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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 第三十二章、夺枪

    水寒跪在父亲像前,脑海中满是与父亲一起那有限的回忆,心中感伤,只想为父亲守灵三日。

    不料却有沂兵来打搅,不禁有些微怒,本来心中思绪飘荡之际,不想与他计较,谁知他竟然要下死手。

    水寒大感不耐,听得身后长矛破风声起,反手抓住,顺势一扯。那守军收势不及,向前倾倒,猛地撞在承载石像的石台上,随后便僵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外守军惊呼一声,全都挺矛冲了进来,将水寒围住,一人将趴在地上的守军救起,一探脉搏尚在,只是昏了过去。

    一人喝到:“大胆刁民,胆敢出手打伤官兵,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否者我等只能动手了!”

    水寒仍然跪在地上,说道:“不要打搅我。”声音很是沙哑,语气却是平淡。

    “好!”那守军说道,“动手罢!”众人听到,挺矛刺来。

    水寒跪了整整一日,膝盖早已经发麻,只是水寒心思一直不在此,是以察觉不到。此时见数柄长矛戳来,欲起身闪躲,这才发觉膝盖僵硬,起身半尺,便觉后继无力,膝盖以下无甚知觉,又跪了下去。如此耽搁,数柄长矛已经戳近身前。水寒仰身躺下,翻身一滚,滚出了矛圈,但仍然被划破了后背。

    水寒突然觉得很是羞愧,自己竟然如此轻易便伤在了一小卒手中,父亲定然会失望吧。水寒纵身靠在石台上,不敢看着水戾的石像。

    水寒眼睛微眯,浓眉扬起,面无表情,只有如禾丰那等了解水寒的人才明白,水寒已然动了怒。水寒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小腿尚未恢复知觉,只觉得麻痛无比。水寒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之色,眼睛直盯方才伤了他的人,为了不让父亲失望,自己要杀了那个人。

    所有人都以为,水寒定然对水戾心中怀有恨意,然而除此之外,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最在意的便是父亲对自己的看法,是以他从小便拼命练武,只是不想堕了战神的威名,让父亲失望。

    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其实极为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时刻,是以父亲十年过后才归家时,自己也曾忍着心中的怨念,想要享那有限的父子之乐,却被水戾将那怒火引了出来。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得知自己将要和父亲共赴战场时,那天晚上,自己一夜未眠。

    长矛再次刺来,水寒右手急探,抓住最先刺来的长矛。那人一惊,知觉的长矛好似长在了水寒的手中一般,怎么也拔不出。

    水寒右手一拧,那人抓不住长矛,松开手来。水寒夺过长矛,一一荡开其余的长矛,再一矛刺出,正中一人心窝,那人正是方才伤了水寒的沂兵。水寒拔出长矛,横在身前,那人随之倒地。

    众人见状,皆是吃惊,围在水寒身前,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随后不知谁喊道:“快去通知两位大人!”众人才如梦初醒,一人慌忙奔出祠堂,跨过门槛时险些被绊了一跤。

    沂兵不敢逼近,水寒也未继续动手,将长矛往地上一杵,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水戾的石像,行了一个礼。

    众人见他呆呆地望着水戾的石像,却无人胆敢再次出手,先前两次便已让众人明白,自己这几个人全然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许久,祠堂外整齐的脚步响起,传遍大街小巷,各家各户尽皆紧紧闭着门窗。脚步声乍停,一众沂军拥着一人近到祠堂中,方才赶去报信的守军躬身引着那人,指着水寒道:“周大人,就是他。”

    周奕点点头,走近了看着水寒,眼中略有思索之色,先前听那守军说有一少年在祠堂中行事怪异,又武功高强,心中便隐隐猜到了什么,说道:“莫非

    是水沉箫?”

    水寒听到,转过身来,打量着周奕。

    周奕见这少年与水戾果然有几分相像,心中便笃定自己的猜测,说道:“周某素闻令尊英名,自二十岁起与嘉兴帝征战,聚合北方,讨西凉,破蒙古,南征北讨,留得战神之名,更是一人镇守荆州南阳,使无人能犯夔土。周某心中仰慕许久,奈何身处两营,终不能把酒高谈,十分遗憾。我等各为其主,于南郡争锋,水戾将军不幸身殒,周某感水戾将军大义,收敛灵体,本欲交换贵国,却闻贵国已遭大变,便将水戾将军葬于此处。今日幸能遇到小将军,还请小将军能够移驾陋室一叙,聊慰老夫心中遗憾。”

    周奕的语气极其谦卑,但落到水寒耳中却仿佛其在耀武扬威,任你父亲威名悍世,却依然栽在了老朽之手。

    水寒面无表情,浓眉扬起,问道:“是你设计害了我父亲?”

    周奕谦虚道:“不敢,若非罗太尉报信之人叛变,周某万万不是令尊的对手。”罗青扶洛云称帝后,便被封为太尉,总领全**事。

    水寒有些惊讶,原来是罗青的通信之人叛变,父亲才未收到夔国大变的消息。

    水寒看着周奕谦虚的模样,心中有种难言的怒火,又想起父亲被害此人有着莫大的关系,此时仇人正在眼前,大仇不报更待何时?

    众沂军见水寒慢慢将长矛抬起,指着周奕,顿时涌在一起,挡在周奕前面。水寒一语不吭,双目通红,迈着随时都可能跌倒的步子,往前走去。

    挡在最前的沂兵刚才见识过水寒的身手,见他走来,不禁畏惧地王后退了几步,却撞在身后的友军身上,才回过神来。

    水寒脚步踉跄,却十分坚定,沂兵见他步步逼近,那矛尖相距自己已不足一丈。

    不知谁喊了一句:“上啊!”挡在最前方的沂军听到齐齐向前抢攻,水寒身形骤动,以矛作枪,抬手间便刺死方才叫喊的沂兵,在连扫数下,荡开刺来的长矛,银光闪动,又杀死数人。

    后方的沂兵不料水寒竟然能如此之快的突进,猝不及防,在水寒密集的矛影下,又被撕出一道口子,将周奕暴露了出来。

    周奕也不曾想到水寒竟然这么快便杀到自己面前,其间只不过数秒,根本来不及后撤,祠堂颇小,大部分沂兵只能堵在祠堂外,根本来不及救援。周奕望着水寒手中刺来的长矛,自知躲不过去,心中决然,昂首站在原地,平静地等着长矛刺来。

    长矛破风而去,却倏然停在周奕胸前,若在进一寸,便能刺进周奕的胸口。

    水寒面露诧异之色,显然对周奕不避不躲很是意外。

    若是周奕后退半步,抑或面露慌张之色,那么自己定然将毫不留情地将他杀死,然而他并没有,一步未退,面容淡然,平静地望着自己。

    这反而让水寒有些不解,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周奕明白水寒的眼神,说道:“怎么?堂堂战神之子水寒,今日要与我这一介书生动手吗?”

    水寒皱着眉,眼中露着复杂之色,许久,才将长矛放了下来,说道:“我会在战场上杀了你。”父亲死在战场上,要报仇,也要在战场上报!

    说罢,再不看周奕一眼,提着长矛,向水戾石像行了个礼,转身往祠堂外而去,虽然脚步踉跄,却十分坚定。

    门外的沂兵见状,纷纷挺起长矛拦住去路,对准水寒。

    水寒眉角微扬,提起长矛就要出手,周奕却赶紧叫道:“让开道路。”众沂兵听罢,略微犹豫片刻,缓缓让出一条通道。

    水寒头也不回,招来黑马,绝尘而去。

    刚过城门,身后喊声大振,却有沂军追来,当首一人金盔金甲,手中所持,正是水戾的落樱枪,于夜色之中也看得非常清楚。那人叫道:“潘泽在此,水寒休走!”

    水寒恍如未闻,依旧往城外奔去。

    潘泽拍马急追,座下青骢马亦是千里马,脚步飞快,转眼间便追上了水寒马后。

    潘泽刚去挺枪攻水寒后心,哪知水寒倏然回身,手中铁矛冲下方斜刺里插来。

    原来水寒见潘泽手中所持竟是落樱枪,心中大怒,本欲回身杀之报仇,却恐深陷敌阵,纵使杀了潘泽也难脱出,于是作逃跑状,其实早暗中使黑马降下跑速,紧握长矛,只等潘泽追上,回身一击。

    潘泽见水寒座下黑马瘦削,哪里想得到水寒竟是降下了速度,心中又想斩杀水寒立功,不知中计。

    水寒突然回身一击,潘泽猝不及防,右臂被划出一道好大的口子,若非闪躲及时,恐怕已经中矛身亡。潘泽痛呼一声,险些将落樱枪掉在地上。

    痛呼间,水寒又挥矛攻来,潘泽慌忙挺枪挡住,只是右臂手上,大感无力,虽然硬是接了十余招,但早已落了下风,岌岌可危。

    潘泽心生退意,水寒却死死缠住,矛尖都往他手上攻去,势要将落樱枪夺回。

    水寒心中含怒,攻势甚急,潘泽受伤之下抵挡不住,不数合被水寒挑下战马,手中落樱枪也滚了出去。水寒哪里肯放过这等机会?上前便戳。潘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见水寒挺矛戳来,手中一掷,竟是翻滚中抓了一把沙土。

    水寒见沙土撒来,赶紧闭目侧脸,在睁开时,沂军已经赶了上来,将潘泽救了回去。

    “枪!枪!”潘泽被士兵救走,口中依然叫着。在战场上战胜水戾,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功绩,而落樱枪,表示这功绩的勋章。

    水寒没有追击,用矛挑起落樱枪,抓在手中,便纵马回身走了。

    期间已有数百沂兵一将水寒围住。水寒舞起落樱枪,杀得血光四溅,沂军中无一合之敌。

    沂军短时间形成的包围,根本不足以拦住水寒,水寒冲突一番,便破阵而出,夺出城门,沿着襄江逃去。

    “追,快追,决不能让他逃了!”潘泽捂着右臂,于阵中气急败坏地叫着。

    场中数千沂军听令,一拥而上。水寒沿着襄江奔逃数十里,座下黑马虽为千里马,但长时间喂养不当,短时间速度虽然飞快,单论持久度却又不及普通战马,此时奔了许久,喘息声颇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水寒一拉马缰,往江岸而去。原来水寒进城之时,便预料到自己身份可能被破,便在江边暗处置了一个木筏,方便逃脱时渡江。

    水寒催马上了木筏,解开绳索,以长矛为篙,一撑江岸,如飞一般往江中渡去。沂军赶到岸边,干瞪着眼睛,目送水寒而去。“放箭!”潘泽怒道。

    破风声起,数千枝羽箭往水寒射去,羽箭隐在黑暗中,难以辨清。

    水寒听得潘泽下令放箭,即刻让黑马伏在筏上,欲要挥矛扫开羽箭,却苦于黑夜中难以看清。

    数千枝羽箭破空射来,虽然大部分只能射落江中,但仍有数十枝箭直往木筏射来,此时月黑风高,水寒哪里躲得开?

    正危急间,骤然风起,将空中黑云吹散,一轮满月垂在高空,映射光辉。那数千枝羽箭箭头于夜色中反射寒光,宛如繁星点点,向木筏坠来。

    水寒见状暗叫幸运,挥动长矛,将羽箭尽数挑开。随即拨动木浆,飞似地往江对面而去。

    潘泽只得望筏兴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