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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仅仅错愕了一瞬,我就理智过来了,就算他不主动杀我,我也会要他死。

    步伐并无先前的踉跄,我也不想在他的面前露出弱小的一面,虽然走的疲力,但未示弱分毫。持着匕首,跟着他,不,不是跟着他,是去杀他。可惜,约莫走了一里路后,我与他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还拉长了。

    该死的,就算连日来衣裳是水淋淋的,在雪水中淫浸,是冷的,就算受了多日的冷,再加漂泊的腰酸背痛,我也不该那么疲力啊。浑身竟然没力气?俯身看了看腰腹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天,本就纤瘦的细腰,不知比以前小了多少。看来,至少有十天半月,除了江里的水,再未进过食了。

    看来月魄没杀我,大约也是不想耗费体力,这十天半月,他同样没吃过任何东西。

    果然,前面不远处,我看到他顿了步,从雪地上抓了一把雪喂进口里。

    但下一刻,他就将手里的雪狠狠捏成了雪球,力倒浑然地掷到了大雪纷扬的远处。

    那天傍晚,我才真正地赶上他,一间破草屋,虽然是千疮百孔,但总比在露天里接受雪花的洗礼要好的多。大约闯江湖的人身上都有火石,我进了草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篝火。

    篝火!

    虽是原始粗陋,但在此刻,那篝火无疑是我最需要的。

    但篝火旁坐着的人,却是我最恨之入骨的。

    那么迫切地想接近火源,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浑身都燃起了斗志,再次地,匕首光亮地接近他。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匕首上映照出他添柴火的随意样子。

    “你杀了我姊,我也要杀了你!”

    嗯,我还是给他打个招呼吧。死也要让他死的明白点。

    闻若未闻,他从怀里掏出了东西,我戒备地退后一步,他打开后,才见是干涸的菊花。在江里泡了那么多日子,那菊花竟然还是干涸的。他起了身,在草屋里翻出一只陶罐,用草屋外的冰雪洗了污秽的罐子,然后又盛满雪,放了些菊花在里面,竟是煮起了菊花茶。

    便想起菊花绚烂的藩王府,无疑,他身上的菊花,正是来自那里。

    “藩王府的老管家救了你一命,你还下毒把他杀了!”想起老管家的死,从心里替老管家不值,但更鄙夷月魄了。

    但是,这不正是杀手的作风么?

    呵!

    依是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一样,没搭理我的话。

    不一会儿,罐子上冒出热气来。

    又过了许久,菊花茶煮沸了,满屋子的菊花香。

    他理所当然地自己喝起茶来,无以食物果腹,那茶水无疑如同上好的稀粥般宝贵了。喝去了半罐茶,又将草屋补的严严实实再灌不进一点风雪时,他才在篝火旁睡了。

    连日身上水淋淋,看不出血水,这会儿他的衣服渐渐干了,身上多处的血迹才清晰地洇出来。可见他伤的多么重。但即使如此,也不见他有分毫的弱势。何况他又将我的话,我的人视若未睹,我满心的仇恨驱使我去杀他,硬是觉得不适宜下手。此刻他睡下了,倒不失为下手的最佳时机。

    待到半夜,估计他睡熟了,拿了匕首靠近他,然才将匕首往他身上刺去时,面具微微动了动,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显然,他正睁着眼看着我。

    不得不退回去,住了手。

    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即使是杀他,也绝对要挑最好的时机。

    后半夜,每一次估计他睡熟了,我再过去对他扬起匕首时,面具下的他,又冷冷地睁开眼。他的警觉性倒是高,这夜,我只好断了那念头,但才要睡下时,腹中揪肠刮肚的饿,在忍了若干次后,终于捧起他没喝完的那半罐茶水。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醒来阻止。

    我喝了茶暂时遏止了饿意后就睡着了,次日醒来,也不见他过问他剩下的半罐茶哪里去了。

    而篝火依旧旺旺地燃着,他坐那里,烤着只肥硕的貂。角落里,赫然还有一只肥硕的,看着同伴被烤,绝望悲恸的貂。

    看那两只貂的样子,像是夫妻。

    貂,该是今天白日,他出去捉的。

    我看着被打折了腿,无法逃走的,被扔在角落里的那只貂,看着那貂的悲恸伤绝;而他,只看着他烤着的死貂,面具下的神情,大约也如面具那般的漠然。

    我想我也是残忍的,既对活着的孤独的貂投之以同情的目光,在死貂被烤熟后,有着昨夜喝过他的菊花茶,他既没阻止也没过问的经历,也便如他一样撕扯着散发着熟香味的貂肉。到后来,甚至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的。足足有七八斤貂肉,在那个雪花飘扬的午后,被饿了十天半月的我们,吃的一干二净。

    嗯,只有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杀他。

    下午他又出去猎食了,但这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一无所获地归来。而我整个下午过的非常舒坦。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是身上衣服早被篝火烤干了。虽然一身衣服不知穿了多少日,但干爽的衣服穿着,就是比水淋淋的衣服舒服。

    何况外面大雪飘飞,又是极地冰川,那样的冷。屋子里篝火燃的那样旺,那样温暖。

    傍晚他虽是一无所获地猎食归来,但一进草屋看到燃的旺旺的篝火,看到坐在篝火旁笑眯眯暖手的我,身体明显一僵。

    也不知他那一僵,是因为孤独的他不习惯在回家后,有温暖,有女人等着他,虽然这里称不上是‘家’——或许,在大雪纷扬的冰川,这样的草屋,远比皇宫还住着舒服和宝贵;我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即使等,也是为了等他回来,再杀了他。

    不知他那一僵,是因为孤独的他不习惯在回家后,有温暖,有女人等着他,还是先前还独自笑眯眯的我,在一看到他后,就条件反射地拿起了身旁的匕首,对准他,又是一副要与他生死决斗的架势。

    身体一僵之后,一如既往如若没看到我般,连报之我想杀他的不屑,都不屑做出反应。

    有了前夜的经验,这夜,我并不敢趁他熟睡后对他下手。鬼知道他到时候又会不会突然睁开眼来?

    看来,以后我想杀死他的话,只有通过……与他——‘生死决斗’!

    光明正大地与他生死决斗。

    但拖一天,他的伤势就要轻一天,到时候,我肯定又是打不过他的。

    所以,我杀死他,还是只有采取趁他不备的时机下手。

    一定要令他防不胜防的时机。

    不然,就只有通过皇帝姐夫,轩释然他们的力量了。想起皇帝姐夫,想起轩释然,想起外界人物……之所以称其为‘外界人物’,是我已经意识到在这极地冰川,我简直与世隔绝了。等到杀了月魄后,我就离开……到时候,也不知怎么离开!

    一定离的开的……

    一定能离开这里……

    意识被睡意吞噬,慢慢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后他已不在草屋,昨天吃了那么多肉,今天并不饿,就只是渴的很。也不怕草屋外的寒风凛冽,在外面捧了一把雪吃了,就打算在附近走走,探探环境。怎么说,解决掉月魄后,我还得离开。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光只冷还不打紧,附近就没点吃的。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原,也不晓得昨天那两只貂他是上哪里捉来的。要是我出去猎食的话,肯定连一只麻雀都罗不住。

    呀的,这地方有麻雀吗?

    除了浑身是毛的雪貂能在这地儿生存,我真想不出这雪原还能有什么生物。

    一个冷颤,看了看身上,并不厚实的青色男装里,就只有一件单衣。

    那次野游轩释然对我说教后,我倒是不穿乱七八糟的家丁衣服了,却还是不喜欢女装,每每着锦服,高高束起长发,再用白玉冠箍住,整个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形象。漂泊了这么些日子,白玉冠早不晓得被江水冲到哪去了,高高系住一头缎发的,只是青色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