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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

    尹家老爷子刚去世还没来得及下葬,就又出了这样的事,引起一片哗然。

    当天凌晨三点,老宅周围就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了。

    老宅里哭声一片,大多是女眷,有害怕的觉得邪门的,也有悲痛欲绝的。尹听澜整个人像忽然又老了好几岁,却不得不强撑着安慰老伴,恸哭声从老爷子的灵堂一路传到了三楼,直抵尹浮的死亡现场。

    法医来取证,警方则负责对老宅的人录口供了解情况,首先便找的伍新。

    据伍新所说,尹沧回来后知道尹浮去睡觉了,觉得很生气,他怕两位表哥又吵起来就打算去叫尹浮起床,这一点大家都可以证实。

    他敲了尹浮的卧室门发现无人应答,怕惊动长辈又不敢喊出声,就直接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房间里床铺整整齐齐的,不像有人睡过,但浴室里有水声,他就又去敲了浴室的门,隔着门说了几句话。

    “二表哥,大表哥回来了。”伍新当时这样喊道,“你洗漱完还是快下楼吧,反正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别睡了。”

    伍新说完后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尹浮的回应,水声倒是不停,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他只比尹浮小几个月,两人年龄相近,便没那么拘谨地推门进入浴室,发现了尹浮的尸体。

    “我看到尸体以后就马上跑下楼了。”

    伍新表情古怪地说,事实上他第一反应是浴缸里又是一个纸人,还学着谢咎的大胆去碰了碰。

    只不过他没用淋浴头,直接上的手。

    那回忆可不太美妙。

    伍新说:“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我都没有动过,你们可以验指纹。”

    伍新出来以后,警方就叫了尹沧。

    伍莎和谢咎只接受了简单的询问。

    大家都心知肚明,尹浮死得太突然了。如果这是一桩谋杀案的话,他们两个人是最没有嫌疑的,因为在整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过一楼,伍莎去卫生间和谢咎单独待在灵堂的时间都不足两分钟,不构成作案时间。

    而尹沧就不一样了。

    首先他和尹浮发生过争吵,还独自离开了很久,直到尹浮也离开灵堂后他才重新出现,而这期间没人见过他。

    伍莎脸色苍白:“会是大表哥吗?他说他去了卫生间抽烟,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那里。不,也不对,如果大表哥要上三楼,我们就在大厅怎么没看见他经过?”

    这晚发生的事对大家的冲击力都不小,没人能抛开情感真正进行理性思考。

    人心已经乱了。

    但伍新否定了这个推测:“如果真的是大表哥,他不一定要从大厅经过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咎也看了过来。

    伍新说:“刚才我听见警察谈话了,外公这个房子经过改建以后,在西面加装了一个单人电梯。他老人家腿脚不好,平时如果是需要上楼的话,就能自己用轮椅进入电梯里上楼,不过他一去世就没用过了。咱们才来这里一两天,房子都没逛遍,所以才不知道。”

    谢咎也不知道这个加装的单人电梯。

    伍莎惊道:“是大表哥他们比我们先到,所以他有可能是知道那个电梯的!”

    伍新沉着脸点点头。

    他们此时被安排在一楼一间单独的房间里,谢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除了先前刚得知死讯时脸色浮现过震惊意外,现在看上去竟然和平常一样镇定冷静。

    伍莎喊了谢咎,问:“小表哥,你觉得会不会是大表哥干的?”

    谢咎说:“我不知道。”

    谢咎话少,可胆子够大,方才大家一起去卫生间翻看纸人时,他已经给伍莎留下了可靠的印象。

    虽然不了解他,但伍莎还是希望他可以一起来分析分析的,谁料他竟然说完以后就默然不语。

    说是这么说,谢咎直觉那应该不是尹沧。

    他还记得得知尹浮死讯事尹沧脸上的表情,那种悲痛与震惊不像是能装出来的,除非尹沧是什么国际大满贯影帝。

    事实上谢咎一直在想一楼卫生间浴缸里的那个纸人,从尹浮的死状来看,他们之间仿佛有某种关联。

    沉默在这个房间里持续了很久。

    伍莎再次开口了:“其实,我还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谢咎抬头看了过来,伍新也问:“什么?”

    “二表哥是泡在浴缸里、面朝下死的。”伍莎抱着自己的胳膊,畏冷似的说,“他明明是要洗澡,却一件衣服都没脱,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套装,听说脸上还挂着笑……这不是和我们在卫生间看见的那个纸人一模一样吗?”

    伍新身上的汗毛霎时立起来了:“靠!还真是一回事!”

    黑色衣服、面朝下、微笑、溺毙,哪一项都和那个纸人吻合!

    原来伍莎也发现了这一点巧合。

    伍莎看着谢咎幽黑的眼睛,道:“小表哥,你说这里没有鬼,是不是骗我的?”

    谢咎静静地回看她,眼神没有半点闪避:“没有。”

    伍莎咬唇道:“我、我明明就听说你在这里见到了鬼,吓得生了一场大病,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你为什么不承认?”

    谢咎又沉默了。

    伍莎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你还不承认!我们都知道就是因为你说这里有鬼,外公才打算重建这里的,他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你重新回来陪他住!你是不是隐瞒了点什么,好、好看着我们……”

    剩下半句太过分了,伍莎饶是不懂事都有点说不出口。

    伍新也看着谢咎,两兄妹的表情都又是恼怒又是惊恐。

    谢咎一双凤眼似凉薄的霜,并没有为此露出激动情绪。他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不会不知道我在精神病院住过三年吧?”

    连尹浮在这里碰到他,都对他说过“要是发病可以去找他”之类的调侃的话。

    他不信在他没来之前这几个人没讨论过这件事。

    “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谢咎对伍莎说,“这屋子现在就有两只鬼,一只在你的左边一只在你的右边,你坐在中央,它们都阴森森地对着你笑。”

    伍莎神情巨变,脸刷地白了,连伍新都猛地站起来退了好几步。

    “骗你的。”谢咎说,“先别瞎猜,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伍莎气道:“你你你——”

    谢咎又说:“与其胡思乱想,我们不如先想想尹浮留的纸条,‘下一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说,伍莎也渐渐地冷静了。

    下一个。

    是尹浮乱写的,其实根本没什么含义,还是另有所指?

    光是想想那可能性,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伍新问:“你有什么思路吗?”

    谢咎缓缓摇了摇头。

    *

    尹沧对警方承认了,他离开灵堂后的确没有在卫生间里抽烟,而是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就进了尹老爷子的书房。他说他在书房里打开老爷子的电脑,随便上了上网。

    这个年代纯粹的上网早就不需要开电脑网页,手机就能满足需求。因此人们私底下猜测,尹沧是想在老爷子的电脑上找到关于遗嘱的蛛丝马迹。这样的行为很卑劣,但尹沧也洗去了一部分嫌疑——警方在电脑中找到了尹沧的浏览记录,还有他遗留在地板上的烟头。

    原定凌晨五点的下葬推迟,直至上午十点,尹浮的尸体被警方拉走以后,老宅才正式解禁。

    僧人告诉尹听澜吉时虽过,但不能再拖了,当下就重新择了个时间,一家人将老人入土为安。

    “是儿子不孝。”尹听澜跪在众人前方,雨淋湿了他花白的头发,他也不让人打伞,就那么受着,“耽误了您的吉时,也能没有让孩子们整整齐齐地送您老上路。您老人家九泉之下,要管教好浮儿,让他好好地伺候您膝下……”

    陡生变故,天也愈发阴了。

    哀乐奏响,众人磕完头,按顺序领取一朵白菊,默哀后献在墓碑前。

    谢咎是次女之子,是最后一个献花的。

    他一手撑着黑伞,一手捻着清新肃穆的细长花茎,在墓前默哀良久,才弯腰轻轻地把花放下。

    伞盖倾斜,雨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一点。

    他刚离开墓前,退了几步,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是不是你!!”

    尹浮的母亲,也就是谢咎的舅妈双眼通红,向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了,泼妇似的崩溃大喊着打骂谢咎:“是不是你害死我的浮儿?!你这个扫把星,你没来什么都好,你一来把他害死了!是不是你搞的纸人,你使了什么妖术!”

    尹听澜上前去拉住老婆,不禁也老泪纵横:“警察都说了,要等结果……”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幕,竟无人敢出声。

    谢咎被推了那么一把堪堪稳住身形,伞掉落在草地上,冰凉雨丝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与面颊。

    “我没有。”他说。

    “啊!!!”舅妈噗通跪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啊!”

    谢咎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很是可怜。

    尹听月终是不忍,撑着伞走过去给他挡住了雨:“小咎,你别生舅妈的气,她也是——”

    谢咎打断了她:“我没有生气。”

    尹听月看着这个陌生的外甥,心中闪过一丝讶然。在她仅有的一点印象里,这个外甥出身不讨好,而且不仅心理有点问题进过医院,还是个冷血无情的小孩。

    在谢咎仅有的住在尹家老家的那段时间,尹老爷子有一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昏厥,小小的他就那么站在楼梯一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外公,全程没有帮助,也没有呼救。

    而这时,谢咎任哭泣的妇人泼脏水,还被无缘无故地打了好几下,现在却只是那么站着,眼眶通红。

    看上去……像是怜悯。

    他在怜悯失去幼子的母亲。

    过了一会儿,舅妈的哭声转弱,尹听澜也将老伴搂在怀里,两个人一齐在坟前淋雨哭泣。人们都识趣地往老宅方向走,谢咎也捡起自己的伞离开了那里。

    转过嫩绿的小山坡,神秘老宅安静地伫立在雨幕中。

    停在外面的众多深色车辆里,多出了一辆深红色的复古老爷车,给这幅清新淡雅的水彩画填上了浓郁的油画色彩。

    有外人来了。

    “天啊……会不会是二表哥的男朋友?”

    谢咎听见身前的伍莎在和哥哥伍新说话,语气遗憾又心疼。

    昨夜尹浮说过,他的男朋友今天会来接他。

    当时伍莎还羡慕过他们好甜。

    这会儿人是真的来了?

    谢咎慢慢地往老宅走,走到蔷薇园的位置,他不经意抬头看了看,看见二楼的落地窗前站了个年轻的男人。

    隔得一段距离,谢咎看不太清楚,只隐约能分辨出对方面部轮廓深邃,身长玉立,和轻佻浮躁的尹浮不像是一挂的。

    见他抬头,那站在窗前的男人竟然抬起胳膊,遥遥地对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