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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星陨落 第十章、左丘穆之死

    那哭拜在地的身影,赫然是丞相左丘穆。

    原来左丘穆早预见夔国欲图祁国,早带着数十刀斧手埋伏于幕后,如罗青有不轨之心,便令刀斧手齐出,将罗青斩首。不料郗宪却欲将祁国拱手让于夔国,惊恐之下,顾不得其他,冲了出来。数十名刀斧手见左丘穆冲出,也都跟着冲了出来。

    罗青掷杯于地,王梁、高翔二将拔剑护在两侧。

    罗青怒道:“陛下这是何意,欲诛杀上国之臣否?”

    郗宪大惊之下,拍案而起,指着左丘穆怒道:“左丘穆,你好大的的胆子!全部给朕退下!”众刀斧手全都撤下。

    郗宪道:“顽逆之臣,大都督莫要见怪。”

    罗青冷哼一声,道:“不知贵国还有多少顽逆之臣?”

    说完,王梁、高翔二将护着罗青,汇合三百精兵,冲出城门,往营寨退去,途正好遇韩煜接应兵马。

    罗青回到帐中,对诸将道:“此时郗宪正在弋阳城中,若能攻下弋阳,擒住郗宪,豫州唾手可得。”即刻点齐兵马,将弋阳城团团围住,下令不得走脱一人,以免有人来救援。

    且说左丘穆搅了筵席,将罗青等人吓退,郗宪自是大怒非常,拔出宝剑,就要将左丘穆就地斩首。

    众将士死死劝住,郗宪方才罢休,看着跪伏在地的左丘穆,长叹一声,掷剑于地,背过身去,悲切道:“想当年乱世之中,你等随朕征战无数,才得此一安生之地,妄自成九五之尊,实在惭愧。祁乃小国,于乱世之中,委曲求全,才幸存至今。如今乱世一定,夔彦沂三国成鼎足之势,皆对我国虎视眈眈。量我一州之地,如何抵挡大国百万雄师,终有一日,会被他国吞并。等到那时,我国必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朕因豫州百姓拥戴,才有今日,朕安能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是以,朕欲举国投夔。”

    郗宪转过身来,指着左丘穆道:“可是你!你左丘穆违朕旨意,擅自埋伏刀斧手,要加害夔国大臣。罗青已去,势必要攻城,如今弋阳之难,皆因你起!朕有何面目去见祁国父老!”

    左丘穆面如死灰,跪伏良久,拜道:“陛下,臣铸此大错,愿舍命赴夔营赔罪,以解此难。”

    郗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是你设计害他,你去赔罪,他如何能放过你?事已至此,待朕手书一封,稍作解释。”说罢便命人取来纸墨,手书一封,派一军士送与罗青。

    不到半个时辰,那军士来报:“启……启禀陛下,小人见到罗青,说明来意,不料罗青却撕掉书信,怒道:‘失信之人,如何再信?’便将小人赶了出来。罗青还让小的传信,请陛下尽快派人出城迎战,否则就要攻城。”

    郗宪听罢,不禁长叹一声。

    弋阳太守赵承进道:“罗青小儿如此目中无人,末将愿起城中之师出城迎战,定将罗青生擒回来。”

    郗宪叹道:“事已至此,只好迎战了。只是罗青既身为大都督,必有才智,而且王梁、高翔二人也非庸手,你此去务必小心。”

    赵承应了,便要整顿兵马出城迎敌,左丘穆忽然抬头道:“且慢,罗青率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甚多,而且陛下也曾许诺夔国援兵的粮草军需之物皆由我国供应,他军中粮草必然紧缺。如今城中粮草可支撑半月,只需坚守城郭,待到夔军无粮自退,便可趁势追击,可获全胜。”

    郗宪听罢,叹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罗青见弋阳城中并不出兵,却也不攻城,只是命令王梁加强警

    戒,日夜巡查,不得使城中走脱一人。郗宪见罗青并不攻城,也不退兵,眼看半月将过,城中粮草已然无多,而夔军中丝毫无粮尽的迹象,心下惊疑不定。

    一日,夔国阵中押着一队衣衫褴褛的败兵,如同牧羊一般,将他们赶到了弋阳城门外。赵承认得其中一人是安平粮仓守将郑砾,急忙命人放入。郑砾进城跪倒于郤宪面前,道:“启禀陛下,安平粮仓失……失守了!”

    郗宪大惊失色,道:“原来如此,他不攻城,原来是暗中攻下了安平粮仓。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再投降,罗青定不会再信,城中无粮,如何能与之抗衡,此番弋阳军民遭此大难,朕实在是惭愧。”

    正苦恼间,有人来报:“启禀陛下,丞相他……他已自刎而死!死前留下书信一封。”

    此言如同惊雷一般,在郗宪脑中炸响,不由地跌坐在地。

    恍惚半响,才道:“将书信承上来。”

    那人呈上书信,上曰:“老臣闻郑砾已至城中,知安平粮草必失。如今已然途穷,弋阳之危皆因臣起,尚陷陛下于危难,实为灭族之罪。无颜再见尊容,愿以老臣之头,救陛下之危,解苍生之急。承蒙皇恩,来世必为牛马报之。”

    一纸文书从郤宪手中滑落,在半空中随风翻了几圈,悄然落地。郗宪悲恸不已,滚出几行热泪,伤心之余立足不稳,若非左右连忙搀扶,便要跌坐在地了。

    郗宪悲恸道:“丞相,为何寻此短见,你叫我用何面目去见你家小?”说罢涕泗横流,懊恼不已,左右好言相相劝,方才止住。

    郗宪长叹一声,说道:“丞相乃开国功臣,传朕旨意,以王侯之礼厚葬,不得有误!今晚将士们吃饱喝足,明日随我与夔军决一死战!”

    左右莫不唯诺,只有赵承欲言又止。

    郗宪看见,问道:“赵承,你有何意见?”

    赵承慌忙跪下,说道:“卑职不敢,丞相经纬之才,成开国之功,享王侯之礼无可厚非。只是丞相自刎,为的便是救陛下于危难,如今陛下却又要与夔军决一死战,实在枉费丞相一番苦心,丞相泉下有眼,岂不是……”

    “住口!”郗宪怒目圆睁,瞪着赵承,吓得赵承慌忙伏地,颤抖不已。

    郗宪怒视赵承许久,又抬起头挨个将周围的将士扫视而过,只见周围将士个个脸色疲惫,面黄肌瘦,虽然个别眼中尚有坚毅之色,却从中也能看到一丝恐惧。

    郗宪松下了紧绷的脸,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将丞相的首级呈上来。”郗宪语气非常平静,谁都无法猜测出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一人领命退下了城楼,郗宪仍不言语,众人也不敢出声,赵承依然跪伏于地。很快,铁靴镫镫之声想起,那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黑色木匣,走到郗宪面前跪着呈上。

    郗宪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双手慢慢地搭在了木匣的边上,双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郗宪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将手上的颤抖克制下来,缓缓地移开了木匣的盖子。左丘穆的首级赫然躺在其中,面色苍白,鬓角尚湿,可是他脸上却是一副毅然之色。郗宪猛地关上盖子,面色惨然地说道:“左丘穆,你这是要逼朕啊!”

    郗宪转身走向城墙边,背对着周围将士,看着罗青二十万大军层层重围,大声令道:“传下去,丞相不听朕令,暗排刀斧手,阻挠谈和,欲加害上国使臣,犯欺君之罪。理应族灭,但念开国有功,罪减一等。判处自刎,去丞相之名,其宗族永世不得入仕。”

    周围将士听罢

    ,均是迟疑了一下,互相对视几眼,但还是跪着应道:“是!”

    郗宪又道:“符宝郎王朔。”

    一人应声而出,说道:“王朔在。”

    “取我玉玺来。”

    “是。”王朔领命去了,不久便低头捧着一印有龙纹的黑色木盒快步走到郗宪面前,跪道:“启禀陛下,玉玺在此。”

    郗宪深深地盯着装着玉玺的木盒,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说道:“你先起来吧。”声音有些许无力。

    “谢陛下。”王朔在起身时的空挡偷看了一眼郗宪的脸,不禁心中一紧,郗宪平时带着威严的容颜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颓败和无奈。王朔这才发现,原来郗宪已然生出不少的白发。平时在精心的梳理和威严的面容下,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些,郗宪在他们心中一直是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征战的陛下。但是现在,在这种颓败的脸色下,那一丝丝白发显得异常的刺眼。

    这时郗宪一拂袖,转身走下了城楼。

    将士们对视一眼,所有人都不明白郗宪的心意,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静静地在城楼上侯着。所有人都感觉到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压抑着,如同天要塌下来一样,压的他们透不过气来。

    一个时辰之后,郗宪回来了,此时郗宪一扫颓败之色,脸上透着威严,头戴十二旈冕,着玄色衮衣与纁色下裳,显然是方才沐浴更衣过。郗宪注视着眼前的将士们,最后眼睛定格到赵承的身上,说道:“赵承听令。”

    “赵承在!”赵承一激动,因为跪了许久,上前时控制不住双腿,险些摔倒在地上。

    “传令全军,放下武器,脱去盔甲。”

    “啊……这……”赵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应道:“尊旨。”转身对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放下武器,脱去盔甲。”传令官接令去了,不少人听到这个命令都是不知所措,不过在传令官的重申下全部执行了命令。

    郗宪将装着左丘穆首级的木匣接过,左手紧紧地抱在怀中,右手从王朔手上接过装着玉玺的木盒,对赵承说道:“降下城门。”

    “陛下,您这是要……”

    “降下城门!”

    “尊旨。”赵承不敢再说话,转身喊道:“降下城门!”

    城门缓缓降下的“吱嘎”声响起,众人也慢慢地紧张起来。赵承顺手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剑和盔甲已经卸下了。赵承收回手,不禁咽了口口水,现在所有人都卸掉了武器和盔甲,如果夔国趁着此时进攻,那将会是一场屠杀。

    城门终于完全降落在地,横跨在护城河之上。也在此时,夔军营中突然冲出数万兵马,列成阵势。

    赵承心中大急,条件反射地喊道:“传令!准备迎敌!”

    旗手正要挥出准备迎敌的旗号,却被郗宪喝到:“退下!所有人无朕旨意,不得轻动,违者杀无赦!”

    喝退了旗手,郗宪左抱木匣,右捧玉玺,缓步走下城楼,踏上了城门,将士们紧紧跟随其后。

    “陛下……”就在郗宪见过踏出城门时,众人异口同声地呼唤道。

    郗宪脚步顿了一下,说道:“所有人无朕旨意,不得出城半步,违者杀无赦!”

    说罢,昂首正步缓缓向夔军阵列走去,血红的夕阳将郗宪的整个身体包裹,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此时,符宝郎王朔抽泣了一声,随王朔之后,更多人抽泣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