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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 第三十一章、水戾祠

    九方尤面色有些尴尬,下马将庄主拉了过来,说道:“我来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姓秦名乐,字子良,跟我同乡,是解良人氏。虽然他没我能打,但那相马的本事,可真是一流,以我看来,世上绝对无人能比的上他。我也时常来他这里买马。今天来买马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骑着小将军的白马,于是忍不住就想买来。”说罢挠了挠头。

    水寒程皋皆是恍然大悟,秦阳相马的本事,确实不凡,世上皆有他的传闻,不想能在此遇见。水寒暗道惭愧,拱手道:“在下不识先生尊容,请先生见谅。”

    秦阳回礼:“不敢,九方将军这般称赞,实在惭愧,在下区区相马之术,安能比得上诸位将军安世之才?九方将军威名震慑潼关,无人敢来侵犯,是以保得潼关周遭百姓安居,在下何足挂齿。”

    九方尤听罢嘿嘿一笑,扛起大刀,挥手道:“走,咋们先去关上再聊。随我来。”说罢一扯马辔,驰骋而去。

    众人都是微笑,雪寒重见主人,一时亲昵无比。水寒骑着雪寒马,秦阳却从他手里讨了那匹黑马骑了,一众人直往潼关而去。

    路上秦阳问水寒道:“水将军,请问这黑马从何处得来?”

    水寒答道:“在彦国一马庄买来。”

    秦阳听到脸有羡慕之色,说道:“果然良马遇英雄,将军福缘不潜,又得一神驹也。”

    水寒一愣,道:“此马买来时十分瘦弱,普通战马都比它强壮,我当时只是见它跑得较快,才买的,如何能称神驹?”

    秦阳笑道:“这马虽然瘦弱,面目颇丑,毛发杂乱,定然是那马庄之人不识良马,喂养不当,才至如此。然则我见这马目如闪电,步伐甚稳,每步间隔相差无几,马蹄较大,便知其定是宝马,若是好生调养一番,天下又多一匹神驹!”

    水寒认真观察,果然如此,心中颇喜,道:“先生相马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惭愧。”

    水寒一众人登上潼关,只见潼关四周广袤,心中不禁畅然。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华山,西见长安,东望洛阳,真不愧是为“天下第一关”。众人于关上摆宴,豪气万分,纵使水寒方才失估,也不免暂忘悲痛。

    众人畅饮一夜,至次日晌午才转醒,九方尤又设宴相待。

    宴中程皋问水寒道:“小将军,你可曾想过此后将往何处?”

    水寒沉默一会,答道:“我想先去南郡一趟,再去豫州。”

    程皋点头道:“听闻罗青将军打退骞温兵马后,便拥豫王殿下为帝,国号仍为夔,这番举动定会招来皇子郃征讨,此时正是豫王陛下急需人才之际,小将军去投,实在明智。”

    水寒回道:“我与豫王、策之自幼交好,亲同手足。”心中又想到,自己拒婚洛诚,不知洛云会不会心有芥蒂,去了豫州,如何面对洛云?

    程皋听到不禁欣喜,随即又向秦阳敬酒道:“听闻前贤伯乐,名讳孙阳,字子良,如今先生名阳,又字子良。何如此之巧也?先生相马神术,虽是伯乐复生,又何能及之!”

    秦阳听到忙道:“不敢当!在下不才,略懂些相马的本事,如何能比得上先贤。昔日伯乐少年便胸怀大志,得秦穆公赏识,被封为‘伯乐将军’,后又位至监军少宰随军南征北战,为秦雄霸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如何似我颓于山

    林,胸无大志?程将军此言,实在是折煞于我了。”

    程皋又道:“先生莫要谦虚,先生相马神术,世人皆知,若先生能投明主,何愁不能立伯乐不世之功?”

    程皋说罢,目示水寒,水寒明白其意,起身说道:“豫王陛下虽然年幼,但又帝王之风,先生不如随我同去?”

    秦阳听罢,欠身道:“既然两位将军如此厚爱,秦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皋见又得一人才,不禁大喜,又想请九方尤同去豫州。

    九方尤闻言,却道:“虽然我也舍不得与你们分别,而且我在这潼关守了十多年,早就闲得慌了。但是潼关是紧要之地,我若是走了,谁能守得住潼关,如果潼关有失,其中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说着一拍桌案,怒道:“偌大雍州,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可以守住潼关的,真是气煞我也,不然我变撂下这担子,和你们走又何妨?”

    众人听罢,知他不会离开潼关,便不再劝。

    宴毕,水寒一众要告辞,却被九方尤极力留了下来,又歇了一晚,方才相别。

    一众人临行时,水寒说道:“程叔,我们人数较多,若是一起去到南郡,一定会引起沂军的怀疑。不如你带着秦先生先行前往豫州,我自己一个人去南郡,被人发现的几率小一些。”

    程皋也以为然,便道:“那请小将军多加小心,我到豫州之后,即刻请豫王陛下派人接应。”

    水寒默然一会,道:“如此也好。”

    于是程皋秦阳以及两名小将沿着黄河一路往东,赶去豫州。水寒怕雪寒马太过引人注目,便将雪寒交与了秦阳,自己骑着黑马往南郡而去。

    走了四天,终于赶到南郡。

    南郡刚经战乱,城墙多次受损,此时许多匠人正修补着城墙。更有不少商人趁机来到南郡做起生意,水寒也是化作商客,混进了城中,向人打听水戾祠堂所在。

    当世战神水戾陨落,葬在南郡城中的消息,几日便传遍了各国,举世震惊。

    这两月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前拜祭,要一睹当世战神风采,是以那人并不奇怪,为水寒指明了方向。

    水寒牵着黑马,顺着那人所指,行到了城中心,才看见水戾祠堂。果然见祠堂外把守着官兵,前来拜祭者络络不绝。祠堂以朱木所建,因建在城中,所以占地颇小,只有两分地大。

    其横匾书曰:水戾祠,左右楹联刻道:银枪开大国,列为元勋;白马镇疆土,当谥忠武。

    水寒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祠堂。

    刚进祠堂,便闻到道浓郁的烟香味。烟雾弥漫中,水寒有些失神,他仿佛看见了水戾本人正骑着踏雪马,身穿苍云甲,手持落樱枪,迎风远眺,好似正看着自己。

    细看之下,原来是水戾的石像,那石像雕刻的十分传神,不知是谁做作。

    石像前陈设着一张焚香台,台上插满了香火。水寒呆看石像良久,才向祠堂香火贩买了三根香,声音很是嘶哑。

    水寒点起香,缓缓地插进香台中,但双手仍然抖了一下,几缕香灰落在手背,同时也碰到了旁边的火烛,几滴热蜡掉到手背,瞬间凝固。水寒插好香,又抬头看向水戾的石像,眼圈早已发红,眼中弥漫着雾气,却强忍着不肯化成水

    滴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丝轻微地抽泣声,随即便见水寒抢身跪在石像前,磕了四个头,便埋头贴在地上。不久,地上已被沾湿了一片,水寒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尽管此时已经泪如涌泉,但他始终紧要着牙关,想忍住哭声,面色已经通红。

    “寒儿,男子汉,不准哭。”水戾一身戎装,蹲下身子,摸了摸水寒的头。那时的水寒才五岁,个子才堪堪超过水戾的膝盖。

    “我不在家的时候,需要你来保护母亲了,你难道要哭着保护母亲吗?”

    水寒听到,渐渐止住了哭声。

    “乖,寒儿,你要记住,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身边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是保护不了任何人的。”水戾将水寒的眼泪擦干。

    “嗯!”水寒吸了吸鼻涕,猛地点头。从此,水寒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直到今日。

    “父亲,寒儿实在忍不住了。”水寒跪拜在地,鼻尖都要挨着地了,涕泗横流。

    “下次,寒儿要将那些人的头颅带来,祭拜父亲!”

    日渐西沉,飒爽的秋风渐渐变得冷冽起来,前来拜祭的人逐渐散去,一些乌鹊惊飞起来,留下难听的叫声。夜幕降临,冷冽的秋风慢慢呼啸起来,将街道吹得冷清,更夫缩头缩手,打起更来。

    水戾祠前的守军也是冻得发抖,不禁叫苦起来,一人抱怨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就这么冷了,哎,这时候要是能坐在火炉旁喝着酒就好了。”

    另一人不屑道:“得了吧,还要两个时辰才换班,那时候哪里还有酒喝!”其他人也是叹息起来。

    又一人道:“不如去两人个人买些酒回来,反正天色怎么晚了,不会有人来祭拜了,我去把门关上。”

    众人听到都是叫好。

    开头那两人说道:“好,你们看着,我们去买酒回来。”说罢放下长矛,就要走开。

    忽闻其中有人喝到:“什么人!”

    众人听到赶紧绰矛闻声而去,正是那要去关门的人所喝,只见他挺着长矛,盯着祠堂内,双手有些发抖。

    众人往里一看,堂里的香火已经燃尽,里面昏暗一片,但借着月光,尚能看到堂中隐约有一道黑影,跪在地上。

    一人骂道:“瞧你这样,不就一个人吗,看把你吓得。”

    说着便走进祠堂中,回头一看发现竟无人跟上来,暗暗骂一声,对水寒喝道:“喂!天晚了,要关门了,快走吧!”

    水寒恍如未闻,依然跪在石像前,一动不动,那守军望了一眼石像,兀自觉得那石像视乎看着自己一般,又看着那人跪着不动,不禁打了个冷战。

    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身后,怒道:“喂!说你呢,耳聋了吗?”声音却有些颤抖。

    水寒依然无动于衷,守军见状大怒,伸手扣住那人的肩膀,这才感觉到那人身体有些细微的颤抖,入手处也较温热,当下心中大定,发力要将水寒拖走。

    水寒肩膀轻轻一拧,便挣脱开来,仍然跪在原地。

    那守军手上脱离,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坐倒在地上。“好啊!”

    守军怒道,“竟敢袭军,看我不戳死你!”说着挺起长矛,往水寒的后心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