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猛然嘈杂起来，尽管众人早有猜测，但此时从丞相口中说出，更是让他们确信了几分。
“罗大人今日盘查细作的动静可不小啊，至于其他几位宫女，恐怕也是在罗大人的怀疑名单上的吧？”
包括洛云，所有人都看着罗青，等待着他的解释，或者是反驳。
然而罗青却仍然面不改色，挺直着身躯，目不斜视。
众人见罗青不说话，又望向洛云，等待着他的质问。
谁想洛云也不开口，只是微眯着眼睛盯着罗青，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李承见状十分不忿，平日里他对罗青的行事便有诸多不满，追查细作是常不通告，直接带人闯入他人宅院，二话不说便将人带走。李承府上跟了他数年的仆从，便是被罗青突然带人抓走，那时候也只是声明“抓捕细作”而已。
这件事让李承心中实在是膈应，但他亦不是小气之人，也没做追究，只是偶尔感叹其恃宠而骄。但前些日罗青顶撞洛云，昨夜又听闻贵妃被杀，他很自然的怀疑起来罗青。这猜测使他他万分愤怒，罗青在他眼中，俨然成为一个弄臣。
“罗大人！不知李某说的是否属实？”李承不顾洛云还未出声，便忍不住说道。
罗青没有看向李承，却是抬起头来看着洛云，正撞上其盯深邃的眼神。罗青顿了一下，嘴角拉起一点弧度，行了一礼，平静地说道：“禀陛下，那些宫女，确实是臣指示刺客杀的。”
殿中顿时轰然喧闹起来，如同闹市一般。
洛云的脸也是沉了下来，双手紧握住扶手，心道：那些宫女？佩玉在你心中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吗？
“但是，”罗青又道，“贵妃娘娘，并不是臣的人杀害的。”
洛云的双手松了些，但眉毛却皱的更深了。
“胡说八道！”李承呵斥道，“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可以轻易混入皇宫不成？而且除了你还有谁有谋害贵妃娘娘的动机？再说，你派人闯入皇宫，难道只是为了杀死几个宫女吗？”
李承一番问话又让众人目光集中在罗青身上，一双双含着各式各样的意味的目光，仿佛一道道剑刃，要将罗青刺穿。
罗青视如不见，只是迎着洛云愠怒又不解的眼神，道：“陛下，臣共派出十名刺客，共杀死疑似细作的宫女十名，至于自刎于贵妃娘娘寝宫的刺客，臣并不知其底细。”
“还在狡辩！”李承喝道，“若是只为了杀那几个宫女，只需禀报陛下便是，何必深夜闯入皇宫？”
“李大人说得不错，罗太尉出动十名身手不凡的刺客，怎会只为了杀区区几个宫女？”有人附和道。
“不错。若是罗太
尉只为了几个宫女，便出动了这般身手的刺客，那不知，罗大人到底豢养了多少刺客？”又有人问道。
“罗太尉，你私自豢养死士，夜闯皇宫，刺杀贵妃，视陛下何在？视王法何在？视大夔何在？视陛下何在？”
顿时，指责罗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金銮殿，嘈乱中，只有洛云罗青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李承转身对洛云鞠躬道：“陛下，”又转身对众人拱手，“诸位大臣，夔国有这等出入皇宫如家门，视皇威如无物之人，李某实在为陛下安危，为我大夔安危担忧！请陛下降罪！”说着跪伏下来。
“请陛下降罪！”众人纷纷跪伏道。唯有千夫所指的罗青笔直地伫立，此时他微微垂下头，似乎也在等待着责罚。
洛云一动不动地盯着罗青，眼中不停地变换着色彩，许久，他松开紧握着扶手的手，坐的笔直的身躯往后靠在椅背上，缓慢地说道：“来人，将罗青押入天牢。若无他事，退朝吧。”
说罢双手撑起身体，由宫人们拥簇着离开了。
与外面戒备森严不同，天牢内部无一人看守，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无声的燃着。水寒走动时，身上盔甲摩擦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当水寒停下时，牢中唯一关押的犯人，早就抬着头等着他了。
“你来了。”犯人平静地问候了一声。
这间牢房照明倒是宽裕，贴墙的一面开了个三尺宽的窗口，不过犯人背对着光，水寒只能从中勉强看到罗青的面孔。
牢房虽然不大，但设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本半开的书，旁边是吃尽的饭菜，碗里残留着几根肉骨头。
看到这些，水寒一直凝重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嗯，刚从皇宫来。”
罗青沉默了一会，微笑道：“也不知道先回家换套衣服，就穿着盔甲去见陛下，太失礼了。”
水寒一愣，随即轻微地叹了口气，道：“还说我失礼，你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想啊，防患于未然嘛。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容有丝毫马虎。”罗青耸耸肩。
“其实陛下也明白此理，但是陛下想自己处理。”
“我想自己处理。”
水寒脑海中浮现出洛云对自己说这句话时，委屈的神情。在洛云看来，罗青这般行事，是对自己不够信任的表现。
罗青叹了一声：“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想让陛下自己处理？但无论陛下防卫措施做得再完美，终究是自己陷进了危险当中。我哪敢啊？”
水寒默然，尽管他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认为罗青的做法未免太过激烈。
“你说，到底是谁杀害的贵妃娘娘？”水
寒问道。
“你相信不是我杀的？”罗青看着水寒。
“嗯。你没必要撒谎，陛下也是知道的。”
经管当时洛云十分愤怒，但将罗青关在天牢，也是出于保护的心思。若非如此，罗青日后必然将受到所有大臣不间断的攻讦。
“陛下在意的只是你想杀害贵妃娘娘。”水寒继续说道。
罗青默然。那十名宫女，再加上佩玉，共有十一个疑似细作之人，尽管罗青只派了十名刺客出手，但算上他自己，正好十一人。他是想亲自动手除掉佩玉的！
“不管贵妃娘娘是谁杀害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罗青避过了这个话题。
“目的？”
罗青转过身去，迎着从窗口射入的光，说道：“一君、一文、一武，若是亲密无间，互无猜忌，欲一统天下，何其易哉！”罗青顿了一会，有转过身来看着水寒，“但是我们三人之间有个致命的缺陷，这次便是让人戳进了软肋。”
“你是说……公主殿下？”
“如今是郡主殿下。”罗青纠正道，“此次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和你细细探讨此事。”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没有，但有预防的措施。”罗青摇摇头，“还有，我想让你帮我办另一件事。”
“前些天，我父亲的一个贴身侍卫找到了我。”水寒突然说道，“实在没想到，父亲竟然和彦国情报司有联系。”
罗青猛然抬起了头。
“十来年前，父亲开始渗透彦国情报司，‘行云’，联合‘行云’目前的统领，高锦。将当时的统领竹尹陷害至死，竹家满门被灭，只有竹尹的两个女儿逃出生天。”水寒顿了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自己上回拼命救出的竹攸，全家覆灭的源头，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这些都是那个侍卫告诉我的，另外，他还告诉我另一个情报。”水寒眼光一凛，握紧拳头，“你派去给家父通信的人，吴健，是‘行云’的人。他没有去通知家父，反而投靠了沂国。”
“原来如此，该死！”罗青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吴健生吞活剥。自从水戾战死之后，罗青便一直处在内疚之中，他觉得，水戾的死他要负极大的责任。
“你不要自责，”水寒宽慰道，“家父在‘行云’安插人手，目的便是等待时机，一举摧毁‘行云’。这次我回荆州，就会联系他们，摧毁彦国赖以生存的情报司！”
“‘行云’的力量非同小可，千万小心。”罗青说道，声音掩饰不住地激动。他为了抵抗彦国情报司，不知道做了多少了策划，费了多少心思，没想到，在十几年前，水戾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