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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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

    范绍增连声喏喏,走了。这二百担烟,后来运到上海,经张松涛之手,送给了杜月笙。

    民国二十年元月,刘湘派刘航琛为特别代表,到南京晋谒蒋司令,陈述他统一四川的计划,并且声明将以统一了的四川,作为中国的一省,以四川深厚的人力物力,为中央所用──一统全国,抵御外侮。

    蒋总司令聆悉刘航琛的报告,甚为欣慰,他请军政部长何应钦先拨轻机关枪两千挺,子弹三千万发,补助刘湘军事统一四川之用。

    由于这批械弹需在上海具领,刘航琛亲自跑了一趟上海,办理手续,他从南京启程,乘火车到上海北站。

    在月台上,一眼望见第二十四军军长邓锡侯的驻沪代表徐次珩,他迎上去,握手寒暄。

    「你是来接我的?」刘航琛问。

    「我来接你。」徐次珩的神情略现紧张:「同时也是来送你。

    」

    「这话怎么说?」

    压低声音,徐次珩悄声告诉刘航琛:

    「上海大亨黄金荣,要派他的学生刘颐漳,绑你的票。

    」

    黄金荣要派人绑他的票?徐次珩说得刘航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刘航琛跟黄金荣无恩无怨,素乏一面之缘,他要绑刘航琛做什么?

    还是徐次珩透露内情,是刘航琛这个财政处长的前任,对刘航琛久已不满,在四川省境,他拿刘航琛无可奈何。

    如今刘航琛单人匹马的到了上海,他正好利用他和黄金荣的交情,绑他的票,整他一整。

    刘航琛暗忖,被绑一次不生关系,黄金荣总不敢公然杀人。再说,他的好朋友兼部下,刘湘帐下的师长兼财政处公债总局督办蓝文彬,在上海方面销货采办,一向走的是黄金荣路线。

    蓝文彬跟黄金荣也有交情,黄金荣可以受刘航琛前任的教唆,他当然不会不理蓝文彬的竭力营救和强烈抗议。

    徐次珩见他直在沉吟不语,急了,连声的催问:

    「怎么样?

    你可不可以马上回去?」

    「我还有事。」刘航琛笑回答:

    「再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了不起。

    」

    「唉!你不晓得上海的情形,」徐次珩很担心的说:「你就不懂这其间的厉害。

    」

    「那么,」刘航琛问:「你看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

    想了想,徐次珩问:

    「你认不认识杜月笙?

    」

    「不认识,」刘航琛摇摇头:「不过,刘甫公放过他一次交情,此外,范绍增跟他也很有来往。

    」

    「那就够了。」徐次珩欢声的说:「我们马上去找杜月笙!

    」

    杜月笙来保刘航琛的镳

    驱车到了华格臬路,徐刘二人的名刺递进去,司阁领他们到大客厅坐下;不一会儿,杜月笙欢天喜地,快步走了进来。

    「欢迎欢迎!」他伸手和刘航琛一握,欣然的说:「刘先生,我久闻大名了。

    」

    刘航琛一听,便晓得是范绍增派来送鸦片烟的人,没有把话说清楚,他所担心的是「张冠李戴,掠人之美」成为了事实。

    果不其然,杜月笙一开口便对他说

    「刘先生实在看得起我,凭我杜月笙三个字,就免了我二十四万大洋的特税,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今天能够见到刘先生,真是高兴已极。」

    「不不不,杜先生,」刘航琛立刻声明:「这里面恐怕还有一点误会。

    」──他紧把免税二十四万,是刘督办仰慕他杜月笙,因而放的交情,很详细的说了个清楚。

    「唉──,没有刘先生的美言,刘督办怎么会放我这大的交情?

    」杜月笙诚心诚意的说:「总而言之,我跟刘先生是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

    刘航琛听说过杜月笙早年的历史,使他感到诧异的是,杜月笙温文尔雅,谈吐不俗,丝亳没有江湖犷悍之气,而且他的待人接物,业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以他当年不过四十四岁来看,可见得他曾经过相当的磨练。

    坐下来,开始宾主两欢的长谈,谈刘航琛的行程晋京所负的使命,以及刘甫澄的抱负和愿望。

    杜月笙热烈而诚恳的,表示了他个人的看法,尤其提出许多独到的意见,凡此都使刘航琛更为惊讶,杜月笙不但对当前大局认识清楚,而且他目光犀利,见解新颖,他极端赞成刘甫澄统一四川以为国家所用的看法和做法。

    讶异之余刘航琛又颇为感动,他喟然的说:

    「希望这一件事能够成功。

    」

    杜月笙接腔却是非常肯定的─

    「我想这一件事决不至于不成功。

    」

    谈话的时间相当长了,刘航琛怕徐次珩有事,于是一声苦笑的说:

    「杜先生,我今天很冒昧的登门拜访,其实是因为我一到上海,就有了小小的麻烦。

    」

    「啊?」杜月笙顿时便兴致勃勃的问:「什么麻烦,刘先生可以告诉我吗?

    」

    「我正是来求救的。」刘航琛笑着回答,于是,他将徐次珩所说有人要绑他票的种种,一五一十,全都讲给杜月笙听

    略一沉吟,杜月笙委婉的问:「刘先生,你可不可以暂时不坐你自己的汽车?

    」

    「当然可以。」

    「第二点呢,刘先生在上海的时候,我想请一位朋友陪你,这个人对上海的情形很熟,刘先生有他照料,准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

    「那就极其心感了。」

    杜月笙马上就把他「那位朋友」请来,当场介绍,刘航琛一听「那位朋友」的名字,不禁惊喜交集,──原来杜月笙派的是他手下第一员大将小八股党的头脑,当年自己亦已成为黄浦滩上亨字号人物的顾嘉棠。

    杜月笙亲自送客到大门外,大门外已经停好了杜公馆里的一部汽车,牌照「7777」,老上海一望而知,这是杜公馆的车子,走遍黄浦滩,没有人敢碰它一下,拦它一下

    自此,顾嘉棠和刘航琛同进同出,寸步不离,连在旅馆里睡觉,两人都是共一间双人房。

    果然,一连两夜一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转眼间到了第三天,早上十点多钟,刘航琛、顾嘉棠因为昨夜迟睡,丽日中天犹仍各据一榻,高卧隆中。

    房门上忽然剥剥生响,两人同被敲醒,刘航琛睡眼惺忪,喊了一声

    「进来!

    」

    门开处,一条彪形大汉,闪身而入。刘航琛不认识来人是谁,正在发楞;对面床上的顾嘉棠定睛一看,惊得虎的跳了起来,他脱口而出的喊:

    「刘颐漳!

    」

    于是,刘航琛也在那儿忐忑不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见则颐漳笑容可掬状至亲密,走到刘航琛床前,双手奉上一份请柬:

    「黄老板请刘先生便饭,派我送请帖来。

    老板交代,请刘先生务必赏光。」

    言讫,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走出了门,又回过头来,轻轻的把房门关上。

    钧培里黄公馆,顾嘉棠也是经常走动的,当晚,他陪刘航琛赴宴,出乎意外,杜月笙并不在场,这是刘航琛初见黄金荣,黄金荣和他居然一见如故,待客十分殷勤,礼数相当周到;尤妙者,席间只谈风月,不作任何解释,因而笑语殷殷,欢声阵阵,刘航琛这一席酒吃得非常痛快,杯觥交错,尽兴而散。

    回到旅邸,刘航琛对于杜月笙的化解手法,赞不绝口,一叠声的跟顾嘉棠说:

    「杜先生办事,真是漂亮之至!

    」

    杜月笙能玩、能赌、能谈、刘航琛也是能玩、能赌、更能谈,两人气味相投,从神交而订交,于是顿成莫逆。

    不过杜月笙深知刘航琛是四川才子,满腹经论,他又是刘湘幕中的第一号智囊,因此他时有求教之心,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玩比赌多,而谈又比玩多

    杜月笙晓得刘航琛对他的行道兴趣甚少,而他自己则对于刘航琛政治经济、财政金融的行道,亟欲增进了解;所以他们每次长谈,杜月笙总是表示愿意多听听刘先生的。

    自从民国二十年以后,刘航琛或则为刘湘的特使,或则为他自己的经济事业奔走,每一年至少有半年以上,仆仆风尘于渝、蓉、汉、京、沪各大埠间,其中尤以到上海的次数最多。

    他每一次到上海,必定身为杜门座上客,而且长日盘桓,为时甚久。在杜月笙的外界朋友之中,刘航琛要算是最亲密的了。

    范绍增畅游黄浦滩

    范绍增,字海亭,四川渠县人,他本来是杨森的部将,后来改投刘湘,接洽时他提出一个条件:往后只要甫公有命令,叫我打什么人都可以,我就是不打杨子惠(森)。

    有此一条,刘湘反而对他青睐有加,特别赏识。

    他在四川帮会组织的主流──「袍哥」中,地位很高,他部下的官兵,清一色是袍哥因而平时不分级职,不论军阶,彼此都以哥子,兄弟互称,打起仗来,却是相当的剽悍勇敢,以此外间谑称他们为「袍哥军」。

    范绍增这个人,生性豪爽,小事胡涂而大事精明,就外表上看来有点大而化之,所以他外号「范哈儿」,哈儿者,四川话喻人憨而傻也。

    范哈儿又颇有雅量,尽管他后来官拜集团军副总司令,即使有人当面以「哈儿」相称,他也笑嘻嘻的照答不误,而且丝毫不以为忤。

    范哈儿好赌、好玩、不耐空谈,他出手阔绰,一掷万金,了无吝色,因此他的阔名声传遍黄浦滩上,历久不衰。

    比诸张宗昌,毕庶澄的「夕阳无限好」,还要更胜若干倍。

    民国二十年,刘湘和刘文辉一对堂叔堂侄,分据渝、蓉,势成水火,刘文辉不吝重金,意图收买刘湘的将领,范哈儿和蓝文彬各得大洋十万蓝文彬秘而不宣,种下他后来一囚七年的祸根;范哈儿拿了钱立刻陈明刘甫澄,大获刘督办的欢心,叫他把钱收下,再跟刘文辉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