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2

    看着眼前温文尔雅还很和善的兰斯洛特·罗兰公爵, 宋萩荻的心情，很复杂。

    高手，这是个高手啊。

    他说的话, 宋萩荻其实是不信的。

    从报仇这件事就能看出, 他对卡特琳娜的感情很深，这样的人, 能这么快接受一个他眼中的“仿冒品”吗？

    但从头到尾，兰斯洛特的态度都很诚恳。

    和亚伯罕、爱德的抗拒态度不同，他一开始就表示，自己知道她与卡特琳娜不同, 但仍希望和她成为朋友。

    哇, 这特殊感，不一下子上来了吗？

    他的手段, 啧啧, 杠杠的。

    虽然宋萩荻不信，可她并未表现出来。

    相反, 她惊讶又不确定, 好像一个不自信的孩子, 受到同龄人的欢迎后, 反复确认, “不会吧？我也可以吗？我也会受到别人的喜欢吗？”

    宋萩荻表现出害羞却要强装淡定的样子, 说道：“能不能成朋友这事, 又不是签合约, 签下了就立刻能成朋友。”

    “但是……”宋萩荻挠挠脸，“我并不讨厌公爵您。”

    来啊！演啊！谁怕谁啊！

    宋萩荻的斗志, 已经被点燃了。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相信了她的表演，但即便他心里有想法, 面对如此温和友好的回应，兰斯洛特也只能憋回去。

    当然，兰斯洛特此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

    宋萩荻即便想观察，恐怕也很难收集到什么有用信息。

    果然兰斯洛特说道：“您说的是，是我莽撞了，请殿下原谅我的无礼。”

    就在这时，一道疑惑的声音插入。

    “兰斯洛特？你也来了？”

    这声音宋萩荻也算熟悉，扭头，她见到一位身高体壮却穿了裙子蓄了胡子的面具男人，站在不远处。

    即便看不到来人的脸，但这体型、这声音还有这个形态动作……

    菲尼克斯国王？

    宋萩荻小小的脑袋瓜子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

    她没忍住，歪头观察。

    不是吧，国王陛下这么豁得出去？化妆舞会上可以穿裙子还真穿了裙子？

    而她的胆子，也是非同寻常的大。

    即使她认出来了，她也假装自己没认出来，不仅如此，她还要找机会开溜。

    宋萩荻抓起酒杯，痛饮起来，她那模样和舞会上喝酒喝到爽，跳舞跳到嗨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已然失去了自我意识，海盗·王后配合着服饰非常爷们地走过去，一把掀了菲尼克斯的裙子，还轻佻地挑了挑他的下巴，“这妞真难看！”

    她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可是屁股大！”

    舞会气氛很嗨，旁边的人们哄堂大笑。

    宋萩荻也假意全然不知对方身份，调戏完，就装醉溜走。

    只留菲尼克斯：“…………”

    像个被调戏的小姑娘，夹着腿，捂着裙子，尴尬异常。

    尤其是在兰斯洛特·罗兰面前。

    兰斯洛特一改和宋萩荻谈话时的和善，他笑得冷然，“怎么，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化妆舞会，我没资格来吗？”

    虽然这个舞会，的确气氛轻松玩得开，但好歹也是庆祝菲尼克斯国王痊愈，兰斯洛特如此评价舞会，等同于打菲尼克斯的脸。

    然而，本应该最注重面子的菲尼克斯，却没有发怒。

    宋萩荻溜了，但没有走远。

    她躲在暗处在看。

    她不明白，此刻菲尼克斯的平静，是因为他没听懂兰斯洛特的话中有话，还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是后者，那就有意思了。

    菲尼克斯只是说道：“怎么会？既然邀请了你，当然希望你能来。”

    没等兰斯洛特回话，菲尼克斯简直跟抢答似的，立刻又说道：“看到你人来了就好，我还有事，你慢慢玩。”

    说完，稍稍点了点头，菲尼克斯离开了。

    他甚至没有多问，他的王后为什么会和兰斯洛特说话，好似对绿帽一向敏感占有欲极强的菲尼克斯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兰斯洛特盯着菲尼克斯的背影。

    那眼神，虽然极力克制了，却依旧冷且利，像是暗中蛰伏着，等待良机将菲尼克斯大卸八块。

    等菲尼克斯走远了，兰斯洛特才收回视线。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缓步离开。

    走到宋萩荻藏身观察的位置，兰斯洛特脚步一顿。

    他侧头，宋萩荻缩了缩肩膀，挥手向他致意。

    当然了，她本来就没醉，刚才装醉的目的和兰斯洛特一样，都只是为了公开羞辱菲尼克斯国王而已。

    离开更是为了将空间留给菲尼克斯和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

    所以被他撞见她其实并没有走，宋萩荻也不怎么尴尬。

    宋萩荻反而大方问道：“菲尼克斯看上去，还挺怕你的。”

    兰斯洛特不置可否。

    当然了，国王对某些有权有势的贵族发怵也是很正常的事。

    国王虽然拥有税收收入，但很多时候仍需要拥有巨型产业有权有势的贵族支持。

    国王和贵族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一个保证政策向他们倾斜，一个给予各种支持，互惠互利，如此而已。

    宋萩荻想了想，又回忆了刚才的画面，她继续推测道：“不像是对公爵的尊敬，倒像是……他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很缺德很阴损，拿出去评理你占优的那种，所以怕你报复？”

    闻言，兰斯洛特走到她面前来。

    本来宋萩荻就站在个角落里，一根柱子和墙体的中间，刚好能站一人的凹陷处，兰斯洛特虽然身形在男人中不算太过高大的那类，却仍比宋萩荻高了大半个头。

    他的靠近，遮蔽了大量的光。

    阴影投射到宋萩荻的身上，兰斯洛特的影子，也缠绕住了她。

    兰斯洛特虽然在微笑，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

    “您的直觉、观察能力、思辨能力，是您有别于其他人的优点，是您绝地反击的武器。但是……”男人撑住墙，倾身，靠近，木质和麝香混合的沉稳香水味道，涌进宋萩荻的鼻间。他始终恪守着一定的距离，只是气息却无法控制地侵略了过来。

    “……太过直率，是您的弱点啊。”

    宋萩荻一愣。她忽然有所警觉。

    太口无遮拦了吗？也是。只是个今天才知道名字的人，她怎么能把猜想说给他听，难道指望他给出正确答案吗？

    这不可能。

    宋萩荻顿时有些恍然。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兰斯洛特的背影已经远去了。

    他走向门口，头也没回，悄悄消失在了热闹的化妆舞会上，一如不知他从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样。

    ……

    思嘉莱特还未经过正式宣判。

    因为在上次的公开审理后，她不但没能甩开陷害现王后的黑锅，还扛起了害死前王后的陈年黑锅。

    即便菲尼克斯国王也难逃其咎，可这个时代嘛，宁愿打死一群小三，也绝不处罚一个渣男，更何况这个渣男还是国王，所以大家也只是在舆论上谴责一下他，实际行动上，那份憎恶只能糊了思嘉莱特一身。

    思嘉莱特正在进行着最全面的调查。

    从头到脚，从以前到现在。

    这架势，像是要扒出她从出身以来的全部恶行，然后再代替上帝宣判她此生是善还是恶，是应该进入天堂，还是该下哪一层地狱。

    虽然没有人为罪有应得的思嘉莱特求情，但也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不公平。

    国王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可正如前面所说，大家只能在舆论上谴责他。

    只·能。

    大家也的确这么干了。

    于是乎，菲尼克斯国王在民间的声誉，一落千丈。

    菲尼克斯国王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在生病之前，他十分在乎声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废那把力气，特地搞什么公开审理。

    可生病之后，不知道菲尼克斯是顿悟了什么人生哲理，他竟然对声誉，对民众评价，看淡了起来。

    可能他在享受一种“我知道你们都不爽我，却仍然干不掉我”的爽快心理吧？

    一旦缺失了声誉束缚，菲尼克斯国王原本就奢侈的作风，逐渐变得更加**。

    他喜欢一切风花雪月之事。

    小提琴、芭蕾舞、绘画、话剧，等等，他都十分喜欢，也有所涉猎。

    不得不说，菲尼克斯在艺术上的造诣，也不错，中等偏上层的水平是有的。

    和他不擅长的治国理政相比，练习各种艺术技巧的苦，那可是少之又少，即便是苦，他也甘之如饴。

    逐渐放飞自我，沉溺在自己擅长领域的菲尼克斯，在今年秋，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让全国的孩子，只要是有天赋的孩子，都能有机会接受完善的艺术教育。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要在全国，设立艺术学校。

    这还没完，但凡是稍大一点的城市，他都要建设演奏厅、剧场等基础设施。

    他的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也不错。

    完善城市的基础建设，提高国民的艺术鉴赏能力，让有天赋的孩子有地方可学，的确是不错的想法。

    可，他说的这些设施，全建起来，不是一步小数目。

    钱从哪里来？

    菲尼克斯本是打算提高税收，但他又想，他这本来就是提高民众幸福指数的举措，再提高税收，岂不冲突？

    于是在会议上，菲尼克斯脑子一拍，当即决定。

    “那就提高贵族们的税收吧。他们有钱，也不差这点。”

    当即，会议上好几个贵族的脸，黑了下来。

    同样参会的，还有兰斯洛特·罗兰公爵。

    公爵大人产业遍布全国，放眼整个王国，他的产业不说全国最多最大，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巨贾。

    如果该政策真的执行，兰斯洛特公爵无疑要大放血。

    兰斯洛特并未黑脸，他一直笑着到了会议结束。

    然后他立刻对管家说：“帮我举办一个温馨小巧的餐会，邀请我亲近的朋友们参加。”

    管家侧耳倾听。

    “克劳迪亚·弗朗西斯科，爱德·克里斯托弗，亚伯罕·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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