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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情不知何起(一)

    从永平侯府出来后,我和楚暮离两个连客栈都没回,便直接往山上走了。

    原本的计划也因为今晚这一出闹剧而全部搁置了,现在只能仓皇而逃。

    还好这些人也没追上来,况且对我俩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不然的话真的是麻烦。

    楚暮离只是腋下稍有些皮肉伤,没要伤到要害,这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方才看到他流了那么多血,表情还一脸痛苦的,真是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想起刚刚他故意装样骗我,我就禁不住地生气。走了一路,也没怎么理他。

    “你不会真的打算就不和我说话了吧,这么小气?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嘛。”说着就靠近了我几分。

    “楚暮离,你究竟是没脑子还是没心,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被拿来开玩笑的吗?”我一副怒容地看着他,心里真是气得要命。眼睛随意地瞥见他衣服上的血迹,要不是他是为我受的伤,我铁定直接拿剑鞘给他一下子。

    “你在乎我?”楚暮离突然转身到前方,同我面对面站着,拦住了去路,眼眸却紧盯着我片刻都不肯移开。

    “是,我是在乎,可那又怎么样,不过只是师兄弟……”我这边话还没说完整,就被对方突然吻了上来。

    我不由地有些震惊。但也就是惊讶了那么一下,待反应过来后,便直接将楚暮离给推开了。

    本想狠甩他一巴掌的,但犹豫着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扇人家耳光这回事,向来对旁人来讲是有伤脸面的,更何况站在我面前的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而且人家先前还多次救我助我于危难。

    “对于你,我真的只有同门之谊,希望你别误会。”我声音中充满坚定,说完后便走在了楚暮离的前方,一步都没有停留。

    “和那个背弃你们誓约的那人比,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多,你相信吗?”身后有声音传来,语气中却能听出来满满的不甘心。

    我没有说话,继续径直走了。

    我当然知道楚暮离说的是谁,可感情这回事根本就不是比谁付出更多就能在对方心目中更重要。

    我喜欢莫子徵,不为别的,就是喜欢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轻松,自在,像我自己本来的样子。

    即便如今我们各自分散,我对于曾经的那种感觉依旧不觉得厌弃,当然我没有想过要再同他在一起或是怎样。

    也许在看到他另娶他人和不公审判时,我的确是很失望。

    可如今反过头来细细推想,却不由地感到这些日子在出云发生的一切好似都只是个表面,仿佛有种更深层的真相和事实被盖住了,只是我先前一味被感情驱使,注意不到罢了。

    但既然已经错过,无论有什么多重要的缘由,我也不会再回头走倒退的路。

    我选择坦然放弃上一段感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立即接受别人新的感情。这不是儿戏,我和楚暮离也早不是孩童。

    我们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上了山,可刚一到山上,就被守卫给绑了。

    这是料想当中的事,所以我俩都毫不意外。

    当晚子时。本该是夜深人静,各家入眠的时刻,可良艮的怀义殿内如今却是座无虚席,就连殿外也熙熙攘攘拥满了人群。

    我和楚暮离跪在殿内的最中间,坐在上位的是良艮宗主离风彻和议事会的一些前辈,而在旁边两侧坐着的则是其余各派的门主,师父也在里面。

    刚开始看到我们二人安好无恙的时候,师父脸上还是很惊喜的,但看到我们跪在这儿即将面临良艮的门规惩罚时,脸上又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慕子衿,楚暮离,你们二人在出云屡屡违反门规,如今可认罪吗?”离风彻满脸严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俩。

    “我认。但这事与楚暮离没有干系,全都是我一人主事所为,他不过是被我连累的。”我看着台上的良艮议事会,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有罪,这自不必说。可就算状告官府这件事,他只是听了你的蛊惑。可那出云丞相的三公子,总是你俩谋划一起刺杀的吧?我们在出云的线人早已经全部都汇报清了,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

    离风彻这边刚说完没多久,就引了那个回来的线人亲自作证。

    我们在出云的这些日子,我们几个人什么时间,到了哪儿,见了谁,做了何事,那人都记录在了一个册子上,且记述半点不差。

    听着那一条条被公布出来,我才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而在场各位听到我与出云皇帝私下见面,亲密出游后更是纷纷议论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热烈。

    “慕子衿,这位弟子可是我早年就派到出云的,若不是这回他说有要事当面禀报回了良艮,我竟不知你居然这么大的本事,真不愧是平渊门教出来的得意弟子。”说话间,那册子早已

    被扔在了师父的身上,而师父在看过那册子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勾结出云皇室,你是想暗中把良艮山给灭了吗?”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之上的人纷纷将目光对准在我身上,有怀疑的,有愤恨的,还有些不敢置信的,众人的眼光全部都投向我,像是但凭眼神就想将我凌迟一般。

    “宗主,这样的情况,赶下山都只是便宜她了。像这样阳奉阴违,暗中勾结朝廷皇室的奸细必须严惩。”议事会中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辈对着离风彻说。

    还没听我申辩些什么,便已经开始纷纷给我定了罪,奸细。

    “我和那人来往,只是偶然相识聊得来,且交往期间只谈个人情谊。从未涉及政治图谋,还请议事会重新审查。”我不由地辩解道。

    我不怕死,更不怕认罪,可若真要被这样认定是同朝廷皇室勾结的叛徒,那么除我之外,只怕是平渊全门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这时候,我必须极力澄清这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移至上位坐着的离风彻和整个良艮议事会上,而那些人如今也正在几位交头接耳地协商着,说几句话就要看看我,像是在极力辨别我所言是真是假。

    过了好一会儿后,议事会的人终于统一出了一个意见。就在离风彻准备对大家公布商讨意见时,离天颂突然出现了,身后还跟着棋风。

    “等一下,我可以替慕子衿作证。”离天颂响亮的声音传荡在整个大殿之上。

    “天颂,你在胡闹些什么?在这么多长辈门主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不知礼数。”

    离风彻斥责过后,便用眼神示意周围亲信想要将离天颂给拉到一边。可那人还没走过去,就被离天颂给喝了回去。

    “诸位前辈,世伯,如今情况紧急,还请各位见谅,容小侄先说上几句。到时,我自己退下,毫不干涉各位叔伯的决断。”

    “在出云时,慕子衿与出云皇帝确实私下有来往。但其交涉原因却并非出自政治图谋,而是男女之情。”这话一说出来,殿上更是哗然一片。但离天颂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山上人尽皆知,我心悦平渊门的慕子衿,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和平素一样,自从我们一行人前往出云后,对于慕子衿的行踪处事我便一直暗中留意,唯恐她年纪小闯出祸事来。

    慕子衿在和出云皇帝见过没几面后,便彼此互定了终身。偏巧那日,出云皇帝送她回来的时候,刚好被我和楚暮离给撞见了。

    在玉剑的落风山庄门口,我们几人聚在一起,那人便自称是出云有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还把我和楚暮离当成了慕子衿的兄长,说是再过几年要亲自登门求娶。

    两人之间还送了定情的玉佩,那信物我们二人也是见过的。确实是情人之间的约定之物,上面还刻有矢志不渝以做承诺。

    但后来因为那人背弃承诺,迎娶丞相之女做了皇后,慕子衿便同他彻底断了来往,所得信物也一应退了回去。

    今日我所言,皆句句属实,各位也可请楚暮离来验证我言语的真假。若还不信,可传书给玉剑掌门之女叶倾城来核实。

    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动了春心罢了,与其他门派阴谋什么的真是没多大干系。还请各位叔伯明鉴,莫要冤枉了门中弟子才是。毕竟这叛徒的名号可不是说扣就能随意扣的,还请各位慎重。”

    离天颂的话一出来,在场全都静默了。就连本来已有断定的议事会,此刻各位前辈也纷纷拿眉头紧蹙,不知该如何决断才好。最后,只一齐看向了宗主离风彻。

    离天颂说出这些话来,其实连我也没想到。

    不过就今日这状况来看,他陈述的所有无疑对我自证清白是极有利的。

    毕竟,这番话一出,牵扯到的不仅是我和平渊一门的名声,还有他同整个离门的名声。既然赌上的注这么大,那么此刻这些持观望态度的判定者势必要左右权衡。

    离天颂平素行事多沉稳持重,今日却为了替我辩白不惜搭上自己和离门的名声,这份情我真的不知怎么还。

    事情挑明白了,虽然我是丢脸,但总归我还小,受人蛊惑这些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已经近加冠之年,又是良艮的少宗主,言明自己苦苦追求不得只会引周遭人讪笑。

    看见他的目光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却慌乱到只能低下头去。此刻的我根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上面的议事会成员和离风彻还在热烈的讨论中,离风彻的目光好几次在我和离天颂之间徘徊。

    过了约一刻钟,我听到离风彻宣布说先把我和楚暮离关押良艮内狱,待他们再行调查商议后重定罪责。

    离开的时候,师父和一群师兄弟冲上来看我,眼神明明全是担忧,此刻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师父的眼里好似还有泪花在闪烁,整个人精神恍惚的,看上去很是憔悴。

    那一瞬间,我好似才觉得师父是真的老了。

    我和楚暮离被分开关押,可却紧邻着,隔壁就是对方。

    这次我所进的监牢比起之前和师兄来看萍月看到的那间要好太多。虽然比起住着的清宁院要简陋,但也有桌子有床的,不像我想象的只有麦草秸秆,几面土壁。

    待守卫稍离,楚暮离所在的隔壁就传出了声响,好似是在捣鼓墙壁什么的,也不知他是想要做什么。

    这几日的奔波再加上今晚这么多的事,整个人简直就是精疲力竭,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了。随意地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就已经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好似听到了楚暮离在叫我。

    待我反应惊醒,就看到楚暮离已经在我俩相隔那道墙壁的中间凿出了一个小洞。此刻的他正通过那个洞口在叫我的名字。

    我顺势走过去蹲了下来,只看到了他那张被挡住的不完整的脸。隔着这样的缝隙小孔,我们两个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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