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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 第三十七章、家人

    水寒在贺母的挽留下出了贺府,此时已近黄昏,街上的人稀疏了起来。

    水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罗青的府邸。罗府的门房一见水寒来了,一边立即向内传呼起来,一边打开大门。

    水寒微笑着向门房点头示意,便往里走去。

    “哈哈哈!沉箫来啦!”未见其人,便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先到。

    水寒微笑着往来声走去,很快便看到罗修快步走了过来。

    相比水寒上次见到罗修一副萎靡的样子,此番再见精神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但笑容之下隐有些愁绪。

    水寒心知是罗青入狱的缘故,重见罗修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

    罗修笑着拍了拍水寒的肩膀,带着欣慰的目光说道:“好小子,又壮实了不少。”

    “伯父的气色也好了许多。”水寒笑道。

    “哎,不行啦!干点平常的活还行,上战场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罗修眼中有些黯然,“不过也好,可以多陪陪你伯母。”罗修又笑了起来。

    “还站在外面做什么?沉箫刚回来,也不知道先让人家进屋歇歇。”罗母严转了出来,用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亲切地看着水寒。

    严歆确实心细许多,一看水寒还穿着盔甲,便知道他才刚回来。

    “伯母。”水寒看着严歆亲切的目光,身上不禁流窜着一股暖意。

    罗修一拍腿,恍然道:“哎呀!你看我!快进屋坐!”说着拉起水寒就进了屋中。

    严歆早备好了茶水,转而又端来一碟糕点端到水寒面前。

    水寒一看,竟然是樱花糕,看样式竟与洛云赏赐下来的一模一样。

    “是樱花糕呀。”水寒说着拿起一块,细细地尝了起来。

    “可不是,还记得以前你们……你们俩和陛下都十分爱吃,这些还是前些天陛下赏赐下来的,只可惜,青儿太忙,一块都没吃。”严歆说着背过身去,擦拭了一下就要掉下来的眼泪。

    水寒默然,当时他正要品尝洛云派人送来的樱花糕时,罗青关入天牢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他的耳旁。

    水寒大吃一惊,衣服也来不及换,只是顺手拿了一块胡乱塞在嘴里便赶了回来,由于吃的太急,根本没有尝到什么味道。

    “明天我给策之带过去。”水寒吃了一块就停下了,“伯母,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策之这番行事,不少人欲借机发挥,陛下将他关入天牢,也是有保护的意思。你放心,策之在里面没有受苦。”

    “可是就这么关在牢里也不是办法呀,”严歆仍然十分担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陛下那边,你可要好好说说呀。”

    “那是当然,就算我不说,陛下也不舍得处罚策之的。一有机会,陛下自然会释放策之。”

    “哎!不说这些了。”罗青一摆手,“沉箫啊,来,让我看看你的刀法练得如何了?”说着站起往屋外走去。

    水寒看着严歆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微笑道:“伯母放心,我不会和伯父比武的。”

    严歆这才松了口气,亲切地点了点头。

    罗修已经取出了自己的那口大刀,杵在园中特意清空的练武场中。

    一见水寒跟了上来,罗修捧起大刀,轻轻抚摸了一下,递向了水寒。

    “来,练给我看看。”

    水寒伸出双手慎重地接过,大刀入手颇沉,刀与刀

    鞘都朴实无华,没有半点装饰,刀身银灰,刀刃磨得发亮,刀柄缠着的布带污黑不堪。

    罗修咧开嘴笑道:“这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是俺村里的老铁匠给俺打的。”

    水寒点了点头,双手提着大刀,步入到练武场中央,神色一凛,大喝一声,将大刀挥舞了起来。

    尽管水寒研习罗家刀法的时间不长,但平时却不曾疏忽,所以此时倒也练得有板有眼。

    罗修在旁看得频频点头,一张嘴几乎要咧到耳朵上。一套下来,时间也不短,水寒已出了一身薄汗。

    “好啊!才练了这么短时间,就有这般程度,好啊,好啊,俺们罗家刀法就交给你传下去了,这把刀就送给你了。”

    水寒感觉到这份担子十分沉重,但并未因此觉得累赘,反而因受到罗修的信任而感动。

    这份信任不仅仅是罗修将罗家刀法的传世之任交与自己,水寒明白,即使罗青弃文从武,即使罗修仍能上阵作战,罗家刀法对自己也不会有半分隐秘。

    罗修就是如此坦荡的人,这样的人本应该在战场上恣意挥洒。

    念此,水寒握着刀的手不禁重了几分。

    “多谢伯父,侄儿必然不负伯父所望。”

    “好孩子,接过这把刀,你也算是半个罗家人了,哈哈哈哈!从此以后,俺和你伯母,还有策之,都是你的家人。”

    “是。”听到“家人”两字,水寒眼眶有些红,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暖意。

    随后罗修又指点着水寒刀法上的不足之处,两人讨论地正欢,忽有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罗修的脸色仿佛都随着药味苦了下来。

    “父亲,该喝药了。”郗昭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药汤森森地冒着热气。

    水寒见状神色恍惚起来,猛然觉得自己仿佛还置身于山涧的茅屋前,一个妙曼的少女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款款地端向自己。在一刹那,水寒几乎都要伸手去接。

    但很快水寒就恢复清醒了,尽管他已经出了杏花坞,但那段日子常常在他脑海中回放。

    “啊,又到喝药的时间了。”罗修接过药汤,悻悻地说道。

    “你还说呢,下人熬得药你都不喝,偏偏只喝昭儿熬的。人家出身多高贵呀,哪里干过这种活?”严歆埋怨道,“你看看,昭儿脸上熏得跟什么一样。”说着拿出汗巾给郗昭擦了擦脸。

    郗昭微笑道:“母亲言重了,照顾父母本就是媳妇的应做的。”

    “昭儿真是懂事,一点也没有千金的娇气。”罗修赞到,“沉箫啊,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这会正好认识一下。”

    “见过嫂子。”水寒抱拳道。

    郗昭却也干练地一抱拳,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怩,飒爽道:“沉箫远来辛苦了,早就听父亲说你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嫂子见笑了。”水寒谦道,心中暗道惭愧。自从郗昭嫁入罗家,水寒便一直担心她会对罗家做出不利之事。

    今日见她看着罗修喝药时眼中闪过的心疼,以及与自己说话时眼中透出的真诚,顿时将水寒心中疑虑打消,水寒相信这样的人绝不会对罗家做出不利之事来。

    有着这等豪爽的性子,怪不得如此得罗修的欢心。看着眼前三人融洽的情景,水寒突然有些羡慕起罗青来。

    等水寒从罗府出来,夜色已经有些深了,所幸水府同样建在罗府

    旁边,水寒走出罗府大门,不久便到了水府门前。

    他从荆州回来,是直奔皇宫去的,都没来得及回府换身衣裳。

    水寒看着眼前十分熟悉的大门,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水寒去攻荆州之时,水府还未落成,如今水寒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新家。

    这水府是洛云命工匠特地按照陵阳的水府式样建成的,就连府中花草树木也尽可能的相似。

    水府的人早得到了水寒回京的消息,一天全府上下忙个不停,只等水寒回府。

    此时水寒才一到家门,大门豁然洞开,禾丰带着一众家仆涌了出来,身后大多都是新面孔,正探头探脑地观察水寒的真容,当时从陵阳潜逃出来几个人,如文陌此时正站在禾丰身后,微笑着看着水寒。

    “少爷,你回来了啦,还没吃饭,快进来吧。”禾丰笑道,说着示意众人在门口让出一条路。

    见到熟悉的人让水寒不自觉笑了起来,心中的忧愁被冲淡了不少。

    “是啊,好饿。”

    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与往常一样,桌上只有水寒和禾丰两人,菜也不多,一盘烧鸭、一叠花生、一笼肉馅包子,都是水寒爱吃的。

    水寒“嘿嘿”一笑,抓起一个包子,细细地吃了起来。

    “哟,少爷吃饭怎么这般文雅了?以前不都是狼吞虎咽的么?”禾丰很是惊奇道。

    水寒愣了一下,笑道:“救我的那个神医说,吃饭不能吃太快,这样不利于养伤,也对肠胃不好。”

    禾丰“哦”了一声,心想这话我说过可不止一次,结果都不见效,这神医的话怎么就这么管用?

    “后花园里的樱树才刚移植不久,开出的花成色不好,便没有做樱花糕了。要说最舍不得陵阳的,就是我们府上那一片樱树了。”禾丰说道。

    水寒点点头,道:“我吃过了。以禾叔培育樱树的技术,想来明年就能吃到上好的樱花糕了。”

    禾丰笑笑,也拿起一个包子细细得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水寒突然说道:“禾叔,再教教我东洋那边的隐匿术吧。”

    “隐匿术?”禾丰眉毛紧皱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水寒面色微沉,说道:“前些天父亲的侍卫告诉我,当时策之派去给父亲通信的人,吴健,是彦国情报司的人。”

    禾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双眼盯着水寒道:“你在打彦国情报司的主意?”

    水寒点点头。

    禾丰看着水寒良久,终于叹了声气,说道:“当初子葭也曾让我教他隐匿术。”

    “父亲?”水寒惊讶道。

    “是的,只不过当初时间不够,无法学到太多,我联系了一个对此颇有造诣的江湖生死兄弟,跟着子葭去了南阳。”

    禾丰抬头看着缓缓爬起的月亮。

    “我不知道子葭是否也是为了彦国情报司,但那个生死兄弟,我再也没有见过。”

    水寒默然不语。

    “你什么时候回荆州?”

    “明天就回。”

    “才一晚上?那可教不了什么。虽然你曾练过,但蒙混一般高手还可以,若是对上彦国情报司……”禾丰摇了摇头。

    禾丰突然转过头看着水寒,道:“哎,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荆州吧。”

    水寒听罢欣然抱拳道:“多谢禾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