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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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与此同时,披着国民党、革命军伪装外衣的**徒,正自四面八方,悄然的集中,苏联派遣高级特务坐镇指挥,于是顾顺章和周恩来在多方搜集军火,建立工人武力;李立三、汪寿华、瞿秋白、赵世炎、罗亦农、侯绍裘等把持了上海总工会,企图掌握上海八十万工人。

    自二月份起接二连三的罢工、暴动,工厂拉上铁门,商店自动打烊,几乎使上海华界,成为死市。

    英法两界,照旧歌舞升平,繁华不减,但却笼罩着巨大的恐怖阴影,一旦打起仗来,子弹不长眼睛,租界和华区,唇齿相依,地界犬牙相错,谁能保险不受战火的波及?

    何况**徒阴谋制造暴乱,竭力促使军阀部队,甚至革命军、市民羣众与租界里的外籍兵团发生冲突。

    国际**执行委员会全体大会「关于中国问题议决案」,便曾有以次的诸项决定:

    二、必须于张作霖(也就是张宗昌的老板)军队所占领之区域内,造成排欧之混乱。

    四、激动反抗欧洲暴行之风潮及英国计划。

    五、必须设定一切方法激动国民羣众徘斥外国人,获得各国对于国民羣众之适用武力战鬪。

    为引起各国干涉,应贯澈到底,不惜任何方法,甚至公开抢掠及大量惨杀,亦可实行。

    民国十六年三月十三日,在莫斯科举行的一项会议纪录显示:「上海暴乱团体工作颇见成效,曾杀死反罢工者及『压迫』工人者十余名,一般人因之逃亡者有之,改变主义者有之。

    ……吾人应继续工作。在外**队中宣传,吾人极希望毕庶澄兵与外**队冲突,此种时期已届成熟。

    ……」

    因此,大罢工后,**上海市委和**中央发表告民众书,积极筹组他们的「上海市民政府」,建立苏维埃式政权,**所订定的「上海市目前最低限度共同政纲」,其中第三项卽曾明显指出:「撤退各国海陆军,收回租界,统一市政。

    」─如果**的阴谋能够逐一成,上海势将成为外**队、军阀武力,乃至革命大军陷于混战的战场,无分华界租界,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最后是他们渔翁得利,坐待一石三鸟之计奏效

    所以,当时上海具有眞知灼见,认清环境险恶的金融巨子,地方士绅和社会羣众领袖,都在忧心忡忡,四出活动,他们不惜运用一切手腕,采取多种途径,殊途同归,分头努力。

    他们的目的起先很单纯,仅祇为了保护桑梓,全活身家,企图避免战火燃起,糜烂地方,将这七百年来罕有刀兵之灾,享尽太平岁月的东方明珠大上海,毁之于一旦

    在他们不约而同,所作的多方面活动之中,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一致从事软化毕庶澄,瓦解直鲁军的军心鬪志,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因为只要他们能够绊住了这位直鲁军大将,不但有助于革命军的顺利推展,同时也消灭了黄埔滩上剑拔弩张,刀光闪闪的紧张气氛,并且免除了许多一触卽发的冲突;倘使他们更进一阶,劝诱毕庶澄早日归顺革命阵营,一举解决这两万余人的直奉军主力,那么,剩下孙传芳的第九师李宝章部,官兵两千八百人,步枪二五○○支,也就成了癣疥之疾,革命军尽可传檄而定,战火亦将遶离上海而去。

    三月十日,由杜月笙、张啸林出面,备一份请帖,请毕庶澄赴洗尘宴,席设英租界汕头路,上海名伎,花国大总统富春楼富老六的香闺。

    毕庶澄考虑再三,终于欣然应命。杜月笙心知毕庶澄不会不来,一则毕军长应该晓得。

    杜张都是他顶头上司的要好朋友。摆这一桌酒。无非是给毕军长一个面子。

    二来呢,只要毕庶澄想在上海立脚。他就不便得罪威镇歇浦。一呼万诺的三大亨。

    私底下毕庶澄还有一层理由。那是他日后枕畔絮语,曾向花国大总统富春楼老六泄露了的。

    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一名小小的补充旅长几曾沾到三大亨的边?三大亨肉林酒池,穷奢极侈招待张宗昌,山东河北与关外,无人不交口赞羡,传为美谈。

    如今轮到他统率师干,拥兵沪上,「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这一番十里洋场繁华梦,倘若再不身历其境,更待何时?

    杜月笙和张啸林,假富老六的香闺为毕军长设护洗尘的时候,上海花事,正当荼蘼盛放,和绝代佳人富老六旗鼓相当,艳名大噪的还有张素云、云兰芳和芳卿三位娇娃,合称四小金刚。

    个个都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允为上海名妓的一时之选—毕庶澄应邀赴宴之前,杜月笙曾经亲访富老六,和她扃户密谈,为时颇久。

    杜月笙一走,随卽便有各色人等,纷至沓来,把富老六那幢一楼一底的房子,布置得美奂美仑,焕然一新

    请著名的厨师,办特等的酒席,在座相陪的,只有杜月笙和张啸林两位主人,民国十六年三月十日,毕庶澄一袭袍挂,轻车简从,悄悄的从上海北站,坐汽车到了富老六香闺门首。

    杜月笙和张啸林倒屐相迎,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杜张二人不禁齐齐的一讶,他们眼底所见的毕庶澄,身穿湖色夹衫,一领墨绿马挂。

    这位直鲁第八军军长,渤海舰队总司令,长得唇红齿白,风流俊俏,分明是个掷果盈车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谁知他竟总绾兵符,膺寄方面,居然直鲁军的一员大将。

    杜月笙暗暗称奇,心里在说:

    「难怪他自夸周公瑾再世。

    」

    热烈握手,寒暄已毕,毕庶澄被杜张二人迎到褛上,一轩宽敞,窗明几净,四壁布置得有名人字画,古董珍玩,琳琅满目,美不胜收,隐约中似有阵阵幽香,袭入鼻窦。

    毕庶澄经此旖旎旋风光,但觉如醉如痴,他以为这座海上琼楼的女居停主,会在客厅竚候,他是多么急于一见富老六的艳容殊色;但是他失望了,客转里只有四名穿看大红大绿的双丫侍儿,在那儿穿梭来往,接待佳宾。

    那一晚,从富老六的香闺摆设筵席,安排节目,一直到她的装束打扮,举止谈吐,统统经过细心精密的安排。

    杜月笙的彬彬有礼,虚怀若谷,张啸林之飒爽洒脱,慷概豪放,尤使席间的氛围,益发自然轻松,宾主两欢。

    在火车厢里熬了几天的毕庶澄,由于这一次的盛宴,方始有了置身十里洋场,金粉世界的感觉。

    富老六艳名远播,毕庶澄心仪已久,偏是佳肴纷陈,酒过三巡,女主人反而姗姗来迟,不曾露面。

    此一别出心裁的设计,使毕庶澄心痒难搔,等得更为心焦。接连喝了好几杯,毕庶澄突觉眼前一亮,浓郁芬馥的芳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旌摇摇,不饮自醉,定睛看时,原来是花国大总统富老六登场了。

    富老六长身玉立,顾盼多姿,一袭绣花绸旗袍,衬出她迷人的曲线,玲珑剔透,呼之欲出。

    她淡抹素妆,脑后绾一个横s髻,一身翠绿,映得她雪白的皮肤灿若羊脂。

    在她的身后,却有四位一色艳红的少女,都比她矮了一截,众星拱月般,构成一幅举世无双的仕女图。

    当富老六秋波一转,电光火石般和毕庶澄四目相接,她大大方方,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艳光照人,—那一头,毕庶澄彷佛泥塑木雕,他呆住了。

    张啸林和杜月笙互瞥一眼,会意的笑笑。

    比一见钟情更胜几分,富老六对待毕庶澄,好象多年的好友,热恋中情人,不是乍相逢初见面,而是昨天刚刚分别。

    她娉娉婷婷,走向他身旁一坐,还没开口,先是一阵香风,她向毕总司令道歉,方才是在更衣,因而迟了些入席,一口吴侬软语,听在毕庶澄的耳朶里,都成了莺声呖呖,简直像在唱歌曲。

    受了富老六的鼓励,毕庶澄不拘形迹,放浪形骸,在上海两位大亨面前,他千杯不醉,意兴遄飞,一只只的讲笑话,找人猜拳行令,时而又跟富老六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那种纵欢作乐,旁若无人的风流英雄本色,比张宗昌的狂嫖滥赌,彷佛略胜一筹。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看在杜张二人的眼里,杜月笙对他倒还颇有几分欣赏。

    富老六呢,那一晚低吟浅唱,打情骂俏,她暖酥销,腻云亸,媚眼儿频频的飘,眞是翠袖殷懃捧玉钟,拼却醉颜红。

    她把混身解数全都施展出来了。

    起先说好陪毕庶澄赌一局的,杜月笙一看毕庶澄和富老六的情景,便知道这一个节目不如早早取销,酒足饭饱,他向张啸林拋个眼色,做主人的反而先离座告辞了。

    妙在富六和毕总司令也不挽留,这分明是花国大总统准备灭髡留「客」,于是大家相视一笑,下一幕,尽在不言中。

    鼙鼓声中芙蓉帐暖毕庶澄初到上海,鼙鼓雷鸣,军情紧急,他本来有心发奋振作,在上海力挽狂澜,为直鲁军建立不世的功勋。

    倘若果能如此,上海这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可能就会落入他的掌握。

    然而,军阀们十余年来残民以逞,罪恶滔天,黄杜张定下了锦囊妙计,而富老六也甘愿曲意绸缪,加以羁麋,遂而使他一斛斗跌进挑花阱里,心猿意马,易放难收。

    毕庶澄往后若干时日,在销金窟里的花天酒地,益以种种阔绰豪举,他走马章台一两个月,却为黄埔滩添了二三十年都说不尽的谈助,毕庶澄沉缅花国,挥金如土。

    花大钱的手条子,不在他顶头上司张宗昌之下。他送给富老六的头一笔缠头资,为数卽达两万大洋,后来开心落胃,玩得昏天黑地。

    便叫副官卫士,成捆的钞票搬来打发。富老六的香闺不设帐房间,同时又没有保险箱,副官或卫士,只好用钞票垫在臀下做凳子随时等候总司令下令付账。

    尽情挥霍,一掷万金,犹其余也,可笑的是「芙蓉帐暖日高起,将军从此不观操」,渤海舰队总司令失踪了,第八军官兵见不到军长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