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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奇异地看着轩释然,“你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京?”

    皇帝姐夫捻着一白棋,久不下落,唇边嗪着讳莫如深的笑。

    轩释然头也未抬,自盒子里捻了子黑棋:“父亲大人是要去寒山寺我娘那。”

    我笑着看了看姐夫,又看了看轩释然,在心里长长地“噢——”了声。

    虽八岁前都住在京城,但间隔五年再至此处,这皇城之地的繁华再不可同日而语,自在京城码头一下了船,行往城中的一路,我就新奇地看着周遭物事,流连往返,后来只得被轩释然拽着,才不至于耽搁大家的行程。在热闹熙攘的街上我还没看够,就被轩释然拉着寻了另条僻静宽阔的官道施施而行。

    直到他于一阔门高第住了步,我才看到那四个旒金大字——

    擎天侯府。

    通往擎天侯府大门的是汉白玉石阶,那金马自屹立于玉阶左右,朱雀大门以乌木而制,门上镶着的是碧玉翡翠,门锁孔取自极品象牙,宽阔的汉白玉石阶左右分立着数十个雄姿英发的护卫,手持铁戟驻地而立。既到了家,轩释然拉着我径自往家门而去,我却死也不跟他回去,顽挣着与他耗着,他气恼地回头看我,“你干什么?”

    “我不跟你回家!”

    他看着我,“到了京城,你不住我家你住哪儿?”

    我想住皇宫里天天能看到姐夫……又不便说出来,便道:“我家在京城的宅子一直空着,我去我自个儿的家住!”

    他理也不理我,就拖着拽着,一路将我扯往家门,那百十步汉白玉石阶哦,扯的痛的我!石阶两旁的护卫自主与我们侧跪,更早有家臣命人打开朱雀大门作迎。

    “公子,小姐。”

    虽未见过我,或者几年没见我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见轩释然这般拖我回家,想也想的到我是谁。没有叫我拂希小姐,就如叫轩释然公子一样,只叫我小姐,显然的,他们都当我是擎天侯府的自己人。

    我更是郁闷地想哭。

    轩释然将我拖进擎天侯府,我回头看着大门,显然想出去,轩释然烦躁地道:“把门给我关上!”

    “是!公子。”

    听着锁门粗嘎沉重的声响,我怎么就有了种被轩释然绑架回家的感觉?

    而知我插翅难飞,经由我死也不愿住他家的抗争,轩释然显然恨怒的再不愿管我,众目睽睽下,抑制我的顽抗他颜面大失浑身也躁热了起来,扯了扯衣领,撂开我径自大步离去。一众男仆女侍一拥而上,随了他去,随时等着服侍他的样子。

    走也走不掉,此刻又被轩释然扔掉忽略掉,我郁闷地站立原地,家臣含笑作请,“小姐是想要先歇息,还是各处转转?”

    我哪里是闲的住的人,便说道:“我到处走走。”才走了几步,见那家臣和一众仆婢跟着,我回头道:“你们别跟着我!”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派个人和皇帝姐夫说说,我被轩释然拖他家来了,让姐夫别担心。还有,今天可能去不了宫里了。”

    那家臣笑道:“皇上那里,杨莲婷自会应承。”

    是哦,杨莲婷是擎天侯府的人。

    我心下冷笑,自各处逛了去。

    如临宫宇如行云殿,朱雀大门外的汉白玉石阶,玉堂金马,碧玉翡翠镶门,象牙为孔与擎天侯府内的气象相比已是小巫见大巫,那深深高墙外的人,遥遥只见墙里玉宇楼台,却揣摸不出里面该是何等的钟鸣鼎食,何等的辉煌巍峨。侯门富贵,似海深哪。那座椅是以雪白石膏炼制,喷水泉岩异域风味十足,严冬才过那姹紫嫣红的名贵花色全是以锦缎仿制,笙歌的莺莺,升平的乐舞,大理的石板,随处可见优雅的男仆和女婢,堂皇富丽的建筑,扑朔迷离的别院另落,画栋雕梁,朗朗玉堂,金阙玉扃的擎天侯府!

    虽不让跟着,那家臣却一直不紧不慢地尾随而行,脸上始终挂着春风般的笑意,不得他打扰,我便也不理会他。可行到后来,却庆幸起有他相随,我麋鹿(迷路)了,在轩释然的家里,我麋鹿了!

    而到处是优雅仆婢的擎天侯府,这处偏清净的没半个侍者。

    那作文士打扮的家臣一直跟着我果然有先见之明。

    他与我解说道:“这是夫人住的芙蕖苑,夫人出家后,这里就一直空着,只是每日晨时有仆婢过来清洁,居处里一桌一椅都未曾动过,以期夫人回家后,还是原来的样子。侯爷和公子也常来这里独处。”

    家臣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轩释然他娘释冰清了。

    芙蕖苑外到处都是开的正好的合欢花,轩释然也提过他娘喜欢合欢花,我正想进里面瞧瞧时,夜影已过来,与那家臣一作揖,又与我说道:“拂希小姐,少主请你过去。”

    说真的,我已经对夜影‘请我’很心惊肉跳了,上一次他奉命请我去山洞就没好事,这次我依是心有余悸。

    但还是很墨迹地去了,不然,保不准轩释然又发什么少爷脾气。

    这回那家臣倒是不跟着我了,看着我微笑着,在那里悠闲自得的吹笙。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他吹笙的时候,没有看我的时候,也是那样恬然笑着的。

    我就问夜影,“他是谁啊?”

    夜影噢了声,说道:“是少主的老师,四年前侯爷请来教习少主的。名唤南宫乾,梁国人,古今博学,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卜算,人号‘天机先生’,十三年前初与侯爷结识的时候,就替侯爷占了一卦,那时候少主还不满七岁。五年前皇上即位的时候,那夜老臣相做客侯府,南宫乾夜观天象,又一次占卜。第二天老臣相就辞官归隐了,南宫乾的卦术很灵的,老臣相隐居汶州后,这几年都康康泰泰的……”

    我不知道十三年前轩释然不满七岁时南宫乾的那一卦算的什么,但我知道五年前祖父辞官归隐的头夜,所占卦相是凤落相府,得凤得天下的预言。很显然,占这卦的占卜师,正是这南宫乾!

    南宫乾与相府也算是颇有渊源,难怪,他看着我的时候,一直温文含笑。

    我却很讨厌他,若不是他占的那一卦,姊大约就不会给月魄杀死了!

    空阔明亮的大殿上,三四十个侍女分立两侧,皆呈着盛衣物的器具,各式各样的佩带,头冠,皮靴,袜子,内衫,外袍……轩释然赫然站立正中,背向我排开两手,仍有些湿的长发显而易见他才沐浴过,侍女已给他穿上一件月白色内衫,正往他排开的手臂上套外袍的袖子。他动也不动地站立那里,四个侍女在他的身周给他套外袍袖子的套袖子,给他顺头发的顺头发,抚平衣服的抚着衣服平面,系衣带的系衣带。

    他并没注意到我过来了,夜影也没上前回禀,侍女将他的外袍彻底穿好了,恭立一边,他始才收回手臂,然微瞥衣服的下一刻他就沉声道:“你们谁给我衣服熏了玫瑰香?”

    只听扑通声一地,众侍女全诚惶诚恐地跪下,“奴婢该死……”

    他高昂着头将他外袍的衣带解了,扔到地上,沉声道:“我说过,西院那边种有玫瑰,你们呈送我的衣物时,不要从西院经过。”

    齐齐的一声:“是。”

    “下去让人把玫瑰全拔了,种上木槿。”

    “……公子……玫瑰是前天才换的。”

    “我不想闻玫瑰,想闻木槿了。”

    “……是。”

    然后又一轮的穿外袍的仪式开始,他依然只是排开两手站那,好不容易,这回,衣服终于给他穿好了。他斜坐那边,侍女替他系发时,依然一动不动,看一眼那边的花茶,自有侍女给他呈来,他喝一口,便又闭目养神,好生悠闲。好在系头发正冠侍女们没出什么差错,轮到穿靴袜了,他伸起一腿,左右两个侍女跪下将他的腿抱住,然后一个侍女跪那里给他套袜子,侍女才拿了双白色的过来,他懒懒出口,“换旁边那一双。”

    我看去,旁边那一双袜子和侍女手中那一双颜色,样式……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穿这双和那双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要让换另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