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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二)

    “这次你可是小人之心了,”席瑜低声感叹, 看到眼前这种情况, 如果他还看不出陈家或者说陈宇柒的目的何在,那他真是枉生这些年了。

    沐彦卿眼神深沉, 听到席瑜这样说同意的点点头,“大概是的。”

    从他到陈府门口之时就注意到了,如果仅仅是热闹热闹,这里不会聚集这么多读书人。民本思想传承千年还会继续传下去,那是一个朝代赖以生存的根本,但要说一个朝代的话语权更多的掌握在谁手里,那无疑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涵盖的面很广, 大到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小到只是一个教书匠,眼前这些年轻人, 谁又能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们不是呼风唤雨的那个, 所以莫欺少年穷这五个字用在读书人身上最适合。

    读书人质量也最能代表一个朝代的水平, 读书人兴则家国兴盛, 如果一个朝代最大限度的驳斥教育,那这个朝代只会走向灭亡。总而言之,不论在哪一个的朝代, 读书人的地位总是毋庸置疑的。

    沐陈两府联姻请来读书人本属于正常, 不说沐府,陈府是这些人在成名成才之前很  好的去处,能成为陈府的拥客,能败在陈宇柒的门下受其庇护, 对大部分读书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好的归宿。不过今日这些人却没有以宾客的身份出现,而是以围观者的姿态。

    “我们师兄弟多年不聚一次,看来这次为了小师弟不得不费些心思了,”席瑜笑着说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显然就是冲着他们师兄弟来的,他们师兄弟承继了先生的性格,寻常不显山不露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怕事,尤其现在可是小师弟逢坎,他们做师兄的是义不容辞。

    显然,席瑜的想法正合其他几位兄长心意,“听闻孙家大公子是沈先生的学生,又得孙阁老手把手教导,以他的水平尚且不能复原,由此可见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今日四师弟没过来倒是遗憾,要是他在怎么说都得比寻常名师更应手些。”说话的是徐不秙,他今日是作为沐彦卿的礼相。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点头,孟先生的四弟子擅长作画世人罕知,他们师兄弟倒是清楚的,沐彦卿和席瑜年少随先生去保定,还曾见过这位师兄作画,可以说画技包括想法都很成熟。近几年颇受尊崇的画师‘竹青先生’就是他作画时候的别称,熟知内情之人了无,可以说有他在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过很遗憾他如今还在孟府。

    “师兄莫要长他人志气,您还是想想要是我们几个对上沈菁的学生都没有赢,回去您该怎么跟先生交代吧,先生可不管比的是什么,他老人家向来只看重结果。”方进插嘴。

    “……”师兄弟几个一阵静默。

    今日的新郎官沐彦卿脸上也有一瞬间的木然,呃……这是一个很好的提醒。

    “咦——”人群中发出一声疑惑,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师兄弟几人这才回神抬头看去——

    陈府的仆人小心翼翼端来几幅画轴,摆在了香案上。这几幅画应该是一个系列,色系和笔触上有些类似之处,这是沐彦卿一眼扫去得出的结论,不过也仅仅是猜测,毕竟已知条件实在有限。只因孙康让人拿出来的这几幅画,或多或少都有损坏,应该是保存不当年久未维护的缘故。

    只看一眼,沐彦卿就理解了孙康为何说无人能描其神韵,对于画师而言,照着原画补足空缺部分需要一定的功力,甚至比自己新做一幅画要来的困难。

    只是现在让沐彦卿为难的是他们当如何?这补足画作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须得细细琢磨,关于做这幅画的作者关于这幅画要表达出来的思想,这些都需得提前了解。而且根据每个人的鉴赏水平不同,对一幅画的理解也多有不同,这个评判标准也不一而足。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沐彦卿相信自己和几位师兄看到这幅画的第一时间,所反映出来的思想和功能性方法就不一样,虽然他们师承一处。

    沐彦卿刚刚已经猜到了陈宇柒此举的目的,现在更加巩固了自己想法,只是这样真的不会耽误他的吉时?沐彦卿有些无奈,他原想着就算在陈府的大门口被为难也没什么,娶妻娶妻,把别家姑娘抬到自己家,对于男方来说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没想到这为难还真是为难。

    有个妹控的大舅哥还真是受罪,不过还是得上,谁让自己要抢人家妹子,沐彦卿认命。

    自从这几幅画抬出来,周围人情绪高涨,并且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沐彦卿环顾周围,冲孙康拱了拱手,“孙兄请赐教,是要我们如何?”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当众补足这幅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孙康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孙康这样说,沐彦卿就知道后面肯定有反转,果然他这想法刚落就听到,“我好说话的很,就请沐大人为这幅画题诗一首,如何?”

    未知全貌,就要题诗,明显难度更上一层楼,不过除了面面相觑的迎亲一方,其他围观者都是连连叫好,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身后传来席瑜的轻笑,颇有幸灾乐祸。

    沐彦卿无奈,然后抬头看向陈宇柒,兄长哎,就算——也不用这样坑妹夫,真的,他一点都不闲。

    然后,沐彦卿看到陈宇柒对他笑了笑。

    得,在没有把人家妹妹抬回家之前,一切都得是人说了算,能怎么办,上呗!

    他还等着拜堂娶媳妇呢。

    “陈大统领还真是了不得,”身后传来席瑜的感叹声,引得沐彦卿轻轻点了点头,确实了不得。

    一位了不得的兄长。

    “学问上孟先生乃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我辈之楷模,今日孟先生弟子尽数在这,不妨都试试,”孙康的声音再次传来。

    引得周围年轻书生连连附和,现场气氛非常热烈。

    孟先生和沈先生齐名,但因其弟子不丰,想要凑齐他膝下的几个弟子向来不容易。如果不是趁着沐彦卿今日大婚,还真没有这样的机会,有生之年能见到孟先生几个弟子探讨学问也算是值得了。

    他们本来没想着这几位会陪着沐彦卿过来迎亲,毕竟身份地位都在那摆着,虽然说沐彦卿是孟先生的关门弟子,得孟先生偏爱三分,但劳烦这几人出身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没想到差不多到齐了。

    沐彦卿出发之时其实也没想这么多,倒是先生为了给他做脸,让无事的几位师兄都跟着过来了,连着李师兄和三师兄都一起,就只是作为迎客,就算他连连拒绝都没拗过老人家。至于惶恐沐彦卿是没有的,都是他亲师兄,虽年长他许多,但之间关系都是亲近的,而且席瑜这个镇西王还在队伍中。

    阴差阳错的,倒是真像孙康所言孟先生的弟子几乎都聚在这儿了。

    “那就试试吧,”徐不秙爽朗地笑笑。

    其他几位也都主动走上前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推脱自己所学不到家亦或是其他都是虚言,就算真的一窍不通,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况且也不算是不精通。他们做学问有侧重,先生教导却从来都是全方位的,虽然不要求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都接触过,况且现在也不是让他们修复画作,就只是为画作题诗,这个主观作用大于其他,他们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不一会儿几个桌前都站了人,他们其中有目前最得势的王爷,有位高权重的大臣,有虽不住京城,却名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也有京城数一数二的商人。不过纵然寻常他们有千百种称呼,不过在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孟先生的徒弟,都归编在沐家的迎亲队伍。

    当前的情况在整个陈朝都难得一见,孟先生虽然弟子不多,但个个精品,均是年少成名,在年轻学子中向来有威望。虽然素未蒙面,但声名一定听说过,此时单单一块聚在这里,已经让他们心情激动,一想到过会他们会探讨交流学问,反响更是深远。

    “请吧,”孙康指了指桌上的纸张,低声说道。

    沐彦卿师兄弟几人这才展开画轴,看见了画的全貌,沐彦卿看见了署名处有‘庭益先生’红印,微微诧异,抬头看向孙康,只见他唇角带笑,一看就是对自己得了这几幅画,非常自得。

    这倒是很正常,庭益先生乃是前朝著名画家,不过他最有名的不是他作为画家所取得的那些成就,而是身为先朝重臣,却在破朝之后去了陈朝先祖皇帝胞妹之事。不少人说其沽名钓誉,一人事二主,庭益先生从未理会,先祖爷欣赏其文思卓绝,多次亲请其入朝为官都被拒绝。

    隐退朝堂之后,庭益先生精心画作,取得了不少成就,且产出量甚高,不过传世之作却实属罕见。据传老爷子晚年封笔之后家里遭遇了重创,保存画作的书房不慎走水,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庭益先生也因此一蹶不振。

    不过从其传世的几幅画作,还是能看出庭益先生的品行和传达出来的思想,因为受人推崇,收藏和鉴赏价值都与日俱增。孟先生书房中挂着一副“静”字,就是出自庭益先生之手。

    诧异之后就是苦笑,还真是给他找了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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