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南城。"苏青梅握着手机，揉了揉眼抱歉地说："刚刚睡着了，本想等你忙完再打给你的。"她语气无比诚恳，因为知道程决在录节目，电话也未必打得通。
苏青梅说完，电话那端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边韩启东缓缓放慢车速，把车停在一个服务站门口，指了指亮灯的超市说："南南，我去买点东西，你要不要下去透透气？"
"好。"苏青梅跟着下车，她以为电话已经挂了，拿开手机看了眼，发现仍在通话中，她问："程决，你还在吗？"
只听手机里传来一副硬冷的口吻问道："你旁边的人是韩启东？"
"嗯。"
"车里就只有你们两个？"
"嗯。"
嗯你大爷啊嗯！
程决勾起舌尖舔着腮，把手机拿下来，暗骂了一句艹，接着又把手机再放回耳边，拧着眉说："苏青梅，你良心都被狗吃了？我他妈刚把你养出点感情，你拍拍屁股就跟别人走，合着这些天在我跟前摇尾巴又卖乖的，你故意跟我逗乐呢是吧！"
"……"苏青梅总算见识到程决这骂人的水准，三句话总绕不开一个狗字，她吸了口气，小声说："我也不是不回来了，你干嘛火气这么大？"
程决愣了下，为什么火气大？
也许因为今天被林清摆了一道不爽，也许因为再次看到赫尔曼那张傲慢的脸更不爽，又也许因为，他争分夺秒往回赶，就想跟她一起吃顿正经晚餐，可她人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让他非常不爽！
程决压下满心的烦躁，问："你跟他单独去南城干什么？"
苏青梅看向韩启东，他正在买水和食物，一个掏钱包结账的动作，让她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过去的一幕。
那时她和小西背着旅行包屁颠屁颠跟在韩启东后面，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火炬雪糕让他买单，韩启东当时板起了脸把雪糕放回冰柜里，大手掀开她和小西的羽绒服帽子，往两人脑袋上各自敲了一下，还让他们乖乖滚回车里去。
想起过去，苏青梅唇边漫出柔意，她对电话里的程决说："我们去为一个重要的人办件事。"
听完她的回答，那边的程决没有再吭声。
苏青梅连声再见还没来得及说，电话就已经挂断。
韩启东拎着购物袋走出来，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忽然他低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雪糕给她，比火炬筒小一点，但口味是一样的，苏青梅愣住片刻，只听韩启东说道："尝两口就行了，别吃多了闹肚子。"
苏青梅笑着应声点头，她撕开包装纸，舔了舔上面沾着的巧克力，漫不经心地问道："哥，你了解程决多少？"
想起下午小枫说你还是去问韩总吧。
想起他说你忘记小西的方式，就是跟程决那种人在一起？
苏青梅忽然很想知道，程决他……到底是哪种人？
韩启东发动车子，转着方向盘，同样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他不适合你。"
苏青梅咬了一口尖头，冰得牙齿打了个冷颤，车窗外划过高速旁的路灯杆，光影掠过脸旁，她扭头问他："你是不是跟程决有过节啊？"
韩启东思忖出神，眼眸里的黑色深不可测，苏青梅趁他没注意，赶紧三两下把雪糕干掉，吃完抹了把嘴，哈出一口冷气，调侃道："你不会跟他结下过什么夺妻之恨杀父之仇的吧？"
韩启东翻了她一眼，抽出纸巾递给她擦嘴："我没有妻，也没有父，这种玩笑话以后不准再说。"
苏青梅见他脸色突然变沉，自知刚才没管住嘴说错了话，许久没跟他这样单独相处，她一时忘了关于韩启东的原生家庭一向是禁忌话题。
她闷着头也不发声了。
过了一会，倒是韩启东先打破了僵局，问："南南，瑞朗这家公司你了解吗？"
她想了想才说道："不了解，只知道是你工作的地方，做医疗器械的。"
韩启东说："我管理那间只是分公司，瑞朗集团涉及的不止是医疗器械，还有医药生产，生物技术这方面，而且公司目前还在往其他行业渗透，这家企业实力资产非常强，简单来说就是，很有钱。"
苏青梅自然是不懂生意的，但她想韩启东既然一直没跳槽坚持做这么久，想必瑞朗应该是个极有前景的公司。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片刻，只听韩启东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这家集团的董事长，他姓程。这么说，你明白我意思吗？"
苏青梅一开始并不明白，姓程？后来转念一想，她有点吃惊地问："所以，你的老板跟程决是？"
"父子。"
韩启东凝视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但苏青梅反应过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以探测。
韩启东说："你们馆里的车坏了那天，我去接你，你还记得吗？"
"当然。"苏青梅记得当时还想介绍他们认识一下的，结果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她还挺尴尬的。原来他们真的是认识的。
韩启东说："后来程决把我叫去了小树林？"
苏青梅听到这话，突然管不住脑子，有点想笑："你们两个男人在小树林里干了什么？"
韩启东训道："南南，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哦……"苏青梅收起笑："那你说，他叫你去干嘛？"
"他警告我不准对你透露他的身份。"韩启东问道："你觉得程决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梅皱眉望着他。
韩启东说："程决在国外混了很多年，他是程董事长的独生子，从小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他那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在外面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他碰上你这种一穷二白的女孩子，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背景，你觉得他是为什么？"
她怎么知道那个少爷在想什么？
苏青梅猜测道："难道是怕我瞧上他的钱？"
韩启东没出声，有点默认的意思，他接着说："南南，这个社会很现实，阶层之间的跨越更是难如登天，我虽然今天坐到总经理的位置，但本质上，仍然是给人做嫁衣，劳碌命罢了。但程决跟我们不同，他有防备心，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应对女人的法则。说句不好听的，他不暴露自己，恐怕是并不想跟你有什么过深的交往，免得以后甩你的时候麻烦。"
话确实难听，但又不无道理。
苏青梅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在她眼里，哪怕程决不是什么集团少爷，她也攀不上他。这次回去，她已经准备跟老朴申请宿舍，像以前一样住到殡仪馆里去，那样工作也方便，不用早晚往西郊赶。
还有欠他的，她会还清。
韩启东看了眼路标，前面已经进入南城的地界，他说："我们找个酒店先休息，明天再启程去山里。"
苏青梅没意见。南城很大，而且离七架山还有半天的山路，现在已经是凌晨，再继续开夜车也容易出事。
进了一家星级酒店，前台瞟了眼一男一女，很有经验地问，豪华套间？苏青梅连忙往边上挪了一步，笑着说："我不认识他。"韩启东一边掏钱包，一边点头说："对，不认识的。请给我们两个单人间，刷卡。"
前台笑得不言而喻，分别登记两人身份证，上楼后，韩启东给她把行李包拿给她："有事打我电话，自己别出门溜达，早点睡。"
"嗯，晚安。"苏青梅洗完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韩启东那番话依然在耳畔盘旋。
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
他不适合你。
……
苏青梅辗转反侧，拼命想甩开那些字眼，她想，只是因为那个薄荷味的吻吧，她想念的人怀念的味道，都是源于小西而已。
她爬到床头，从衣服口袋里翻出合影，那个眼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的小西，那个笑得起能温暖整个冬天的少年，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
苏青梅打开手机，犹豫了许久，指腹移动，才缓缓点开视频。
霎那间，韩瑾西那张清秀白皙的脸闪现出来。
只见他头戴黑色发带，发丝飞扬，手底下拍着篮球，正挥汗如雨对着镜头笑，他在阳光下皮肤特别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的那种，几个队员抢他篮板，他跳动着挣脱开，一路跑远，忽然往她这边举着球说："南南，我这个球进了，你中午少吃点饭，肉也不准吃！"
她在镜头外抱怨："为什么啊！我吃得也不多。"
韩瑾西手指上转着球，灿若繁星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胖了。"
"不可能！"她要气死。
韩瑾西把球踩在脚底下，弯腰对着镜头说："可你在我心里越来越重了啊。"
顿时旁边响起稀稀落落的起哄声。
苏青梅依然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那时天空很蓝，学校里的空气都是甜的，那个男孩亲她时，连呼吸都是清凉的薄荷味。
第二天，苏青梅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她忘了给手机充电，匆匆收拾东西，就去隔壁找韩启东。
两人吃了饭，又在市区书店挑了一箱文具书籍，后备箱装满后，启程往七架山的方向开去。
车子远离市区，几十公里后，渐渐深入山间公路，上午刚下过雨，沥青路面泛着潮湿，远处林间云雾缭绕。
刚开到五分之一的路程，韩启东往后视镜瞟了一眼，他伸手拍了拍苏青梅，示意她往后看："那辆越野车，从南城跟了我们一路。"
苏青梅跟着向后望去，因为山路上车辆少，那越野车跟得挺明显。
韩启东慢慢把车停在路边。
山路曲折，苏青梅跟着他下车，眼看着那辆黑色越野车继续靠近，竟然跟着他们停了下来。
车门踹开，一颗金色的脑袋从车里冒出头。
是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