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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和亲出云

    关于我十六岁之前的事,我是没什么记忆的。

    宫中照顾我的嬷嬷说,我是因为前阵子不小心伤到了脑袋,所以醒来后便将一切往事都忘了。

    她们说,我是天离朝的公主萧念卿,我的母妃是被之前曾被打入冷宫,后来也亡在冷宫中的沈美人。

    本来我是没这样好的运气的,毕竟在冷宫中的可怜女人和不被器重的公主向来都不短缺。但可能是我天生命硬,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中还能长到这样大,还出落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俏模样。

    再加上前段日子出云国的突袭征战,朝堂内外都有利用公主和亲的心思,可偏巧当今皇上嫡亲姊妹早已是死的死,嫁的嫁,所以这桩不知是福是祸的亲事便这样落在了我的头上。

    也正是因为这桩所谓的亲事,我才有幸被那皇帝从冷宫中接了出来。

    那些嬷嬷说,我刚被接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因为和服侍我的宫女起了争执,推搡之间头便磕到了桌角上,自此昏迷了好半个月才醒来。

    眼看着和亲之日越来越近,我心里总是觉得有种七上八下的不适。但想着能离开这令人压抑的天离宫廷,也说不准会是件好事。

    一来,不管是出于记忆的缺失还是本就如此,我和这些宫里人的关系本就淡薄。

    正如那些宫女在背后议论的,我亲爹和亲娘反正都不在了,有的只是一个和我向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皇帝哥哥,还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又能指望他待我多好或是我多依赖他。

    二来,就这段日子的观察来看,如今这个所谓的天离王朝,我的母家实在也是不堪托付的。真要讲起来,根本就是强弩之末,权臣当道,把持朝政致使**不说,也从不计较社稷民生之患。听偶尔出宫采买的宫人说,百姓现今都是民怨沸腾,暴动四起。

    想来即便没有出云半路横插一杠,多少也逃不开被推翻的国运。

    我虽然爱着自己的故国旧土,可前几天被皇帝萧旸带着出宫巡游的时候,眼见那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的场面,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怨怪,甚至生出反心来觉得这朝廷不要也罢。

    虽然我现在还是天离王朝的公主,站在众人之上的皇室中人。可视百姓如草芥的这种行事做派也真是不耻,这和亲疏无关。

    本来对于这桩亲事,我是不那么愿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偷了采办宫人的腰牌,就这样逃出宫去,偌大的天地,自有驰骋的原野。

    但想着眼下百姓的日子已经这样苦巴巴的,若再任出云铁蹄践踏而来,只怕对于寻常小民来说更是灾难深重。

    我作为天离朝的公主,既然身在这个位置上,那么就该有应该承担的责任。朝堂上的男人已然是无能无力,那么作为女子也该有君子的担当与风范。

    尽管这样对于女子来说,并不是那样公平。可要同那么成千万的天离子民比起来,我自个儿的喜悲哀乐来讲,好似真的也算不了什么。

    和亲的日子来得很快,听说还是由出云那边决定的。当然他们那些北地人也很守承诺,在同意两国和亲之后,不到三日的功夫就撤了军。

    当然我觉得那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的那个并不靠谱的皇帝哥哥为了达成此次和议,约定好和亲当日,便会将数十座西部城池作为嫁妆赠给出云。亲自给总比打架来抢来得划算,突然觉得他们那皇帝也真是个贪便宜的主儿。

    出嫁当日。

    我那许久未见的皇帝哥哥倒是对我态度异常得好,还送了我好几匣子先皇后的私藏之物给我。离开永京前,他甚至还伏在我肩头,用耳语对我说让我在出云好好过日子,再也别回来永京了。

    我心里觉得这是废话,好像我深陷进出云的后宫中,还能私自跑回来天离皇宫一样。但我还是对着他礼节性地温和一笑,尽量展现着自己皇家风范的一面。

    早在和亲送别仪式之前,就有嬷嬷早早地教过了许多该注意的礼节和规矩,所以全套礼节行下来倒很是顺利。

    陪同我一同前往出云国的嬷嬷和宫女,大多是先皇后顾氏留下来的亲信,听说这还是我那皇帝哥哥亲自安排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居心。

    总共带了两个嬷嬷,四个侍女,结果谁知在半路上,就撅过去三个。

    一个嬷嬷刚出永京城,就犯了风湿,在马车里痛得哭爹喊娘的,想着越往北走,只怕会症状更严重。出于仁慈,我很大度地交代护送士兵将老人家给送回去了。

    接着,就入了北地,到了出云的地界,然后两个宫女又出事了,染了风寒却总不见好。出云寒风阵阵,已经快至腊月份,气候更是冷得难耐。偏那俩宫女连日发热,实在病得厉害,虽是陪我出嫁的,可也不能这样白白丢了人家的性命,不得已之下,我便再次将人给送回了南地。

    辗转到达出云都城溧阳时,我身边随侍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年近五十的嬷嬷和两个比我还小上两岁的小宫女了。嬷

    嬷姓徐,名字不大清楚,她也似乎并不想被别人问起,只让人称呼她为徐嬷嬷。至于另外两个小宫女,一个叫夏竹,一个叫秋叶。

    进了出云宫廷,便有礼部派来的女官来招引着前往住所。

    那是一座很雅致的宫殿,想是为了庆贺出云与天离秦晋之喜,宫殿内外还用红绫喜帘装饰了一番。

    刚一进门,就有内官领了几个小宫女和嬷嬷跟在身后行礼迎接。但是那些宫人的眼神却在偷偷打量着我们这些远客,看到我身后只带着这样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不成样的小宫女时,还没忍住偷偷地笑了笑。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落魄王朝的落难公主,身边人手不多,就连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也很是有限,甚至真要同那些方才远远看到的出云宫妃相比,作为一个异国的公主来讲,这确实是有些寒酸。

    虽然我心里是没什么介意的,但总归面子是要做足的。我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嬷嬷对那些宫人一一打赏,事后又说了些场面话后,便遣散了周遭人等。

    到了晚上,我原本心里还踌躇该怎样应付那出云皇帝,但就在我惆怅不已之时,居然只来了一群宫人。那个领头的内侍先是行了礼,接着又宣读圣旨,转达了皇帝封我为卿嫔这件事。不仅如此,还吩咐身后的侍从献上了各种各样的赏赐,说是这是出云皇帝亲赏的,替那皇帝传话说,让我只用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我心下暗喜,可面色却沉静如水,不敢表露出什么,只颇有礼节地谢了恩,眼看着那群人离去。

    身边的徐嬷嬷替我担心,说是看那出云皇帝对我没心,怕我日后受窘。可我心里却只觉得痛快,他要真能来不打扰我,让我在这宫里清净度日,这倒是一件我巴不得的好事。

    看着我那满不在意的神色,徐嬷嬷和夏竹、秋叶不由地叹了口气。

    连着过去了好几日,也没见到皇帝半个影子,于是宫里的其他人开始纷纷议论了。

    比如说,我这公主什么落毛凤凰不如鸡了,到了这里也只是被冷落的命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但我在这儿也待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关于出云皇帝后宫的传闻也是听了一些的。

    出云皇帝这几年来根本就是不近女色,好多因为倾心陛下被进献入宫的大臣之女,还不是等了几年之后最终死了心,乖乖听从皇帝安排出宫另嫁了别人。虽然顾念在那些女子母家的份上,那皇帝待她们不错,偶尔还会去看看她们,但听宫里人都说也不过就如同兄妹相处一般。

    这样一看,大家反正都一样,有什么可不平的。

    至于来到出云这样久,他都没来看我,当然我也没把这事当事,但细想之下,总觉得他可能不太想见我们天离人。

    毕竟是死对头,就算如今和了亲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是对头。总不能指望就凭这桩有名无实的婚事,还有那十几座小小的城池就能满足出云的野心吧,要真是这样那也不会有之前长达几十年的连连征战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从天离带过来的巫医丹药借着茶水吞下去。

    还没来之前,我就听我那天离的皇帝哥哥说,我生来便患有寒疾,而且每月必要发作那么一次。所以在临行前,他专门派宫中的巫医帮我研制了丹药,说是可以压抑我体内的寒疾,以免受我因疾受苦。

    但如今到了出云,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所带的丹药也慢慢地开始不够了。可去太医院请了四五次,也没人前来。于是,心下便明了,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理会我们这样身在异乡,且为皇帝陛下所冷落的宫妃了。

    于是,请不到人,我只好派秋叶去医药局取些药材回来,想着自己摸索着重新配药制作。因为在天离宫中时,我便发觉自己对于医药像是极有天赋一般,简直就是天生奇才,不仅看到第一眼就能准确说出所有药材的名字,就连《本草论》我甚至都可以背得丝毫不错。

    但我问身边人,他们却总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后来还是天离皇帝告诉我说,我在冷宫时钻研过医术。

    但眼下,无人相助,也只能自己帮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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