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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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第二天傍晚,僵局犹未打开,场口分公司一片唉声叹气,愁云惨雾,杜月笙的好朋友杨志雄突自上海来,使朱品三等精神为之一振,杨志雄明日要经过淳安,转赴重庆,朱品三等和他连夜商议,杨志雄指示他们交涉得有中间人,不可直接谈判,越弄越僵。

    他劝朱品三等尽管放心,兪主任是在想混水摸鱼捞一票,这件事跟挺三部队无关,完全是兪主任个人的问题,他得了钱必定开小差。

    尤其昨今二日交易不成,他也晓得通济的人会打电报出去求救,九大船纱他拖不走,更无处可以藏匿,时间多拖一天,他尤恐出事。

    ─杨志雄最后做个论说:

    「不要紧,也用不着再去谈什么斤头,你们不妨以逸待劳,由他扣留纱船去,时间多拖一天,只有对通济公司有利。

    」

    得了前辈先生的指点,通济人员如梦方醒,愁云尽去,当天夜里人人都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乍现曙色,便有一位陈先生不请自来,开口便说

    「好了,好了,挺三部队方面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船上的士兵立刻撤除,这九大船的棉纱,你们随时可以运淳安。

    」

    听他的口气,彷佛是他曾经接受通济公司的委托,去办这场交涉,其实呢,通济跟这位陈先生风马牛不相及。

    杨志雄得意的在笑,朱品三等人一致佩服老前辈的料事如神,漫天风云,一廓而空,一场横生枝节的意外纠纷,不到两天便告解决,通济同仁喜形于色,高兴万分。

    当天下午雇了五十六艘小船,将九条大船上的一千件棉纱,搬到了小船上。

    因为再往下走,七里泷和新安江,河面较窄,大船无法通过。

    二十八日通济船队离开场口,浩浩荡荡,直驶淳安。

    五日后方始抵达,杜月笙在重庆深感通济浙中接运阻碍重重,波折太多,他跟军政部紧急磋商,约好便在淳安交货。

    军政部办事,效率很高,通济人员方到淳安城里,便获知军政部已经命令第六被服厂在淳安设立了接运办事处,处长是一位徐州人朱翼曾,笫六被服厂听说第一批棉纱运到了,又派一位材料课长齐惠泉前来办理交接。

    这一来使通济人员肩头的千斤重担轻轻卸下,大家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徐子为、朱品三衔杜月笙之命,赴淳安接运棉纱三千件,到第一批棉纱一千件经四度留难,点交军政部第六被服厂,其间一共历时一百六十五天时间已经到了民国三十四年二月九日。

    第一批运到达担了不少风险,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杜月笙和戴笠在重庆遥遥指挥,调整关系,增加助力,于是陆续而来的货色便从此顺利无阻,到三月十三日南路来的三千件棉纱全数交到被服厂,杜月笙和戴笠于是又立下大功一桩。

    通济主要人员正在兴冲冲的赶办结束,在「出差」二百天后,早早回重庆去复命。

    三月十四日夜里,朱品三在淳安得到消息,通济公司副总经理,杜月笙下的一员大将,徐子为居然在旧溪岭被绑。

    徐子为、朱品三奉命赴淳安之初,杜月笙根本不会考虑要动用帮会力量,通济公司驻淳安、场口的员工,没有一个跟帮会有所关联,淳安军政机关林立,徐子为他们纵然一住半年交游广阔,好朋友交了不少,却是也找不出任何一位跟帮会或黑道人物拉的上线的。

    因此当徐子为被绑得噩耗传来时,通济同仁无不惊慌失措,急如热锅上蚂蚁,一面拍电重庆告急,一面举行紧急会议,商量如何进行营救。

    杜月笙要付赎票钱

    这一般书生辈的小朋友,激于同门弟兄间的义气,决定群策群力,用他们那一套祇求赶快救人,不惜任何代价的办法,不惜全体出动。

    当夜打长途电话到场口,驻在场口的葛藩京说,他也正在打算走化钱赎票的路子,他慷慨仗义,自告奋勇的说:

    「我决定明天一早上旧溪岭,跟那批土匪去直接打个交道。

    」

    于是,这一头的朱品三,也义形于色的答道:

    「好,我们明天一早动身,到场口来和你会合,大家一道尽力设法」

    杜月笙在重庆收到淳安拍来的急电,他手底下的人,居然也会被绑了票,这个消息使他连连顿足,大呼糟糕,当时便回电嘱令当地人员从速设法营救,而且再三叮咛,先把人救出来要紧。

    三天后他又接到朱品三在淳安─场口中途建德辗转发来的又一封急电那上面的寥寥数语,写尽通济同仁赶往营救徐子为的焦灼和辛劳:

    「雨雪紧,逆风狂,三易丹,历惊险,甫抵建,巧(十八日)可到,急如焚,徒奈何。

    」

    杜月笙读完电报,双眉紧皱,背负双手,他在遶室彷徨中喃喃的说:

    「看格种三字经,眞眞要急煞人哉!

    」

    书生辈朋友营救心急,一身是胆,三月十七日朱品三一行带了三名借调来的枪兵,疲惫不堪的赶到了场口,丁稼英等人愁容满面的来接,说是旧溪岭上的土匪可能是共军,因此他们不可能讲交情,前日徐子为的好友刘毓林闻讯匆匆赶来时,匪军便公然的派人前来传话,要想赎出徐子为,必须在三天之内,送去法币两千万元。

    葛藩京和刘毓林十分勇敢,他们甘愿冒险深入虎穴,两个人跟了传讯匪军一齐上了旧溪岭。

    由徐子为一个人被绑,又加上了另两位陷身匪窟,大家正在焦急,将夜时分葛藩京和刘毓林算是双双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好消息:经过两个人舌翻莲花,善为辩说,匪军答应把赎金减到六百万元。

    公司现款只有一百多万,于是决定由朱品三回淳安借钱,葛藩京等则在场口和匪方保持联系,拖延时间。

    朱品三次日回程,心忧如焚,他乘船到桐庐后唯恐时间不及,徐子为可能有性命之忧。

    因此他便在桐庐打电话请杜月笙的老朋友,时任江苏省党部委员,往来与上海淳安之间在做地下工作,刚好在淳安的王艮仲帮忙,王艮仲一口答应负责代筹三百万,朱品三十分之喜,再打电话求助于张处长张性白,张性白慨然的说:

    「还差两百万,由我立刻设法送来。

    」

    只在桐庐等了一天,五百万的巨款便由王张二位分别用电汇汇到,葛藩京急不过,又自场口赶来探问,朱葛二人拎了大包现款当日便回场口。

    带这么许多现款,一无保护的到场口,入匪窟,路途遥远,实在是相当危险。

    但是救人要紧,也唯有硬起头皮来闯。朱品三提款的时侯,事先还经过一番布置,他使葛藩京雇好船只,就停在银行后门口,然后他带着一只铺盖卷进银行,跟银行经理沈祥麟特别商量,尽量付大钞,其结果是罄银行所有,取了二十元面额的关金券二百六十扎(每扎一百张,关金券每元兑法币二十元),旧钞票八十万元,朱品三用一张毯子,一条薄被,把钞票裹在里面,打成一个很大的铺盖卷,再请行警帮忙,走后门囗运上了小船,钞票落舱,立刻开航。

    朱葛二人沿途严密防范,一路不许停留,鼓棹直航场口。

    赎金运到,翌日葛藩京、刘毓林便冒大雨登山,跟匪军商议付款时间和地点,以及一应细节。

    双方约定二月二十四**款,二十五日放人。通济同仁很不放心,二十三日再由丁稼英先去侦察一下付款地点附近的情形。

    当时由葛藩京和刘毓林一再情商,匪军业已答应把赎金再让到四百八十万元。

    三月二十四日,凌晨四点钟,杜月笙约两位门人,朱品三和葛藩京,带了两名挑钞票的

    工友,去替杜月笙开的通济公司,付杜月笙一生一世,空前绝后的一笔赎票

    他们从黑暗走到天明,走了十五里崎岖难行的路,如时到达约定地点,旧溪岭下的百子亭,接款的匪军埋伏在附近,等他们到达以后,方始从岩畔树后出现。

    葛藩京认得来人姓黄,两人略谈数语,钞票点清过手,方始完成了朱品三自称:「生平最艰险而痛心的事件。

    」

    百子亭上历尽辛酸

    说好了二十四日交款,二十五日放回徐子为,不料匪军罔顾信义,拿到钱以后,徐子为竟杳如黄鹤,这一下害得通济同仁忧急交并,六神无主,他们天天轮班到预定交人的地点,旧溪岭下的百子亭里坐等。

    一连几天等的朋友都是日以继夜,通宵达旦,一天等足二十四小时,无奈匪方食言,影踪不见。

    等到二十八日晚上,在空山明月之夜,居然等到了一群面目狰狞,态度凶狠的便衣队出来,当时坐地守候的是朱品三和奚本义,便衣匪军不问情由,把他们两个「接票的」一概驱走。

    这两个人逃了回来,大家一问经过,人人心情沉重,都以为匪军突然变卦翻脸,徐子为必定凶多吉少。

    笫三战区方面,经杜月笙一再电请援救,军方在三十一日派一位贺钺茅司令率部进驻桐庐,这一支救兵来到,所奉到的命令是「相机剿抚,竭力营救」。

    但是通济同仁唯恐徐子为还在岭上,大军出现可能打草惊蛇,反而使匪军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徐子为再逃,因此朱品三便又匆匆赶到桐庐,请贺司令暂且按兵不动。

    这一天在桐庐的通济同仁,找到一家小庙,磕头烧香,叩求灵签,指点徐子为在旧溪岭上安危如何,来日究竟能否逃出虎口,他们得到的签文是:

    「难中有易莫辞难,稳步登山不见山;为选青钱皆万中,更须杯酒解愁颜。

    」

    说来也巧,到手四百八十万元即无下落音讯的匪军,第二天二十九日便又派人到场口来知会,赎金妥收无误,祇不过那笔钱是公中的,还有些弟兄们不曾沾着油水,所以拒绝放人,假如通济公司肯再出点「酒钱」,「犒赏犒赏」的话,「负责」款到即放,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