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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而擎天侯再阳奉阴违,在皇帝姐夫那般含蓄威胁的眼神下,也不会让我们在这里空待月魄一场。

    我偏过头看着擎天侯,就等着看重军围困下,他怎么把月魄安全放走!

    擎天侯迎视着我的目光,含笑捋着他时髦的胡须,像是不赞同我一定要置月魄于死地一样,摇了摇头。不惑之年,依旧年轻潇洒的笑容下,又带着他说要放走月魄,但凭众人严阵防守,也一定能放走月魄的自信。一如在朝堂上,与皇帝姐夫玩弄权术的休闲思索。

    轩释然保持着他一贯的姿势,抱剑在胸,看着波涛翻滚的江水。

    秋末了,今日好像就是立冬的日子。冬天了,齐国也已经很冷了,江水必然地,也很冷了。但像是抵不过他眼底的冷涩。自适才与我策马离开,在江岸上站了半个时辰了,他一直没与擎天侯说一句话。也没就擎天侯,与我赔礼道歉什么。

    原本用不着,他是他,擎天侯是擎天侯。

    后来想起来,这一生,轩释然与擎天侯的政见不同,好像是自此开始。

    月魄从密道出来,船只行到码头露面起,就没想过要回避我们。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自他出现的第一刻,就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逃是逃不掉的,索性直面现实。

    小船继续前行,就在我们的眼皮下了。

    皇帝姐夫手执一只湘管,慢慢地,往码头踱步而来,目光,始终落在小船船头那袭黑袍男子的身上。

    月魄穿的是黑袍,身上披的是黑色大氅,江风吹来,那大氅也如怒涛一样地翻滚着,猎猎作响。

    除了龙袍,只喜白色和黑色的皇帝姐夫今日穿的也是黑袍。

    好在月魄的脸上戴了琥珀面具,不然,两个衣着相似的人,还真是难以分清。

    “放箭!”

    轩释然沉声下令。

    箭邸密雨般落下的那一刻,月魄就投入了江水中。江岸上重重围困,他若上岸对敌的话,无疑送死。但他一落水,随着他潜行,江水洇染出红色,还是将他的弱点显露的一览无余。众人心里已有数。看来修养了二十多日,重伤的月魄依旧大伤未愈。

    不免有些大意轻心。

    接着水军待阵,见月魄一时没被迷-药迷晕,早撒下的水网开始收紧。

    若不是寒冬已至,而此处水流急湍,水军无法久久地待在水下埋伏的话,怕是会个个被命轻装上阵了。

    月魄被困水网,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水下的网已被他手中的剑割开了一个大口子,眼看水网的裂口越来越大,而岸上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无下去制伏或是拖住月魄的心思,怕给月魄潜逃出去,我一时思维短路,连吩咐人都不会,想也没想,竟是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没看到的是,后方不远处,许是闻到了月魄身上的血腥味,一只巨鲸以离弦的箭般的速度直潜行过来。

    而先前正是因为那只鲸突兀地到来,岸上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鲸。

    听到我扎进江水的响声,回神后的轩释然和皇帝姐夫早煞白了脸色,但听轩释然打开机关的命令,水中缚住月魄的网没有了,水闸也同时断开了,一波江浪,就将月魄,和快要赶上月魄的我,双双直冲往下游。

    甫时,巨鲸行了过来,轩释然又惟恐那只鲸再因追击月魄吞了我,复叫将士放网合上机关。

    结果,御林军没捉到月魄,捉到了一只鲸。

    大汗淋漓脸色煞白的轩释然和皇帝姐夫,没有注意到擎天侯一脸的早知如此。

    本以为跳下江亲自追杀月魄的人会是轩释然或者皇帝,待鲸被放了过来,就以救轩释然或者皇帝的名义,撤了网开了闸,将他们与月魄一道放走。

    那端水流湍急,要拿下月魄不易,但依他们的身手自己上岸来,却是没问题。

    不想跳下江的是我,结果倒是一样,轩释然和皇帝会因为鲸,为了我放走月魄,但我自己显然是没能力爬上岸了,事实上,一入水,虽会游水,但因水里的迷-药就全身乏力,被激流冲到水闸另一端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众人俱都被恐惧攫住了心志,连提示我一句江里有鲸都张了口却吐不出字,特别是轩释然,开口说了打开机关和合上机关几个字,就全身委顿般,虚脱地坐倒在岸边。先是为我逃出了鲸的口松了气,隔了好久,才知道带着下属沿江去追赶我。

    失去意识的我,与重伤未愈受这一折腾昏迷不醒的月魄,一起在湍急的江河中,向下游漂泊,漂泊……

    鹅毛般的大雪四散飞扬,棱角分明的冰柱凝在雪坡上,白色锦缎般绵延伸展着的是结了冰的水平面,雾蔼重重袭来,下一刻,雾蔼就变作了冰粒,落到冰雪上听的见沙沙的响声。雪山蔼然起伏,隐有风声簌簌,已经是极地,雪花还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地落。

    入目便是这样的画面,再不知独自一人身处哪里。勉强撑着坐起,浑身的酸痛提醒着我意识最后涣散那刻就开始的漂泊,看这极地冰雪,就算昏迷了十天半月,在汶州的话,甫入冬也不该是这种环境和天气。

    看来,顺着江流,是漂泊到齐国的至寒之地了。

    果然是被江流冲到这里来的,虽然连江流也因结了冰断了流,但那轮廓,依稀可辨高山峡谷间,那原是一带湍急的江河了。而我所处之地,显然是浅滩。意识慢慢清晰过来,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该怎样生存,而是想到了月魄。

    想到杀死月魄!

    本来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没想到还能见到月魄的,但我环顾四周,在三五丈远处,竟然看到了那个一袭黑袍,身披黑色大氅,面罩琥珀面具的人死尸般躺在那里。

    月魄!!!

    他竟也被江浪冲击到这里来了,好啊,哈哈哈!没去考虑杀死他后,我该怎样活着离开冰原,我仅有的反应,就是去杀死他。我记得他投江之后,江水里洇染的红色,他受了重伤,漂泊了这么些日子,大约还没苏醒来,抑或已经死了?我不过中了迷-药而已,现在还活着!站起来才要走去他那里,一站起就差点瘫倒在地上,但我还是踉跄着一步步走近他。

    都说剑客除非死了,才会丢掉自己的剑,漂泊了那么多日子,他的剑竟然还牢牢握在他的手中。看来他还没死啊!我使出吃奶的劲将他的剑取走,很重的一把剑,我体力没流失前,大约还能拿着那把剑勉强耍几套招式,但现在显然是不行了。握住剑柄,剑尖对准他心脏的动作,我都是积蓄了好久才一气呵成的。

    眼看剑尖就要插入他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牢牢攥紧了剑身,鲜血从那只手的手掌汩汩流下,那只手都未曾放手。也是,伤了手与丢了命比起来,显然是命比手重要。我两只手的力气与那只手较量着,但仍是不敌他的力道,剑被那只手掌控,而我,被那只手推倒在了地上。

    生死关头,重伤的他,竟然醒了来。

    剑尖插在地上,月魄便是靠着那支撑力站了起来,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我仍可以想象的到,那两道要杀死我的目光。

    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我重新爬起来,我知道我的武力敌不过他,但他毕竟是重伤之躯,或许我能与他势均力敌,运气好占个上风杀掉他都不一定。腰间的匕首还在,我拔出匕首,就运气对着他,一副与他生死决战的架势。

    他许是因为重伤,站的并不笔直,但颀长身形一如轩释然般挺拔,分毫无损他的气势。一身黑袍黑氅,那张似从不曾取下的面具,甚至更增添了他的诡秘强硬。

    看了看我的架势,连不屑的烟雾轻吐,都不屑表示,转了身,就离开。

    三月前与月魄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次他并没杀我,可见他非乱杀无辜之人。但他杀了我姊,而依那天江边码头的布局,他就算猜不出我的身份,也该猜的出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他的敌人。他不杀我,我就会要他的命。但他还是没有主动杀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