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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离婚了》(2)

    我的行李还在我和纪明恺的婚房里,没搬回来,因为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单身公寓。

    这些年我攒的钱其实也不少了,平日里吃穿住行都不用花钱,纪明恺包揽所有,离婚的时候,纪明恺问我财产怎么分,我想了想,要是真的平分那我可能就要一夜暴富了,但是我拒绝了。

    搞得好像我是图他钱一样。

    我明明是图他这个人。

    但最后只图到身子,没图到心。

    房子是纪明恺买的,装修是纪明恺负责的,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纪明恺出的钱,结婚两年,我总共就买过一个面包机,还有给纪明恺买过一次西装作新年礼物。

    纪明恺好像还挺喜欢穿的,出差都带着。

    但是我问他,他就说:“花最多的钱买最丑的衣服,你的眼光不好。”

    不好还穿着,纪明恺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房产中介来消息了,说找到了合适的房源,我立马下床,换了衣服去看房子。

    看完之后我还算满意,虽然就纪明恺家的四分之一大,但是我还是很满意。

    我打电话给纪明恺,问他在不在家,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他说,正在忙。

    我说,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收拾。

    纪明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家里的门锁密码是我们结婚的日子——0509,这个日子是纪明恺的妈妈特地请大师算来的,说在这天结婚能一辈子恩爱美满。

    呵,大师也就这水平。

    房子和四天前毫无变化,连茶几上的遥控器都还摆在面纸盒子上,是我之前看剧时随手放的。

    我来到卧室,床上并排躺着两只枕头,被子平整地铺开,我翻开枕头,底下藏着一堆小东西,什么眼药水,耳机,刮痧板,我随手就往枕头底下塞,纪明恺最看不惯了,趁我没注意就要一把抓起全扔到抽屉里。

    按理说我走了,纪明恺应该能睡一张干干净净的床了,不过我的小东西还安稳地躺在枕头底下,没有被抛弃。

    我环顾四周,发现真要把我完全从这个房子剥离还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我卷起袖子,从衣服到生活用品,一点点装进箱子里。

    收拾到最后,已经快六点了,我怕纪明恺下班回来两个人再碰上面,连忙打包,打电话给搬家公司,让他们开车过来。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心口有些涨涨的,不舒服。其实我结婚的时候是抱着和纪明恺过一辈子的念头,才戴上结婚戒指的。

    我来到书房,从二层书柜的角落里拿起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有一封信。

    泛黄陈旧的信封,上面写着三个字。

    ——萧宥收

    我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高中时候的纪明恺还像所有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给喜欢的人写过信。

    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纪明恺大学四年没有谈恋爱其实是在等萧宥回国,比如上个月萧宥回了国,转身就变成了纪明恺公司的副总,比如纪明恺和我的婚姻早就是貌合神离了,我还傻傻地期待着长相厮守。

    *

    我的快乐单身生活还是没有到来。

    因为我妈已经看出来我和纪明恺不对劲了,追着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办法,跑到新房里躲着,又因为没有交电费,晚上冻的不行,只能又跑去旁边的酒店将就一晚。

    在酒店睡不着,想去楼下酒吧风流一下,结果没坐两分钟就碰上一个想占我便宜的,气的我摔碎了一个杯子,最后赔了钱给酒吧,灰溜溜地上楼了。

    诶,为什么恢复单身生活一点也不快乐啊!

    现在纪明恺在做什么?

    会不会已经和萧宥旧情复燃了?应该不至于这么无缝衔接吧?

    我无边无际地幻想着,最后回忆到了小时候的场景,小时候我是个路痴(现在也是),特别容易走丢,可是纪明恺每次都能轻松地找到我,骂我一句“夏桐你是个傻子吧”,然后把我拉回家。

    夕阳余晖照在纪明恺的身上,我觉得他好高大啊。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收拾新家,交水电费,然后买食材和生活用品,又忙活了一天。

    结果我的新床还没睡热,纪明恺的电话又来了,他说:“我……急性阑尾炎,在二院,身边没有人,你能来……你能帮我把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文件夹送过来吗?”

    我自己咯噔一下,脑袋都空了,立即打车去二院,到楼下才想起来,纪明恺是让我来送东西的,又不是让我来看他。

    我又打了个车,回了原来的房子,给他拿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然后还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虽然不知道用不用的着。

    我问了病房号,是个单人间,我到那里的时候,纪明恺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可是我一靠近他就醒了。

    “那个……东西,给你放在哪里?”我问。

    纪明恺看着我,指了一下旁边的小桌子。

    我放上去,然后局促地站在床边,“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

    肯定是在硬撑,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了哪里还好,我又问:“什么时候做手术?”

    “两个小时以后,微创手术,很快。”

    我点点头,纪明恺是那种就算住院也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人,用不着我瞎操心。

    “那个……萧宥怎么没来看你?”

    纪明恺闻之色变,“他为什么要来?”

    我嘟囔着:“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纪明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竟然想坐起来和我争辩,结果牵扯到腹部,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他压在床上,“你别动,你现在动什么动?你……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我摸了一把纪明恺的脖子和手,都烫的不行。

    是不是因为刚刚太激动?

    我再去摸他的额头,感觉也有点温度,可是手心手背量都不准,我心里一急,也没多想,俯下身,额头抵着额头去测纪明恺的温度。

    真的有点烫。

    我刚要起身去喊医生,结果纪明恺突然伸手按着我的后颈把我压下来,嘴唇贴着嘴唇。

    纪明恺在我的下唇咬了一口,泄愤似的。

    我把他推开,怒道:“纪明恺,我跟你多大仇多大怨,你感冒发烧还想传染给我?”

    纪明恺闭上眼睛,把胳膊压在脸上,不和我说话了。

    我跑出去,本来想不管纪明恺的,可是还是没忍心,拉着门外服务台的小护士问:“那个156号病房的急性阑尾炎的病人,身上有点发热,是怎么回事啊?”

    “正常现象,都会有点温度。”小护士淡定地回答我。

    我这才放心。

    纪明恺进手术室之后,我回了病房,他的随身物品还放在衣柜里,我把衣服拿出来用衣架撑好,手机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结果手机正好有短信跳出来,我一愣,有点好奇地瞥了一眼。

    中国移动温馨提示。

    嘁……浪费我感情。

    不过我突然看到纪明恺的屏保,竟然是我诶!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在校门口拍的照片,还穿着校服,笑起来傻乎乎的。

    我脸一热,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我手机屏保上是彭于晏的肌肉照,不是纪明恺。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才不会相信纪明恺用我的照片做屏保,因为我从来不会去打探纪明恺的私人空间,他的手机,他的工作,他的应酬,我都不去干预。

    就连那封写着“萧宥收”的信,我都没有打开看过。

    也不是别的原因,我就是觉得纪明恺肯定不会喜欢我去干预他的生活。

    *

    因为是小手术,时间也不长,半个小时不到,人就出来了。

    纪明恺躺在床上,脸跟纸一样白。

    我在旁边看着他,脑袋空空,不知道为什么剧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和纪明恺两年的婚姻到期了,但是感觉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解决。

    纪明恺咬在我嘴唇上的痛感已经消失了,我甚至为此有些难过,我希望它留的久一点。

    又过了一个小时。

    我坐不住了,突发奇想地走上去,想试一试纪明恺到底是不是一被我碰到就会醒,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纪明恺不会被闹钟吵醒,只会被我弄醒呢?而且我睡觉还那么不规矩,对他动手动脚的,那他岂不是一夜要醒好多次?

    我坐在床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

    下一秒就被他抓住了。

    他捉住我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声音沙哑地说:“不许闹。”

    “你真的醒啦?”

    “你像老鼠一样在旁边窸窸窣窣的,我能不醒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继续睡,我出去。”

    “不用,”纪明恺把我的手握的紧紧,然后说:“我睡不着了。”

    我挣了挣,没挣开,我也不想惹一个刚刚动过手术的人生气,就被他拽着坐在床边,我晃了晃他的手,“诶,纪明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纪明恺没有回应我,我毫不意外,他不打断我就是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我自顾自地说:“我发现你的手机屏保是我的照片,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放我的照片?你要是敢说辟邪我就杀了你。”

    纪明恺被我揪住了小辫子,心里肯定慌的一匹,我正要得意,只听他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哼!”我对他这种霸权主义表示强烈不满。

    “你手机屏保一个月换了三个男人我管了吗?”

    “我……你怎么知道我换屏保?你偷看我手机?纪明恺你竟然偷看我手机?”

    纪明恺闭着眼睛凶巴巴地说:“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纪明恺不说话了,我刚要追问,心想不对,我有什么立场问这种事情。

    我们已经离婚了。

    空气中流动着一团名叫尴尬的气体,在我和纪明恺的头上不停地盘旋,纪明恺的手稍微一松,我立马挣出来了,低着头不看他。

    我正准备走,病房外有敲门声,我还没来得及去开门,纪明恺的妈妈和我妈就已经冲进来了,边走边喊着:“诶呀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的,怎么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爸爸妈妈呀?”

    我觉得像是瞬间来到了菜市场。

    纪明恺的手在我的腰上捏了一把,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伸手拦住了两位王母娘娘,“妈,明恺刚刚做完手术,正在睡觉,你们到外面的小客厅去,不要打扰他。”

    两人立即噤了声,探头看了看纪明恺,然后用嘴型说好。

    我婆婆和我妈以前在同一个纺织厂上班,虽然后来我婆婆晋升为富太太,我妈依然是个普通职工,但是并不妨碍她俩的姐妹情深。

    我把她们哄到小客厅,跟她们讲了一下纪明恺的情况,让他们放心,然后就回了病房,准备给他们倒茶。

    纪明恺睁开眼睛,我朝他比了一个“ok”,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闭眼休息了。

    我等着电茶壶把水烧开,然后倒了两杯水,准备端给外面的两位王母娘娘。

    刚走到小客厅的门口时,就听见我妈的声音,我脚步一顿,决定先听:“最近两个孩子闹矛盾了你知道吗?”

    纪明恺妈妈说:“我也感觉到了,桐桐都两个星期没来家里了。”

    “啊?都两个星期了?我还以为就几天,桐桐这几天都是在家住的,我前天好不容易把小恺喊到家里来,一起吃了个晚饭,我就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有问题。”

    “肯定是我家明恺又惹桐桐生气了。”

    “肯定是桐桐的错,小恺已经够包容了,”我妈突然压低了声音问:“美兰,你说两个孩子应该不会做傻事吧?”

    “这个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明恺喜欢桐桐喜欢的要死,心里没有比桐桐更重要的了,除非桐桐说分手,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跟桐桐分开。”

    我一恍神,杯子里的水差点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