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迪亚波罗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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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子

    二零零零年四月十六日上午九点,海因娜缓缓睁开了眼睛。

    捡来的漂亮猫咪仍在睡觉,平缓的呼吸打在她的脸边,肉垫还贴在她的胸前。

    “喵!”女孩悄悄将嘴唇凑近猫的耳朵,突然学了一声猫叫。

    猫咪骤然惊醒,看到海因娜滚在枕头边,还发出恶作剧的笑声,碧眸里露出一丝无奈与纵容。

    他伸爪轻轻按了按对方的那片雪白的柔软之地,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她的反应。

    女孩没有在意猫的小动作,而是直接把脸埋进猫肚子里猛吸了一口,柔软的白金色毛发弄得她鼻子有一点痒。

    猫咪身体一僵,用后腿和尾巴捂住了胀大了的猫铃铛,祈求一般朝着海因娜“咕呜呜”叫了一声。

    “这次放过你了。”她又对着毛茸茸的猫肚子猛吸了一口,谁能抵御干净乖巧漂亮的猫咪呢?

    下床换完衣服,海因娜走进厨房,寻找可以当早饭的食物。

    “你的罐头。”她把昨天猫咪没吃完的罐头从冰箱拿出来,放在了厨房的地砖上。

    猫坐在罐头旁边,把脑袋往身侧一别,就是不肯去碰一下罐头。

    “你也太挑食了吧!”女孩抱怨道。

    猫咪朝她“呜呜”两声,好像在回应她的话。

    “那你到底想吃什么?”海因娜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堆没吃完的沙拉。

    “你不会是一只吃蔬菜的猫吧?”她在他面前摆了个小盘子,用铁勺盛出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团沙拉。

    猫咪凑上去闻了闻,双耳顿时舒展开来,低头把那一小团沙拉都吃光了。

    他超喜欢里面的章鱼腿的!猫咪坐下对海因娜“喵”了一声,瞳孔放到最大,看起来楚楚可怜。

    海因娜又把一团蔬菜放进了他面前的盘子。

    不是啦,他只是喜欢沙拉里的章鱼腿!

    猫咪伸出山竹般的爪子,拨了拨沙拉碗里紫红色的章鱼块。

    “不要这样玩食物!”海因娜抽走了沙拉碗。

    “喵呜呜呜——”猫咪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地上一拱,一边打滚,一边娇滴滴叫出了声。

    他就是想要那只章鱼腿!

    女孩伸手揉了揉猫肚子,又袭击了两只浑/圆饱满、弹性十足的猫铃铛。

    “哈哈,你现在满意了吗?”她揉了揉沮丧到自闭的猫咪,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他就是想吃章鱼腿!

    猫咪开始表演起绝活,把尖耳用爪子塞进了耳朵眼里,一只光秃秃、金灿灿的猫脑袋再一次突兀出现在海因娜面前。

    “你这是在扮演万圣节南瓜吗?”

    她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挑出了紫色和白色的章鱼块放进了盘子。

    吃完早饭,海因娜把乔鲁诺装进了双肩包,想带他出去晒晒太阳。

    这一天,居民们基本都走出了家门,围在路边观看复活节彩车表演。

    花瓣与彩带飘扬在那不勒斯的大街小巷,音乐与欢呼仿佛能驱赶走所有黑暗。在这个千禧年的复活节,教会砸了很多钱举办欢庆活动。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真心赞美神明,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虔诚迎接神之子的苏醒。

    海因娜走进一家礼品店,在巧克力货架前停住了脚步。

    跟乔鲁诺道歉的话,需不需要送礼呢?他应该也不需要吧,但是她真的很想买下那盒最贵的巧克力......

    不行,那盒看起来像是情人节礼物,包装成那样,让乔鲁诺误会怎么办!

    猫咪呜咽一声,从背包里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海因娜连忙将背包转移到胸前,将猫头按进包中,警告他不要出声。

    她在货架前犹豫了许久,最终选定了一只用金色锡箔纸包裹的、复活节兔形状的巧克力,结账后塞进背包,和猫咪挨在了一起。

    走出礼品店,观看了一会儿花车表演,女孩动身准备回家。

    她途径一条无人的巷子,垃圾臭气熏天,酒瓶碎片宛如河滩边数不清的鹅卵石,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

    一片厚云遮住了阳光,海因娜放轻了呼吸,突然停住了脚步。

    猫咪从书包缝里探出了脑袋,露出碧绿的眼睛和金色的耳朵尖。

    一只老鼠窜出了下水道,从女孩的鞋边经过,跑向她的身后。

    “叽哇”一声惨叫,这只倒霉的耗子被一双黑鞋踩住了。

    海因娜缓缓回头,一个流氓打扮的男人举着匕首,从身后向她扑来。

    “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他嚷了一声,作势要把她按倒在地。

    女孩闪身躲过了攻击,对方扑了个空,再次转身奔向她。

    男子的动作并不像是打过很多架的样子,也并没有捅她的狠意,看上去只是在用刀吓唬她,其实并不敢惹事。

    她双手合力抓住抢劫之人的手臂,抬起膝盖猛击对方的裆部。

    男人不堪一击,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大声哭嚎了出来,就像是针尖戳了气球,他几分钟前的气势不翼而飞。

    动静太大了,远处传来居民的叫嚷声与脚步声。

    海因娜并不想招惹来警察,直接将痛叫的劫匪丢在小巷里,自己快速离开了。

    她没有看见,不堪一击的流氓的脸上,突然泛起的那抹诡异微笑。

    西西里的洛雷托继续着方才夸张的嚎叫表演,将“海因娜·乌纳”这个名字添加进怀疑名单。

    .............

    海因娜避过闻声赶来凑热闹的路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某个公路下的桥洞。

    水泥壁上满是彩色涂鸦,她无心欣赏,也看不清楚到底写了什么。桥洞里很暗,旁边是一条水沟,阳光注定无法照射进那不勒斯的某些角落。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醉生梦死的流浪汉,他们衣衫褴褛,神智迷糊,头发披散着,分不清男女。

    海因娜将猫咪重新塞进包里,捂住鼻子跨过一条条枯瘦如柴木的腿。

    前方传来水花声,借着微弱的日光,她看见一只旧奶瓶顺着水流漂向桥洞外。

    奶瓶里仍有一半发黄发黑的牛奶。

    青绿色的水藻连带着垃圾团拦住了漂流的奶瓶。

    女孩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走去。

    “咣当”一声,鞋尖踢翻了某个金属罐。

    她低头仔细一瞧,雪白的粉/末尽数泼在肮脏的地面之上,逐渐在潮湿中消融殆尽。

    猫咪又从背包里探出脑袋,紧盯着撒出的粉末,“喵”了一声。

    一把塑料勺子从金属罐里滑了出来。

    这是奶粉勺。

    海因娜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迈步离开桥洞。

    突然,她踢到了一个僵硬的玩意。

    低头看去,居然是一条沾满脏污的人腿。

    紫黑色与深红色交织在一起,这条女人的小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大片的创伤在昏暗的日光中骇人无比。

    骚臭味掩盖住尸体的恶臭,海因娜望向女人的尸体。

    枯瘦的手指开始腐烂,边上还散落着几个注射器。

    女人浑身僵硬,背靠着水泥壁,抱着一团毯子坐在那里。

    女人死了。

    她早就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怀里的东西。

    远处,某个失去神智的流浪汉突然嚎啕大哭。

    海因娜打了个寒颤,看向女人抱着的那团毯子。

    毯子里鼓鼓的,女孩刚向尸体迈了一步,却又决心停止不前。

    不,不要再向前了!女孩捂住了嘴,对那团东西隐约有了猜想。

    漂浮的奶瓶,变质的牛奶,废弃的针管,怀抱襁褓却死去已久的母亲。

    没用的。海因娜对自己说。

    她不是神,也不是达佐诺教父,救不了死去的女人,也救不了无辜遭难的婴儿。

    这个女人,她活该不是吗?沾染上毒/品,最终无可避免地坠入深渊。

    或许她是误入歧途......不过,这重要吗?她都自身难保了,更救不了这些人。

    桥洞的尽头,太阳变换了角度,照亮了海因娜的前路。

    女孩仰面闭目,咽下了因深深悲哀滚落不止的泪水。

    复活节的太阳是否在千百年前见证过神之子的苏醒?她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奇怪想法。

    千百年前的神之子,会让苦难者得到救赎吗?

    没用的,这一切跟自己毫无关系。

    海因娜重新睁开眼睛,继续向桥洞的出口走去,最终离开了这片肮脏之地。

    猫咪狠命挠起了书包拉链,发出烦躁的“喵呜声”。

    他直接从包里跳了出来,向她身后的桥洞奔去。

    “你发什么疯呢?”为了追猫,女孩连忙折返回头。

    金色的猫儿坐在桥洞的尽头,美丽而神秘的碧眸望向她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岁月,深不见底。

    海因娜怔住了。

    猫咪用牙齿叼走了水泥墙边的某块烂纸板。

    一阵微弱的啼哭从墙角传来。

    这婴儿还活着!这孩子居然还活着!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向桥洞出口的太阳,哭声比老鼠崽子的啼叫还要小。

    海因娜悲喜交加,俯身轻轻将婴儿抱起,用最快的速度向最近的医院奔去。

    “我愿意收养他。”跟警察陈述完具体情况,女孩抱着猫咪,一字一句说道。

    “你还没有成年,孩子,”警察哭笑不得,“他会被送进孤儿院,由国家养大。”

    “那我可以出资,资助他上学。”

    “也行......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名字,或许你可以给他起一个名字,”警察先生转着笔,对海因娜投去欣赏的目光,“你想叫他什么呢,孩子?”

    潮水般的记忆涌入女孩的脑海,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地板暗格中的木盒,以及木盒上的玫瑰符号,以及那朵木盒中的永生玫瑰。

    “海因娜。”教父胡安·达佐诺的呼唤再一次在她的耳畔响起。

    “叫他胡安吧,”海因娜对警官先生说,“就用西班牙语里的叫法。”

    “小胡安长大一定会感谢你的,”好心的警官放下了手中的笔,“为什么想资助,不......收养这个陌生的婴儿?

    “你救下他的性命,已经仁至义尽。”

    小胡安会代替我走向光明的道路。海因娜在心中给出了回答。

    反正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在身死之前,难得做一件善事,也挺好的。

    “先生,不是我救的他,”最终,女孩微笑着对警察说,“救下婴儿的,其实是我的猫啊。”

    警官以为海因娜只是在调侃,哈哈大笑起来。

    女孩也跟着笑了。

    猫咪呜咽了一声,担心地望着女孩悲伤的眼眸。

    这一天,海因娜很早就睡了。

    睡前,她望向窗外。

    一颗金色的星星恰巧划过夜空,绚烂无比。

    “死去的亲人会化作流星,在梦中与我们相见。”

    女孩紧紧将猫咪搂在胸前,在温暖中舒展开紧锁的眉头,逐渐进入梦乡。

    见女孩睡着了,乔鲁诺也闭上了眼睛。

    四月十六日,是他的生日。

    这么多年过去了,海因娜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金色的星星划过夜空......不过,他真的有死去的亲人吗?他会梦见他们吗?

    再一次睁开眼睛,少年发现自己身处泥泞之中,越陷越深。

    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粘腻而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沉重的枷锁由寒铁打造而成,冰冷如蛇,缠上他的咽喉、脊背与四肢,几乎要将他压垮。

    想要脱离泥泞,必须弄断枷锁。

    乔鲁诺抓住了一道锁链,将它使劲往不同的方向掰扯。

    锁链太坚固了,少年的手被勒出了红印。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年——也许是十五年,他的指甲盖尽数掀开,手指早已被磨得鲜血淋漓。

    他未曾停止过,依旧在浓稠的黑暗中尝试掰断粗冷的铁链。

    “初流乃。”一道陌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乔鲁诺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夜,他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这是华丽的金,浓艳的金,**的金。

    耀目之金,辉光烈烈,本该永远属于光明。

    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黑夜的气息。

    他并非深陷黑暗,他即是黑暗。

    “我见过你,”乔鲁诺盯着对方雪白的面颊,“那个女人一直保留了你的照片。”

    “我是你的父亲,”迪奥·布兰度的声音穿透漫漫长夜,在少年的耳边响起,“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流淌着永夜。”

    “我会教你如何砸碎身上的链子,”男人的眼中闪过妖异之光,用长而漆黑的指甲挑起一根铁链,“砸碎它们,支配命运,支配这个世界,得到永远安心的结果。”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乔鲁诺没有接迪奥的话,也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示接受或拒绝。

    “砸碎任何束缚你的东西,凌驾于一切规则与标准之上,从而支配命运,成为万物的神,”迪奥的声音似黑夜般无边无际,未曾停息,“我的初流乃啊,你难道不想追寻一个安心的结果吗?”

    乔鲁诺没有回答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翡翠色的眼眸明灭不定。

    “按照我的指示,砸碎命运的锁链,得到永远的安心。”迪奥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盘旋。

    “结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父亲?”沉默许久之后,少年突然笑了。

    刹那间翠色横流,带来了整个春天。

    乔鲁诺的脚下,一株常青藤冲破了寂寥的长夜。

    妖异男人消失了。

    他向遥远的东方之地望去,蔷薇色的云彩瑰丽无比。

    “乔鲁诺。”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少年闻声抬头,看见了另一位男子。

    男人身穿流水般的长袍,身后羽翼纯白如雪。

    暖风掀起他乌黑的刘海——这是温柔的黑,平静的黑,沉默寡言的黑。

    黑如腐朽之木,这抹黑是焚尽灵魂后仅存的色彩。这样的黑色本该归于永夜,却属于这样一位天神般的男子。

    他的脖颈之处有一颗星星。

    “父亲......”乔鲁诺斜坐在泥泞之中,没有任何犹豫,向天空中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缠裹在手臂与手指上的锁链被连带着抬起。

    “生日快乐,乔鲁诺。”男人的微笑温和如东方的云彩。

    他向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骄阳诞生于永夜,金光照耀大地,乔纳森周围的云朵也瞬间变为了金色。

    一颗泪珠顺着乔鲁诺的脸颊滚落,滴进了无边的泥泞。

    黑泥在一瞬间变为漫山遍野的玫瑰花丛,花瓣纷纷扬扬,环绕着乔鲁诺与乔纳森·乔斯达,环绕着二人即将重合的指尖。

    乔纳森的手指离少年手中的铁索越来越近。

    太阳的光芒淹没了两人,寒铁铸成的锁链突然断裂,化作生生不息的常青藤,向光辉之处不断延伸。

    “你要幸福啊,乔鲁诺。”

    男人天神般的身影在愈发耀眼的阳光下越来越淡,金云散去,温柔的声音永恒而渺远。

    乔鲁诺从床上睁开了眼睛,现在已是第二日黎明。

    他抬起手指,发现自己恢复了人型。

    少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俯身低头,在女孩肩边淡粉色的旧伤之处忙活了半天。

    海因娜觉得有些痒,就像被猫用牙齿轻刮着肩膀,缓缓睁开了眼睛。

    “乔鲁诺......”

    男孩吓了一跳,唇/齿离开了对方的肩部,却见她睡眼朦胧,不像是清醒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你的头发怎么染成金色了?我是在做梦吗?”女孩突然坐了起来。

    “没错,你是在做梦。”乔鲁诺拉开卧室的窗户,准备直接从这里跳出去。

    “好吧。”女孩又倒在了床上。

    “海因娜,”临走之际,少年忍不住开了口,“木盒上的玫瑰,只不过是符号而已。生命的消亡,也不过也是一个符号。”

    “嗯。”她迷糊应了一声。

    “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重要的是玫瑰背后的精神。”

    “嗯。”

    “如何让已死之人的灵魂与你同在呢?”

    “复仇。”

    “复仇换不回逝去的生命。”

    “嗯。”

    “只有继承他的精神,将精神传承下去,他的灵魂方能与你同在。”少年的声音消失在春风之中。

    “以......玫瑰之名。”海因娜躺在床上喃喃自语,不知究竟有没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