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烬

繁华烬 > 第五十章 情不知何起(二)

第五十章 情不知何起(二)

    “你还好吧?伤怎么样了?”我突然想到问楚暮离。

    上山之前只是先简单帮他处理包扎了一下,也不知现在在这寒气逼人的牢狱里他是不是还扛得住。

    “没事,好着呢,就我这体格。”楚暮离说着便想拍拍胸脯向我保证似的,谁料不小心牵动了皮外伤,静坐在这边的我只听到他似乎轻“嘶”了一声。

    这家伙,受伤了还非要逞能,我不由地腹诽道。

    但想着他的伤,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瓶平渊秘制的金疮药递了过去。

    楚暮离想也不想得接过,还不忘夸赞我说有办法,竟然私自藏药在身上。

    这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作为平渊医术、毒术唯一的传承人,要是哪天身上不藏毒带药,那才真是不正常。

    先前也睡了好一会儿,所以现在精神倒是异常振奋,一点困意都没有。就这样隔着将近一寸的小洞,我和楚暮离两个刻意小声地聊着天。

    “就今晚来看,离门少主待你是真好。为了你,竟然把自己同整个离门的名声都给搭上了。换成是我,早就被人家感动了,你怎么想的?”

    “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我没办法,没办法喜欢上他。”

    “你呀,也不知道该说你绝情心硬还是眼光实在太差,待你这样好的你看不上,偏要对那背弃你的念念不忘。”楚暮离那言语听着像是在揶揄,却不免流露出几分挖苦的意味。

    “你要是再这样讲,以后就用不着同我讲话了。”我的声音平静,可内心却在翻腾。

    也许我的确实眼光不好,但又能怎样。自古情之一字向来最是难为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偏偏就是这样无理。

    “好了,你不爱听,我也不说了。”

    本来以为可以安静一会儿了,但楚暮离又突然开口了。

    “你同那永平侯府是什么关系?”虽是问句,可问话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像是确认我和那侯府一定有关系一样。

    “我不清楚,”这句话一出,楚暮离便又打算说些什么了,但却被我接下去的话给打断了。“起码现在还不那么清楚。”声音里满是诚恳。

    “听那些人说,你和永平侯府夫人生得一模一样,而他又一口咬定是你害死了他夫人,甚至还要举剑杀你。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我没答话,听楚暮离接着分析。

    “你是五岁时被遗弃在永京街上的。按这样推算,那应该是庆绪十年的时候。

    之前我还在永京的时候,就听闻那永平侯顾远仪待原配夫人极好,一往情深。可自从庆绪十年,他妻子难产去世后,那永平侯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荒废军政,就连整个人的脾性也大变。

    你被丢弃那一年刚好就是永平侯夫人去世那一年。可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又能做什么坏事惹得他对你那么痛恨呢。”

    听楚暮离这样一点点分析,我内心里突然对这呼之欲出的答案感到害怕,立马出声打断了他,唯恐他再继续下去。

    我根本就不敢细想,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可就凭我长相同那永平侯夫人那么相像,再加上那带我回去的老妇人对于我是那家二小姐的推测,我心中不由地有了大致的推测。

    可就像楚暮离刚刚说的,庆绪十年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刚刚五岁的小女孩,我又能做出什么样罪大恶极的事情呢。

    还没等我思索明白,外边的守卫突然有了动静。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内狱,从外面还传来了迎接的声音。

    听到了离我们这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我急忙用背抵住了墙壁,生怕被旁人发现这面墙上凿出的洞。

    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离风彻。

    他刚进到牢房后,便遣退了左右站着的守卫。不远处还派了自己离门的亲信守着,像是有什么异常重要的事要说。

    “慕子衿,你知道你所犯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罪责到底有多大吗?”离风彻一进来就直接说道。

    我没应声,这问话明显还有下文。

    见我没什么反应,离风彻自顾自地在牢房中走了一圈,扫视了一周后,便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

    “你的确是胆大妄为,按门规就算直接处死你也不为过,可偏偏我离风彻的儿子喜欢你。

    天颂居然为了你亲自来求我,甚至搬出了他故去的母亲,来劝说我饶过你这一次。

    我的儿子是何等傲气的人,这么多年来他虽生来就站不起来,可他读书谋略样样都不肯屈居人后。可现如今却为了你,头一次和我低头求情。就这一份情,你说你私会外男,你对得起他吗?”

    我没说话,心里既动容,却又隐隐的不平。

    “慕子衿,这次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甚至此后都可以护佑你们平渊全门,但我现今只有一个条件。待你及笄后,便立即同天颂成婚,若同意,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住你,但若是不答应……”

    “不用问了,我不愿意。”离风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口回绝了。

    “如今这一切全都是我的过错,我一人承担就是。我很感谢天颂哥为我所做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他待我的好,我也全部铭记于心。

    可感情不是交易,如果是,那么当年离夫人也不会为了宗主,当年那般决绝地离开良艮山。

    这一点,我相信离宗主比我清楚。

    我不爱天颂哥,若要违心答应了这条件,将来只会伤人伤己。

    还请离宗主秉公处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说出这些话后,我便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面前站着的离风彻。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离风彻正用一种既惊讶又仇视的目光看着我。片刻不到,离风彻就带人离开了。

    在他眼里,我可能属于不识好歹,看不清局势的那种人。

    整个牢狱内又重新陷入到了寂静之中。

    过了好半晌,隔壁的楚暮离才传出了声音。

    “就没见过你这样固执的人。”

    我没回话。

    “你就骗骗他,先保住性命再说也好呀。你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就算逃过这劫,以后也一定会吃亏的。”

    “出云那皇帝真就那样好,值得你为他付出性命?”楚暮离一句接着一句,听上去是教训,可语气里却有些生气和忧心。

    “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楚暮离没再说话。我转过头去,瞧着牢房窗外的月亮。

    那月光此刻正是圆满,如一轮玉盘,看不出些许的瑕疵。但照下来的光却清冷,悠悠地落在我斜前方的监牢空地上。

    到了第三日,就有人带了我和楚暮离到了怀义殿上。这是第二次,应该也是正式的审判。

    师父今日身形显得格外落魄,平渊一门的弟子也个个蔫头巴脑的,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自从离天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样一番话后,我心下就安定了一大半。

    起码那样一番辩解一出,即便真算我有罪,应该也不会牵扯到师门,顶多算是我个人私自与朝廷皇室交涉。

    离天颂此刻也同师父坐在一边,眼神却直盯着我和坐在上位的那些人。他的眼神里不免有几分担心,没有任何的掩饰。所以如今在众人面前我和离天颂根本就是属于一种痴情男子负心女的认定。

    在殿上跪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离风彻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中起身,准备宣布最后的结果。

    “本次出行期间,平渊门慕子衿违反门规,不仅私自与朝廷皇室众人交涉来往,还一意孤行,得罪刺杀出云丞相之子,今日判决其五十刑鞭,并囚禁于风寒谷三年,无批准不可出行。

    至于从犯楚暮离,念其初入良艮初犯门规,且被慕子衿挑唆行事,判其三十刑鞭,并在家中幽居半年不得出。”

    判决一出,殿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好多人都称赞说,离宗主处事公道,半点不徇私情。可另一边坐着的离天颂和师父脸色却很是不好,眼看着离天颂就要出来替我质疑,可却被我用眼神给制止了。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很好的结果了。虽然这惩罚在旁人看来却是有些重,可毕竟我严重违反了门规,这一点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此刻还能勉强留一条命,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事了。

    决定一宣布,就有执刑官派人上来将我和楚暮离给拖了下去。

    行刑场所被定在了演武场。

    我和楚暮离跪在台上,鞭子一下下地落在我们身上,全身只剩下了痛。因为天气还冷,所以这疼也变得愈发明显。

    真是希望自己晕过去,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意识却因为天冷而异常清醒。

    当数到第三十鞭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扛不住了,紧咬牙关,可整个人却禁不住地开始疼得颤抖。

    隐约间,我看到离天颂想要阻止些什么,却被离风彻身边的亲信给硬拦住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彻底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一跃站在了我的面前,一脚就将台上的行刑官给踹下了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