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在上

帝师在上 > 第 3 章

第 3 章

    顾云眠嗤笑:“你想我做什么?”

    谢春深一脸被问住了的样子,扭头对身后的老者道:“这个问题,问得好,那么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老者爬满胡子的两颊鼓了鼓:“为所欲为。你是大当家,你需得身经百炼,杀过人、放过火、手上沾过血,才能熟悉刀尖上的生活,才能扛得起先人打下的天下。现在你新上任,名声不行,南岐山现在已经被群狼环伺了,你再不树立起你的威望和名声,根本镇不住‘大当家’的头衔,届时南岐山怕就败在你的手里了。如果你就连处理一个俘虏,都朝我问东问西,你扛得起什么?”

    谢春深道:“你说得对,那么,以我老爹的作风,现在他在做什么?”

    老者想了想,树皮一样的老脸上忽然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谢春深看了他一眼:“秦长老,我知道你对我老爹忠心不二,但是你不用逮着个机会就对我念紧箍咒吧!我头都炸了!我当然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吃饭上厕所你都守着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难道我玩个俘虏,你还要现场给我教学,或者围观我怎么玩么?”

    秦长老毛茸茸的两颊又鼓了鼓,他终于善解人意地拱了拱手:“那老夫先去安置新来的丫鬟,大当家也要注意时辰,待会儿,老夫还要亲自监督你练拳。”

    谢春深目送秦长老出了牢房。

    这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耳边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谢春深一手摸着下巴,一手背后,他脚步飘飘忽忽十分惬意地走到顾云眠的面前。

    顾云眠双手被吊在刑具上,可他的神态却透着一股仿若与生俱来的沉稳与威严。

    谢春深的个子,比顾云眠矮了一头,走得近了,谢春深只好抬着眼看顾云眠。顾云眠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头被关在铁笼子里的老虎。

    谢春深忽道:“老头儿走了,我本想给你松个绑,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顾云眠问:“为什么?”

    谢春深眸光闪烁:“我觉得你很危险。”

    “知道危险,还敢绑我?”顾云眠失笑。

    “那可不是,我在官匪手里抢的人,这事儿传出去,五湖四海的土匪们都要夸我一声好汉!”

    “你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顾云眠问道。

    “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就是对南岐山的看法。”谢春深话只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了嘴。

    谢春深是个谨慎的人,他知道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是眼前这个人太奇怪了,他但凡提出的问题,谢春深下意识都想回答他。

    谢春深啐了自己一口,肯定是见人家长得好看,他警戒自己不要脑子跟着颜值走。

    顾云眠道:“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谢春深摇了摇头:“你问题也太多了吧!”

    谢春深抬起手,一把扳住了顾云眠的下巴,他仰起头望着顾云眠的眼睛,却觉顾云眠的眸光竟十分淡然,根本就没有拿眼前的危险当回事!

    谢春深来了恶趣味,他一手掐住顾云眠的下巴,一手“滋啦”一声撕开了顾云眠沾染血色的衣衫。

    望着顾云眠紧致有力的身材,以及浅古铜色略带禁/欲色彩的肌肤……

    谢春深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谢春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身材,但是此时看着顾云眠,他竟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见顾云眠盯着他看,谢春深耳根一热,转过脸去,啐道:“看什么看,你是流氓还是我是流氓?我都脱你衣服了,你怎么不叫?”

    “你还可以继续脱。”顾云眠淡淡地道。

    谢春深惊了。

    他十八年前读的都是圣贤书,到了十八岁,老父亲突然撒手人寰,他在秦长老的逼迫下需颠覆十八年前的认知,去熟悉横行霸盗土匪的世界。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还有人是不怕土匪的?

    谢春深明明在欺/辱别人,可是忽然间,他却有一种被别人调戏了的委屈。

    一时间,那些被他抛出脑后的圣贤书一股气儿地爬上他的脑海,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又有一股霸道的豪气在跟那些浩然之气较量,什么心不狠立不稳、什么手里没人命怎配做土匪……

    谢春深忽然大口地喘气,他抬眸又看见顾云眠的眼睛。

    那双眼睛,瞳色太黑太深沉,里边仿佛深藏着无边的暗涌,不但能将他看穿,还能够将他吞噬。

    谢春深又别过眼去,他的手有些发抖。

    他不想跟顾云眠玩了,这个人太奇怪了,缕缕让他怀疑自己。

    谢春深道:“可恶!来人!”

    顿时两个用皮草裹着胸部,露着胳膊的壮汉就提着狼牙棒进来了牢房。

    谢春深指着顾云眠,他原本想要像父亲一样支使他们对俘虏用刑,可是嘴唇动了动,却只道:“给我看好了,到了饭点有人来送饭的话,就当着他倒掉!三天三夜不许他吃饭喝水!”

    两个壮汉以为啥事呢,进来就听到这样的吩咐,翻了个白眼道:“得令勒大当家。”

    两人木呆呆地望着谢春深大步踏出牢房,末了,两人中一人开口道:“也难为大当家了。”

    “是啊!我早就说嘛,他就不是做这个的料子。”

    “没办法咧,谁让咱们原大当家只有这一个稀罕儿子。不过说来也怪,大当家一世英明神武,为什么能够培养出这样一个软糯糯的儿子呢?”

    “因为夫人吧……”

    “原大当家很怕夫人?夫人太溺爱儿子,是这样么?我新来没多久不太了解,多透露点呗!”

    “也不是夫人太溺爱,这些事儿我一个粗人我咋懂,我觉着吧,也不怪夫人……夫人当初是被抢来的,很少在人前露脸,我见过的次数也不算多。咱们夫人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夫人的娘家爹,据说在县城做过师爷,后来在夫子庙里边教书,夫人说话也总是之乎者也,咱们原大当家太忙了,大当家都是夫人教的,所以随了夫人……也是可惜,我觉着大当家是个好娃儿,就是投错胎了!”

    两人在牢房里唠嗑儿,浑然不觉,绑着顾云眠双手坚韧的芦苇线绳,已经松开,而顾云眠,已经盯住了他们周身的几处穴位。

    两人坐在石凳子上,相互喝了口腰间佩戴的烧酒,正待继续说什么,眼前蓦地飘过一个玄色的身影,他们的身形忽然就被人给定住了。

    *

    夜色深深。

    牢房外,是山脚下逼仄的一条岩壁凿出的道路,越往外越是宽阔。

    谢春深飘飘忽忽走出来,天上冰凉的雨丝,几乎没有间隙地砸在他的身上。

    他鼻子酸涩,他的娘死的早,老爹现下也尸身未寒,还在殡堂里。

    早先,娘对他最多的叮嘱就是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以后考取功名改变命运,娘不喜欢他也做土匪的。

    可是他之前以为身在福中,以为为时尚早,并不好好考功名,喜欢沉浸诗词闲书,更喜欢以琴棋茶道、声色歌舞来取乐,以至于辜负了娘。好在娘说过最大的期望是让他平安喜乐照顾好自己,这一点他倒是不算辜负。

    十八岁,接受老爹的江山,认命继承父亲的遗志,做好土匪,可是偏偏什么都学了个形像意不像。

    他压力很大,抬头迎着雨丝,又委屈,又不屈。

    谢春深在大雨里,被冲刷许久,他呆呆楞楞地迎着雨看着黑漆漆的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云眠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谢春深冒雨沉思的背影,但谢春深并没有发现他,由于雨势太大,他戴上了狐毛斗篷上的兜帽,用来遮挡湿气往脸上飘。刚才跟谢春深说了会儿话,他的力气就恢复了。

    顾云眠内力深厚,年少的一场大火没有带走他的生命,反而馈赠了他几乎百毒不侵的超能力。

    在当时,顾云眠浑身都被烧焦,岌岌可危,任何人看了都说他是死人一个了!可是,是他的师父,使用了无数草药把他救活,毒人的草药、救人的草药、给人用的、给动物用的、当时病急乱投医他师父都拿来对他试遍了!他因此保住生命,甚至被烧焦的肌肤也一寸一寸重生无瑕。

    一般来说,除非是鹤顶红之类的烈性毒药,用量过多也能够把他毒死之外,像什么蒙汗药、软骨散这些用再多剂量,顶多只是让顾云眠小憩片刻,他使用内力挥发毒素都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顾云眠倒是想感谢谢春深,给他吃了不知道什么药,倒是在一时间,让他的气疾被压制下去了。

    顾云眠此时站在牢房外最高最大最茂密的一颗树上,朝着南岐山北边的匪寨望去。

    夜色弥散,入眼一片浓黑,但顾云眠夜视能力极好,又加上殡堂周围的大树上都绕了白布,这些白色在夜色里容易通过各种媒介反光,极好辨认。

    顾云眠确认了地点,正要施展轻身术,冒雨前去。

    忽然听见脚下“噗通”一声,低头一看,却是老鹰那笨笨傻傻的儿子被大雨冲晕了过去。

    顾云眠低头看了谢春深一眼,便提步朝着大树之间飞纵而去了。

    谢春深趴在地上,他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东西,又跌跌撞撞爬起来,对老天咧开了嘴,他仿佛被大雨冲了一会儿想开了,疑惑也解开了,他大声道:“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那就这样地吧!做个没心没肺的土匪!”

    声音之大,回档在南岐山的千树万树之中。

    顾云眠正负手穿梭在树丛上头,他许是,也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小伙伴在看丫?可以按个抓抓让我看到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