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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宴会之上

    当夏竹和秋叶哭丧着一副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定是连药材也没讨到。

    眼瞧着离犯寒疾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在这出云后宫的日子近来是愈发不好过。

    明明已入寒冬,宫中的司务局到现在竟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送过来。每次换人去催请,那些人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推三阻四的,最后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出云那皇帝自从我嫁进这后宫以来,压根都没有来看过我。也因着这个原因,这些手下办事的人便待我越发怠慢起来。甚至在饮食用度方面连这宫中的侍女都比不上,以至于在这宫中伺候的侍女和嬷嬷大多对我们来自南地的主仆四人爱理不理的,只存了看我们笑话的心思。

    我这人向来最是怕冷,可如今待在这没生火的屋子里,只觉得就像置身在冰窖里,手上也起了多个冻疮。

    没药材,没炭火,没正经吃食,每天就靠着那几碗清粥咸菜度日,只觉得这日子是真不好过。

    从南地千里迢迢到了北地,没想到一样是坐冷宫的命,这待遇甚至还不及我在天离。起码南地的冬天没有北地这样天寒地冻,而且偶尔我还可以偷偷溜出宫去玩。

    可现在就算是托人跑腿买些药材和炭火都不行,那些出云的宫人对我们的哀求和利诱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多说几句说不定就会给我们告状的主儿,更别说偷偷跑出宫外了。

    来到出云半月有余,我、徐嬷嬷还有夏竹和秋叶都明显瘦了一圈。想想他们也真是不幸,跟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主子,如今还得被我连累和我一起吃苦。当然他们几个倒是从没抱怨过,甚至一有什么能吃的干粮什么的还会先紧着我。可日子真要这样过下去,也真是没什么活路了。

    但细细想来,在这个偌大的出云皇宫,我又能依靠谁呢。皇帝铁定是不想见我的,不然这么多天不会连个面也不见。宫中其他的宫妃,也大都是出云重臣之女,且不说我和她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恐怕就只我这个天离公主的身份,旁人也不可能轻易接纳我。

    就在我发愁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时,便有内务府的宫人来知会说,没几天就是皇帝的生辰宴,请我好生准备,不要丢了体面规矩。

    什么体面,不过是怕我太过寒酸,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被皇帝诘问罢了。毕竟在名义上,我还是天离嫁过来的公主,更是出云皇帝的宫妃。

    我若是在那样的场合中丢了面子,那么少不得人家会认为是皇帝在薄待我。如此一来,那些行事的宫人也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心里暗自思忖着宴会一事,虽然我并不想求那皇帝什么,可既然我从南地嫁过来,怎样来说都不该是这样等死的待遇吧。而且就算不为我自己,也要想到一直跟着我的嬷嬷和侍女吧。

    我由着性子,当然没人能管得着我,可让她们跟着我挨饿受冻的,我也真是狠不下心来。

    当今之计,还是得利用这次宴会,尽力同那出云皇帝见上一面。

    平素听闻这出云皇帝待下极好,有君子的美称。如果此言非虚,那么眼看着我们这几介女流,白白在他宫中等死,想来也并非是他所愿。也许,说不定在这宫中还有一线生机。

    宫宴那日,徐嬷嬷和夏竹、秋叶早早地就帮我上好了妆,又专门挑出了一些还算看得过去的宫装让我选。

    几番考虑之下,我最后选择了一套浅青色的衣裙,里层都是夹棉的,上面绣着天离特有的朝露花,外面则配的是一件白色大氅,在衣摆处用丝线钩出杨柳叶的形状。

    本来这样的生辰宴上,是应该穿得喜庆一些的。但无奈,这边的司务局向来不理睬我们,至于什么例银,衣料的更是不把我们算在其中。又或者这些例份早就被下面那些看人下菜的宫仆给掳为己用了,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南地的衣物就算再厚,也必然不能同北地的冬装相提并论的。至于选这件衣服,也多是因为这是我能穿出去的比较厚且还算体面的一套宫装了。

    刚朝月殿,便觉得阵阵暖意袭来,真是种久违的温暖了。因为殿内烧着好几个炉子,所以在里面的人一点都不会觉得冷,就连我退去大氅后,都没有感到丝毫的冷。

    接着就有内官带着我到了一个很是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离大殿上的主位更是离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距离,只怕我连那出云皇帝的面貌都看不清。我不由地开始担心,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有机会能求见到那皇帝,说说将来的打算顺便求求情。

    在场早已汇集了许许多多的人,但我却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能从常理上判断和我同处里层的那些女子应该都是宫妇,而那些外层紧挨着同桌而坐的应该是一些大臣及臣妇。

    我的座位紧挨着一根方菱长柱,刚好将我望向主位的视线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地静静观察着周遭的人。

    突然就有内官高呼皇帝来了,在场众人纷纷屏声静气,然后伏地行礼。这出云的礼节和我们天离是有些差的,但毕竟入乡随俗,我也学着周围的人行礼出声拜见。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声清朗好听的平身。我总觉得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但碍于面前的那根方柱,我还是看不到那皇帝究竟长什么模样。

    不由地,我有些泄气。当歌舞表演开场的时候,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张望,反倒平心静气地大快朵颐着面前的各色菜肴,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正式求见那皇帝一面。

    一曲舞毕,突然一切好似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侧面一个满脸调侃之意的大臣,眼光不断打量着角落里不起眼的我。

    那眼神看得我心里很是怪异,只觉得颇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在反复观察了几眼后,那大臣居然亲自站了出来,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开了口。说是前阵子后宫新来了天离朝的一位公主,平素听闻天离女子才艺无双,但疏于见识,因此向皇帝进言,不知可否请我弹奏一曲。

    听着他的弦外之音,就是想借这样的场合好好羞辱我们天离一番。

    别说我根本不会奏乐,就算会奏,在乐师辈出的出云王朝,也恐怕是难与他们相提并论,到时候落了丑才是真的。

    所幸那出云皇帝倒是没有立马同意,远远看他踌躇不决的模样,应该是想驳了这个进言。

    但下一刻,就有好几位大臣站了出来,同样的请求。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臣,应该是出云的武将,居然还直接用了激将法,当场笑话起我们南地人露怯,小家子气,没点见识与胆识。

    说我就说我,这没什么不敢当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笑话我们天离这多少真是有些过分。

    意气驱使之下,我直接起身站了出来,上前行礼后表示自己平素不善音律,愿意以一舞为宴席助兴。

    我在等待那个上位者的回复,可等了好久,却见他一直没有言语,反而一个劲儿地盯着我,打量我,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目光。

    我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只低着头。可刚刚看到他的那张脸,我又觉得总是很熟悉,好像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样。

    最后还是内官暗中提醒了一下,他才将眼神收了回去,然后点头示意可以。

    当我换好舞衣后,在殿中央已经搬来了许多盆养在温室的雪兰花,利用花盆围成了一个可供表演的圈。

    我选择的舞蹈是天离有名的《念韶光》,其实我早就记不起到底是同天离宫中哪位舞姬学的了,而且这舞在民间反倒是更受欢迎。

    白色舞衣,广袖长裙轻舞间,我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很轻松,身体步伐随着舞蹈而摆动,好似周围一切人事早都不存在。只有我一人这样尽情恣意的舞着,没有任何人来干扰。

    舞蹈最后,是要用水袖来摘花,这也是整支舞最出彩的部分。我动作轻盈灵活,不到一会儿,那摆放在周围的雪兰花就已经被我挨个摘取了一些,最后齐齐地汇聚在手上握成了一束。

    一舞落毕后,我看到那些原本还抱着看笑话打算的那些大臣脸上已经全部变成了惊讶,就连周遭的宫妃和臣妇也换了种别样的目光看着我。

    我刻意忽略周围人的眼光,然后向着出云陛下行礼后便准备告退。

    不料,却被那皇帝陛下给叫住了。他甚至下令将我的座位挪到了他的身侧,然后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这令我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待我坐到他身边后,他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在看了我好一会儿后便重新将目光放到殿上的歌舞表演上了。

    但当宴会结束时,他却直接出声将我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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