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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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

    于松乔已很虚弱,他揩揩脸上流着的血说:

    「唯有─—杜先生。

    」

    大家都听到了,如逢重负,长长的吁口气,陆京士赶紧打电话到华格臬路杜公馆,杜月笙刚好在家,他听到陆京士的报告,顿时便说:

    「你去跟松乔讲,他犯不着为这件事体牺牲性命。

    我立刻派车子来,接他到枫林桥骨科医院治伤。」

    陆京士又跑向于松乔的身边,把杜月笙交代的话,一一说明

    于松乔仰起脸来问:

    「杜先生的意思是叫我离开这里?

    」

    「当然是的。」

    「不管陈松源了?」

    「你快去治伤要紧。

    」

    「好吧,」于松乔这才站起身来,目不斜视,跟陆京士挤出人丛,往外面走。

    ─—上海全体市民明天不必躭心会罢市了,于松乔去进了医院,上海纱布同业公会理事长陈松源也就「刑」期届满,宣告开释。

    在抗日救国的大前提下,陈松源自知理屈,于松乔的行动虽然超越范围,但是他满腔忠义,慷慨壮烈的精神,却赢得上海各色人等的一致赞佩,于松乔扣留陈松源的故事传诵遐迩,他成为了抗日救国的英雄硬汉。

    这一个轩然大波由于陈松源的「不予追究」风平浪静,却为抗日救国工作做了很好的宣传,一日之间,黄浦滩市面上的东洋货一扫而空,并非检查所的人员将它们全部没收,而是经售的商家,私忖自家的「牌头」不会比陈松源更硬,抗日救国会的人旣然如此其铁面无私,执行认真,商家避免货色充公,亏损血本,多一半将之退日本厂方或批销机构,一小部份付过货款买的现货,则只好把它暗中藏到仓库里去

    东三省的日本关东军节节推进,一路势同破竹,由于东北军的不抵抗主义,东三省外加上相继被侵的热河省,势将被日本皇军全部占领。

    日本正向中国大陆「胜利进军」,此一事实使所有旅华日人气焰高涨,趾高气扬,他们深信整个中国大陆俱将沦为日本的属土,因此,当上海高揭抗日大纛,全面抵制日货,大小商店争先恐后的退回货物,旅沪日人便觉得这是不可容忍的─—弱者的挑战,骄狂的气焰使他们丧失理智,他们也迅速的组织起来,设法对抗,尤其凶残横暴的发动攻击。

    ─—这便是一二八事变前夕的上海情况中日两国国民壁垒分明,敌意甚深,他们在从事淞沪之役爆发的前哨战,中国人和日本侨民相互敌视,咒骂、打架、械鬪,甚至于破坏和暗杀、纵火、爆炸。

    在这一场老百姓之间的鬪争前期,中国人显然是占上风,不仅由于上海是中国的领土,在上海的日本侨民,为数不过中国人的几百分之一,而且,上海抗日救国总会旣由国民党市党部撑腰,同时,它更拥有杜月笙、虞洽卿、王晓籁等人的群众力量,尤其是杜月笙,他所拥有的社会力量分为两大主流;由他一手控制的清、洪两帮弟兄,以及,通过陆京士、朱学范等可以运用裕如的广大劳工阶级,如果是要钱,或者必需其它方面的协助,上海金融、工商各界,对于杜先生的话,一向百分之百的支持。

    我国劳工领袖之一,曾在抗战时期被杜月笙推荐担任上海地下工作首领的国大代表周学湘,在追忆他和杜月笙的往事时,一再的颂赞「杜先生夙有慧根」,杜月笙的慧根何在?

    他能观达眞理,「生一切功德以至成道」。如所周知,民国二十一年,四十五岁时的杜月笙,根本就没有在中华民国的土地上居住过,十五岁以前他住在高桥乡间,时在民国纪元前十年,十六岁起他便一直住在法租界,法兰西的殖民地。

    照说,他可能全无国家民族观念,不知抗日救国为何物?但是,正因为他「慧根天纵」,他偏由殖民地的顺民激发出最强烈的爱国意识,杜月笙的爱国精神,正由于他得不着祖国的温暖与庇护所激发,因此,杜月笙的爱国心是眞挚的、肫切的,不计报偿,毫无条件,每当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必定踊跃争先,凌厉直前,倾家荡产,捐躯舍生亦在所不惜。

    周学湘指出:一二八淞沪之役前后的上海抗日救国会,虽然拥有二十五位常务委员,不过其间最主要的人物却是杜月笙。

    陆京士、于松乔等许多当年躬与斯役的人士也异口同声的说:「抗救会」系由上海市党部作正确的指导,和必要的支持,它是决策与指挥的最高机构,当一切任务付诸执行,毫无疑问的,自以杜月笙为力量的根源。

    当时以上海市党都委员的身份,担任上海抗日救国会秘书长的监察委员陶百川也说:

    「一二八事变前,民众抗日情绪之高张,实在令人兴奋,因此可以说当时是社会在领导党部,而党部所做的,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

    抗日救国展开战斗

    被激怒的日本侨民,迅速而有效的自动组织起来,十月十二日,杜月笙在家里得到消息,下午一点钟,日本人将在北四川路日本小学,举行「居留民大会」。

    于是,他开始做一连串必须的部署。

    一点钟,日人居留民大会准时集会,出席的日侨数逾四千之众,会场情绪是冲动、激愤、骄狂与拔扈嚣张,他们决议上电日本内阁总理、外相、陆相、海相和关东军总司令,请求速用断然、强硬而有效的手段,根本制止「不法而暴戾」的对日经济绝交,并且澈底解决中日间诸悬案;会场日人群情汹涌的宣称:

    「为达成上项目的,我居留民有忍受任何牺牲的觉悟!

    」

    三点多钟散会,赓卽举行示威游行,大队日侨沿北四川路迤逦向南,他们在行经美租界地段时,中国人默无一言,并无反应,但当他们游行到了华界闸北白保罗路及虬江路一带游行队伍中的少数青年,再度跑出行列撕毁路旁的抗日标语,于是愤怒的中国青年立卽高声喝打,飞快的冲上去饱以老拳,而且在转眼之间从两侧店铺里冲出来更多的愤怒群众,「打东洋人」的喊声响澈云霄。

    耀武扬威的日本人畏缩了,他们掉首逃回租界,被截留住的人则勉力招架,中国人已经得手,公安局的警察方始一涌而出,就地劝散。

    与此同时又有公共租界的巡捕赶来。这「事出偶然」的中日民众第一仗,是日本游行大队遭到迎头痛击,四下溃逃作鸟兽散,而中国民众则打了人又出了气,最妙的是,英捕房巡捕以「保护」为名,捉去了三名日本青年。

    东洋人逃回家中气喘咻咻,徒呼负负,他们仍在接触频繁,计划出动反击,那里想到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挨了当头一棒全上海所有的米店和煤炭店,一律拒绝跟日本人做生意。

    买不到米和煤,使东洋人马上面临断炊的危险,于是他们大起恐慌,而且气忿难忍,但是他们却又不敢动蛮,或竟与米、煤店老板理论,因为他们看得出来,每家米煤店的附近,都有怒眉横目的壮汉逡巡,如果他们不是劳工群中的英雄,便是白相地界里的打手,他们的任务是对煤米店加以监视,同时制止日本人的吵闹和纠缠。

    ─—当天日本驻上海总领事村井便去向上海市长张群抗议,要求市政府设法维持日本侨民的粮食,由此可知这一项打击的严重。

    从十月中旬开始,零星的鬪殴事件层出不穷,日本外交当局提出的抗议不绝如缕,闸北江湾一带,对于侨民居住最多的日本人来说,几已成为黑暗恐怖地界,倘若不是成群结队徒手的日本人简直不敢外出。

    「打东洋人」成为上海市民成天挂在嘴边的兴奋口号,连三尺童子也晓得「敌忾同仇」,「抗日救国」,有一天早晨九点多钟,公共租界有一个骑脚踏车的日本人疾驶而过,路边有一个小孩冲上来高喊:「打倒东洋人!

    」这名日本人愤极,下车一耳光将小孩甩倒在地,然后匆匆逸去,街心立刻麕集大批气冲牛斗的中国人,恰巧有一部汽车满载日人而来,于是汽车被中国人拦住,车上的日人池鱼遭殃,全部被中国人打得一身是伤。

    浦东方面,抗日救国运动如火如荼的在进行,十月二十八日,浦东申新纱厂秘密向日本新井洋行购办耐火砖瓦一万四千六百余件,日本人保证使用海军和陆战队士兵护送货物,但是「抗救会」浦东检查所迅卽获得厂内工友告密,廿八日这批砖瓦将要分装五艘驳船,由安宅军舰护航运送。

    检查所为此订定了精密的计划。

    于是新井洋行的砖瓦刚要装船,检查所人员突然掩至,砖瓦笨重而且体积甚大,但是他们依然迅速的加以没收充公,全部搬走,正在搬进保管所的货栈,日本海军老羞成怒,全体武装登陆,持枪冲锋,中国人见了东洋兵毫无惧色,双方随起一场激烈的械鬪。

    中国人有七名受伤,东洋兵方始夺回了一部份砖头。

    日本人开设的工厂和商店货物堆如山积,一件也卖不出去,因为「抗救会」的封锁越来越紧,他们握有任何一处的情报线索,东洋货「一见天日」莫不迅遭没收,中国商人没有一个胆敢贩卖日货,当他们的资敌行为被发现,他们会被罚金、没收财产,并且本人要穿上印有「卖国贼」字样的囚服,立在站笼里供人参观或辱骂。

    在「抗救会」严格执行全面经济制裁的过程中,日本工厂商店唯有宣告关门大吉,老板们躲在里面宛如置身孤岛,他们装置无线电话,和其它日人保持联络。

    除了跟日本人进行持续不断的鬪争,杜月笙更运用他在其它方面的影响力,使上海金融工商各界,慷慨解囊,踊跃输将,为马占山的义勇军,和流离失所,相继逃抵关内餐风露宿的东北难民,雪中送炭的募集了很大的款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