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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星陨落 第五章、烟花青影

    水寒刚走到大街,往四处一看,正望见对面朱楼上一窗洞开,一青衣素颜少女倚在窗边。如白玉一般的手伸出窗外,鹅毛般的白雪飘落在上,静静消融。少女眼波流转,柳眉微皱,绛唇轻启,似乎在哀叹着什么。整个人在金色的阳光得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正是:

    纤手细颈白玉雕,

    素装青衫若仙妖。

    白雪飘零冬方至,

    一蹙柳眉却似春。

    水寒清晰的感觉到心脏猛然舒缩一下,不禁看晃了神。这一刻,仿佛时间都暂停了一般,整个世界都退了开去,他的眼中只剩下她。此时心脏也不忍打搅,仿佛停止了跳动。

    少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水寒的方向,正对上水寒失神的目光。水寒浑身震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如此失礼的举动,顷刻满脸通红,急忙低下头来,额头上滚出来一粒粒汗珠。即使水寒心虚的低着头,却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他身上。

    半响,水寒又抬起头来,却看到那间窗户早已掩上了。水寒若有所失,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向对面的朱楼,完全忽视了站在楼前的几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姑娘。

    水寒前脚一踏进门,浓烈的酒气,胭脂味便扑面而来,楼中装饰一片红火,每个男的身旁都有一个或数个女伴,一片花天酒地,热闹非凡的景象。水寒大吃一惊,终于清醒过来,原来自己闯入了陵阳城中最大的青楼——绮春院。

    水寒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又想到绮春院是官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士子文人。水寒认识的显贵不少,罗青不久前便说要来喝酒。想到此处,水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要转身离开,生怕给罗青撞到。

    不料鸨母引着数个姑娘挡在了水寒面前,鸨母一把抓住水寒,娇声到:“哎呦,这位公子是新面孔呐,哟,瞧这长得好生白嫩呐。”说着就要伸手往水寒脸上摸去。

    水寒急忙避开,红着脸说道:“我……我只是路过的。”

    老鸨听到,嗤笑一声,更抓住不放了,说道:“我们绮春院的姑娘们啊,个个如花似玉,哪个路过的男人不偷看一两眼的,今儿个呀,公子要是不坐下来喝几杯小酒,倒是看不起我的这些个姑娘们了。”说罢便把水寒往一张桌子前推。

    身后几个姑娘偷笑着站成一团,也纷纷围过来,一句搭一句地赞着水寒生的好看,羞得水寒面红耳赤。要是以前,别说一个老鸨,即便是十个八个女的,也万万推不动水寒的,只是现在水寒心中一阵慌张,一不留神,便被一群姑娘们半推半拉地带到桌前。

    水寒猛然望见桌上一个人,两旁各坐一女,左边那女的正举着酒壶给那人灌酒,欢笑非常。鸨母和一群姑娘将水寒推攘过来,动静着实不小,三人都是看了过来。

    那人看到水寒,先是一怔,随即大笑道:“哟!稀客呀,这不是沉箫么!你怎地也到这来了?不是说不来么?”说话的,不是罗青是谁?

    水寒的脸霎时白了几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水寒尴尬地挠了挠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鸨母听得罗青叫水寒的表字,暗道:沉箫?莫非是那战神水戾之子,水寒?

    那鸨母也是老练之人,当即谄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水少爷啊,少爷初次光临我们绮春院,真是荣幸至极啊,不知少爷此来是饮酒作乐呢?还是……”说话间,鸨母轻轻扯住水寒的腰带,娇声地说道,“来解禁呢?”鸨母话一出,便惹得身旁一群姑娘娇笑成一团,不住地对水寒秋波

    送情。

    水寒心里想着方才楼上的少女,收拾了一下心情,不顾鸨母和姑娘们的挑逗,只问道:“适才我路过时,望见楼上有一青衣女子,可是院里的人?”

    鸨母想了一会,才笑道:“那是我们绮春院最近招来的艺妓,姓竹名攸,可是弹的一手好琴呐,人也长得美若天仙,好多客人,都是为她而来的呢。只可惜……”鸨母顿了顿,头往前深处一些,看着水寒的眼睛,“人家卖艺不卖身哦。”

    水寒听的鸨母如此说,心中长吐一口气,甚是欣慰。

    鸨母盯着水寒的眼睛,本来想在其中看出失望的神色,以便推出其它姑娘,却不知水寒一直以来除了笑,脸上很少出现其他的表情。为此罗青曾笑话他:不笑便面瘫。

    鸨母见水寒不露声色,却仍然笑道:“如果少爷果真是为了竹攸姑娘来的,不久便有一场演出,倒是便可一睹竹攸姑娘芳容了。至于眼下嘛,不如妾身让其他姑娘陪着少爷,如何?”

    水寒一心想着那青影,如何看的上这些浓妆艳抹,荒淫无度的俗粉,正欲拒绝,罗青却抢先一步道:“人家可是特地来见那竹攸的,王妈妈总不能拂了人家的意吧。难道以沉箫的身份,连见她一面的资格都不够吗?不如让他两见上一面,说不定那姑娘就从了呢?”

    鸨母听出了罗青的暗语,水寒身份显赫,不是一个绮春院能得罪的。当即便谄笑道:“罗公子说的极是,妾身这就去安排,水少爷请跟妾身来。”说罢便拉着水寒往楼上走,众姑娘见鸨母走了,也都散了。

    水寒怕被竹攸把当做其他来绮春院的风流纨绔,本来有所犹豫,然而竹攸的身影却总在眼前晃悠,挥之不去,一想到即将再见,脚步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水寒每踏上一阶,心中期盼更多一分,而担忧之情也增一分,心中犹豫不决,脚步却不曾停下。

    片刻,便被带至一间房前,水寒不禁地屏住了呼吸。

    鸨母推开门走了进去,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道:“少爷请进。”

    水寒已无退路,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房间。然而房间内却无一人,并无竹攸的影子,心中疑惑,看着鸨母。鸨母却将他按在座位上,斟满了一杯酒,说道:“少爷请稍等片刻,先喝点小酒,小的这就叫去。”说罢,便走出房门去了。

    水寒独自坐在房中,想到很快又能再见,忧喜交加,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尽,将酒杯拿在手中,反复擦拭,似要将杯上的花纹擦去方才罢休。半刻钟过后,水寒才听到鸨母的说话声,鸨母每停顿一下,便会传来清脆的“嗯”、“啊”的应承声,水寒料到是竹攸的声音,不禁心绪难宁。突然间,说话声戛然而止,即刻,竹攸随着鸨母款款而至。鸨母也不说话,向水寒点头示意,便抽身退出,掩上房门。

    竹攸仍是刚才的一袭青衣,没有化半点装,清新自然,与水寒往常接触的女子都大为不同。水寒不禁心神荡漾,呆看良久。竹攸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站着,任由水寒看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水寒突然惊醒,愧得满脸通红,急忙说道:“姑娘请坐。”

    竹攸听到,便坐到水寒对面,双手捧起酒壶,为水寒斟满酒,说道:“公子请。”水寒感觉到竹攸衣袖扇起的微风,伴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使人心醉神迷。水寒突然忆起自己母亲平日里也从不化妆,身上也是飘荡着这种香气。香气勾起了儿时的回忆,又想到母亲早已撒手人寰,那张不笑便面瘫的脸上不禁的露出悲伤之色。恍惚间,竹攸的脸慢慢模糊,再清晰后,水寒仿佛看到了母亲正坐在自己面前。

    竹攸也是被水寒哀伤的眼神弄得有些惊愕,心想自己有哪里招待不周。又见水寒痴痴的看着自己,总不说话,心里也是有气,却又想起鸨母对自己好生相告,要自己好生招待水寒,只得说道:“小女子为公子弹一曲,如何?”

    水寒听到竹攸发问,猛然惊醒,暗骂自己盯着人家看,失了礼数。急忙应道:“好,好。”

    竹攸起身,做到桌子对面的琴台前,双手抚琴,问道:“将军想听甚曲目?”

    水寒一怔,才记起自己并不懂音律,不禁有些尴尬。又记起每当父亲出征时,母亲便会亲自吹奏一曲《白雪送别》,父亲也抚琴伴奏,母亲也曾教过自己。母亲去世前把她的陶笛交给了自己,从此陶笛从不离身,每当思念母亲时,便会吹上一曲,因此对《白雪送别》甚是娴熟。当即答道:“‘白雪送别’如何?”

    竹攸一怔,说道:“公子说笑了,‘白雪送别’陶笛才是主奏,琴是伴奏,公子要小女子独自演奏,莫非是在刁难吗?”

    水寒面色忏愧,却又不识其他曲目,一时尴尬非常,只得掏出随声携带的陶笛,说道:“姑娘误解了,在下虽然不懂管弦之妙,但对这‘白雪送别’却颇为熟悉,姑娘若不嫌弃,不如让在下与姑娘合奏一曲,如何?”

    竹攸听罢,暗自道:这人好生奇怪,本来是我为他弹奏,他怎么反而成主奏了?不过竹攸无意反辩,说道:“将军请。”

    水寒听罢,深吸一口气,用脚击节三下,一口气缓缓送出。

    霎时,笛琴齐奏。初时,笛声低沉,若轻声嘱托,琴声轻扬,如白雪飘落;忽然,笛声转高,如泣如诉,撕心裂肺,琴声激昂,北风呼啸,玉花掩泪;末了,琴声转低,风雪暂歇,笛音渺渺,步趋而送;双音渐停,余音绕梁。

    曲终,竹攸抹平微颤的琴弦,撩起因抚琴而散落的秀发,无言地看着水寒,心中却是疑惑起来:此人音乐造诣不低,可偏偏说自己不懂音律,不知有什么目的。心中虽然疑惑,也无意挑破,只是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看着水寒。

    水寒沉浸在音乐中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见到竹攸正看着自己,心想自己总是发呆,把人家晾在一旁,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赞叹道:“竹姑娘琴艺超凡脱俗,有竹姑娘琴音相伴,在下才能吹奏出如此令人陶醉的白雪送别。”

    竹攸说道:“公子过奖了,倒是公子不懂音律,却能奏出令人陶醉的白雪送别,实在是令人惊叹。”水寒见竹攸面无表情,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嘲讽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一时间两人面对着坐着,沉默了下来,水寒不免有些尴尬,只得说道:“恕在下冒昧,姑娘气质非凡,不知是哪里人,为何流落至此。”

    竹攸手一抖,挑动了一根琴弦,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水寒见状慌忙说道:“是在下唐突了,望姑娘见谅。”

    竹攸将颤抖的琴弦抚平,淡然地说道:“家门不幸,寻个安身之处罢了。”

    水寒道:“青楼终究不是长久的安身之地,姑娘为何不寻他处?”

    竹攸道:“对于一个失去一切的人,身在何处,又有何不同?公子若无他事,还请回吧,演奏的时刻马上就到了。”

    水寒顿了一下,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先告辞了。打扰姑娘了。”

    水寒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梯,给了鸨母一张银票,又跟罗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出了绮春院的大门。水寒抬头看了一下楼上掩上的窗户,恍然若失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