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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谢小姐,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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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系统所说, 无论对谁而言,私自穿梭位面都称得上大忌,那团魔气是, 谢镜辞亦是。

    由它造出的通道不受天道庇佑, 随时可能崩塌。一旦出了岔子, 谢镜辞不仅会永久滞留于另一个时空, 还极有可能遭受来自天道的严惩,万劫不复。

    这是场九死一生的赌博, 可她必须去做。

    “谢小姐。”

    裴渡虽不清楚来龙去脉, 却也心知此行危急,沉声道:“我随你一并前往。”

    系统赶忙接话:[别别别,我这通道是一朵娇花,经不起这么多人摧残。]

    谢镜辞一人进去,便已能引出不小的位面波动, 若是把人数增加到两个,恐怕还没来得及回来, 通道就已经先行崩塌。

    它口中念念有词, 将少年上上下下扫视一通:[而且以你如今这副模样,没直接昏倒就已是万幸,去了那边能有什么用?]

    以它的认知来看,早在对上白婉那一击的时候, 这小子就应该承受不住剧痛,两眼一闭了。

    魔气有一点没想错,从某种方面来说,裴渡的确有点疯。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你尽管放心去吧!”

    孟小汀对魔气与系统一无所知,瞧出事态紧急, 并未对此多加询问,拍了拍谢镜辞肩头:“我们会把白婉打趴下的。”

    即便不知晓前因后果,孟小汀也仍会选择无条件相信她――这是身为好友最基本的默契。

    “多谢。”

    谢镜辞轻轻吸了口气,对上裴渡被血色占据的双眼:“等回来以后,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少年深深望着她,瞳色漆黑如墨。俄顷长睫一动,眼底寒意散开,化作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嗯。”

    裴渡说:“我等你回来。”

    *

    时间刻不容缓,谢镜辞很快进入漩涡,不见身形。

    她那边是未知的暗潮涌动,在此时的琅琊秘境里,同样杀机四伏。

    白婉的实力远远超出众人想象。

    她修为已至化神,与金丹元婴隔了巨大的天堑。之前的冰箭之所以能被顾明昭一举摧毁,是因太过轻敌,只用了六成力道。

    身为裴家高高在上的主母,她一向养尊处优,活在无数人的敬仰之下,如今被小辈破了招式,只觉怒从心起,誓要将眼前一行人赶尽杀绝。

    尤其是孟小汀。

    若不是她动用留影石,记下归元仙府里的景象,小钰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钰所受之苦,她定要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层层铺开,林中树叶激荡不休,掀起绿浪滔天。

    顾明昭虽然得以恢复曾经的修为,但几乎把法诀忘了个一干二净,情急之下,只能操控灵力一并上涌,汇作一堵坚实的风墙。

    莫霄阳拔剑挡下雷鸣电掣,说话已有些吃力:“这女人有完没完,她都不会觉得累吗?”

    他们斗了不知道多久,灵力已在慢慢见底。

    然而白婉自始至终面色不变,目光里是寒意刺骨的冷,攻势不停。

    这是元婴与化神的差距。

    倘若细细对比,会发现无论战斗技巧、经验或武器,二人都远远不及她强。至于在灵力的储备量上,更是如同涓涓小溪遇上浩瀚江河,拥有天差地别的距离。

    再这样一味防守下去,等气力被耗空,他们两人定然不敌。

    莫霄阳在鬼域打过不少架,很快做出决议:“我左你右,围住她。”

    他甫一说完,便见一道烈焰呼啸。

    火光大盛,织就一片绵延的红,为首的部分略微扬起,竟有几分蛟龙抬尾的势头,铺天盖地向他猛扑。

    顾明昭试图出手相助,却是自顾不暇――

    空中再度凝出数把冰箭,比起之前所见,平添一股暴戾杀气。冰箭在半空只停顿了短短一个瞬息,再眨眼,便是数箭齐发!

    云涌风飞,掀雷决电。

    压慑势不可挡,让空气也为之凝固。顾明昭凝神咬牙,于掌心聚集灵力,白光延展如蝶翼,向两侧轰然荡开,汇作一面莹白屏障。

    两股彼此对立的力量相撞,迸发出叫人睁不开眼睛的刺目疾光,下一瞬,两道一左一右的影子便猝然前袭,直攻白婉面门!

    林间灵力奔涌如天河倒灌,铮然剑光、暴戾符意与道道术法隐现不休,战至正酣,只能瞥见三道交错残影,可令骄阳失辉。

    孟小汀只有金丹修为,倘若冒然插手,只会给莫霄阳二人平添麻烦。

    她是个聪明人,准备了必要的丹丸和符咒,静静候在一旁等待时机,没想到出手的机会没来,反倒是身后OO@@,响起一道极为古怪的响音。

    与战斗时轰轰烈烈的声音不同,这次的动静隐秘又微弱,伴随着宛如呜咽的低吟。

    她循声望去,居然见到本应该躺在角落里、声息全无的忆灵。

    它被裴渡硬生生剖开,却并未立即死去。

    由于肚子里的神识尽数逃散,忆灵身上的张张人面不见踪影,曾被剖开的地方尚未愈合,像极漆黑一片、微微张开的裂谷,诡异至极,平白惹人心悸。

    它的身体颤抖不已,孟小汀感受到无比强烈的怒意,以及冲着她和裴渡而来的狠戾杀气。

    糟糕了。

    她一个头两个大,白婉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了这玩意儿。

    裴渡在很久以前就已支撑不住,直到谢镜辞安全离开,才终于阖眼陷入昏迷。

    如今的忆灵气急败坏、来势汹汹,唯一能够迎敌的,只有她一个。

    这这这、这合理吗?

    她要是真和那玩意交手,估计不到十招,就能被暴怒的怪物撕成碎片。

    看忆灵的架势,似乎是想把裴渡生吞活剥。

    孟小汀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挡在他跟前。

    这是真正的进退无门。

    她对上忆灵,大概率会以惨败作为终结,而莫霄阳与顾明昭同样陷入苦战,等他们灵力耗尽,就是死在白婉手中的时候。

    这两尊大佛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他们这次究竟是走了怎样的霉运,才不得不面临这种――

    ……等等。

    电光石火之间,孟小汀眼神一晃。

    她、莫霄阳与顾明昭关系匪浅,然而白婉和忆灵……应该彼此并不认识吧?

    不远处的缠斗仍在继续。

    白婉杀气不减,五行术法被用得出神入化,凡是指尖所指之处,尽是无穷杀机;反观身侧两人,已然有了明显的疲态,攻势渐渐放缓,身法亦不如最初的行云流水,显出几分仓促与吃力。

    他们今日,该不会全都折在这儿了吧。

    莫霄阳很认真地想,谢小姐曾说过,不管能不能找回丢失的记忆,等离开琅琊秘境,都会领着他们去天下第一楼饱餐一顿。可怜他一口菜也没尝,就要栽在这个地方。

    他胡思乱想,觉得死到临头,脑子里最后的念头不该是胡吃海喝,否则实在没出息。

    正在想着,突然察觉神识一动,在翻涌的识海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快快快闪开!”

    ……孟小汀?

    莫霄阳自对决里分神须臾,不动声色向后一瞟,在看清身侧景象后,瞬间抽了口冷气。

    孟小汀在狂奔。

    孟小汀身后漆黑的怪物,它也在狂奔。

    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忆灵惹得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追在身后时,像一团张牙舞爪的烂泥。

    顾明昭显然也听见她的传音入密,动作一滞。

    越来越近了。

    白婉的五感何其敏锐,很快便察觉有妖邪在逐渐靠近。在她转身的刹那,孟小汀深吸一口气,向身侧一窜,嗓门震天高:“撑住!救兵来了――!”

    这个向身侧闪躲的动作,是她蓄谋已久。

    而对于忆灵来说,却是始料未及。

    修真界没有牛顿,好在惯性的光辉永存。

    向前俯冲的动作无法被轻易收回,它眼睁睁看着孟小汀迅速一闪,身体却只能不受控制地继续向前。而顺着这条由孟小汀带出的路径,在尽头处……立着个满身杀气的女人。

    白婉不耐地皱眉。

    孟小汀的大嗓门实在引人注意,那句“救兵”堪堪落下,当她回眸望去,果然见到一抹俯冲而来的黑影。

    黑影行色匆匆、速度极快,显然是抱了与她鱼死网破的念头。

    她不由冷笑。

    只不过看见那两个小辈受了伤,它就气成这副快要发疯的模样,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直勾勾撞在她的符咒上?

    这种感情可笑且幼稚,向来为她所不喜。不如今日,就先杀了它来祭天。

    忆灵很懵,很茫然。

    它从头到尾都是问号。

    它追着一个出言不逊的女孩拼命跑,一不留神与她错了位,刚打算转身继续逮她,身侧却突然有灵力爆开。

    这股力量强悍非常,似要将它瞬间撕成碎片,忆灵抬头一看,才发觉是路径尽头的那个女人。

    她很强。

    不愧是那女孩口里的“救星”。

    出于极致的愤怒,怪物的身体开始发颤。

    这群人夺走了它悉心收集多年的宝贝,如今竟恬不知耻,想要将它赶尽杀绝。它势单力薄,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想复仇,唯一办法便是拼个你死我活。

    救星又如何――

    还不是要乖乖败在它手下!

    一瞬风起,叶落之际,两道对峙的身影同时发力!

    世上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事。

    顾明昭呆若木鸡,莫霄阳笑得直抽。

    暴怒的怪物狂躁到了顶峰,只想把眼前女人的记忆吞吃干净,猝然聚力,汇作一个又一个狰狞漩涡。

    杀心到了最重的时候,白婉满心只求速战速决,亦是引出灵力浩荡,直直对上它的进攻。

    只可惜,与裴渡相比,她识海里没有系统作为掩护。

    灵力触碰到那一个个漩涡,竟无法将其击破分毫,反而是她自己被漩涡吸食,识海里传来刺痛。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识海中一点点溜走。

    这怪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它赢了。

    眼看女人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地,忆灵忍不住心中狂喜,浑圆的身体颤抖不已。

    可惜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它在裴渡与谢镜辞手里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方才那一击,几乎带走了它的大半条命,还没来得及腾空起身,一阵剧痛便从头顶蔓延,迅速扩散到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它后知后觉地回头,见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

    忆灵不认识这张脸,却记得这道澄澈干净的仙力。

    它早在许多年前,当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就理应消散无踪。

    “好久不见。”

    顾明昭咧嘴笑笑:“永别了。”

    仙力爆开的瞬间,怪物像是陡然泄了气的球。

    用来填充身体的灵力一丝不剩,只余下薄薄一层黑纱,飘飘然坠落在地。与它一起落地的,还有好几颗圆润光团。

    忆灵自知不可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化作见人就咬的疯狗,恰巧遇上白婉,吞了她不知道多少记忆。

    与它钟爱的淡金色神识不同,这些光团色泽不一,有浅红、鹅黄、雪白乃至混浊灰黑,象征着或无聊或惊险,或欢愉也或压抑的种种回忆。

    莫霄阳拿了其中一颗仔细观察:“这些是什么东西?莫非全是白婉散落的神识?”

    顾明昭死里逃生,靠在树干上长吁一口气:“拿着别人的神识,当心被吸入那段记忆里。”

    “我倒是希望,能把这些神识全都看个遍。”

    孟小汀扬唇笑笑,带了点神秘兮兮的意味,慢条斯理压低声音:“你们难道不期待吗?仔细翻一翻,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当初她与裴钰密谋,设计陷害裴渡的记忆。”

    她身上可还带着好多好多留影石,能不能一举震惊整个修真界,就看这一遭了。

    少女指尖稍捻,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朝着不远处一望。他们这边尘埃落定,也不知道辞辞此刻如何了。

    *

    老实说,谢镜辞此刻的状态称不上多么好。

    她在对决中耗光了体内的灵力,虽有服下丹药作为补充,但凡事都得讲究循序渐进,要想通过丹药瞬间回到巅峰状态,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浑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口,就更是令人头疼。

    她今日着了绿裙,在淡淡的新芽色泽里,猩红血污显得格外刺眼。无论谢镜辞站在哪个角落,都能瞬间引来不少人或同情或震惊的目光。

    尤其是,她还置身于一间人来人往的客栈。

    这间客栈谢镜辞曾经来过,隐约存了点印象,只记得建在鬼冢附近,名唤“君来”。

    按照她的记忆,君来客栈常年失修、门可罗雀,这会儿放眼望去,却见到不少人聚在其中,耳边则是谈话声此起彼伏。

    一名健硕青年仰了面饮酒下肚,长长呼了口气:“总算完事了!那家伙今后不会再出现了吧?”

    “他都筋脉大损、被各大长老联手击中要害了。”

    另一人抿了口酒,慢条斯理道:“依我看,像他那种十恶不赦的恶徒,就应当送去仙盟地牢好好受折磨。轻而易举就死掉,也太便宜那魔头了。”

    “我听说,本来是打算把裴渡押入地牢的。”

    一个书生样的少年修士道:“谁能想到,他居然会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下面就是最危险的蚀骨地,这回他算是彻底完蛋,活不了了。”

    裴渡。

    听见这个名字,谢镜辞眼睫一动。

    “说来奇怪,我老是有种古怪的感觉,和上回讨伐他时相比,裴渡修为反而降低了。”

    有人挠挠头:“这次我们赢得如此轻易,实在有些奇怪。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他没用上全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他会心甘情愿来送死?”

    健硕青年又喝了口酒:“俗话说得好啊,骄兵必败。上回他被正道讨伐,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打那以后,定是自信得很,以为自己真是天下无敌。”

    裴渡才不会那么觉得。

    谢镜辞在心里悄悄辩驳,他之所以轻易落败,理应是和天道做了交易。

    多亏有客栈里零零星星得来的情报,她终于拼凑出了如今的状况。

    裴渡入魔已深,久居于鬼冢之中,正道曾试图讨伐过他,奈何实力不敌,只能狼狈地打道回府。这是第二次围剿,他败得很快,被术法击中,坠入万丈深渊。

    更准确一些,是整个鬼冢最为荒芜凶险、被邪祟野兽视作巢穴的蚀骨地。

    谢镜辞从没踏足过蚀骨地。

    因而当她在鬼冢兜兜转转好一会儿,终于来到这里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由于地处深渊之下,四面八方尽是嶙峋古怪的石壁。石块层层叠叠、遮天蔽日,阳光没能渗进一丝一毫,占据感官的除却黑暗,便是阴冷}人的凉。

    这是鬼冢常有的景象,荒无人烟,孤寂寒凉,还往往九死一生,寻不到活路。

    在那么多年里……裴渡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谢镜辞不自觉皱了眉,灵力凝结,散发出足以照亮前路的白光。

    蚀骨地荒无人烟,寂静一旦到了极点,便像是千斤巨石死死压在心口,叫人连呼吸都不甚顺畅。

    四下无声,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在空茫的暗潮中,她步伐陡然停住。

    漆黑暮色里,响起一声阴冷的笑:“你发现我了?”

    这是和裴渡一模一样的声音,谢镜辞猜出它身份,同样回以漠然的笑:“真巧。”

    正是被系统强行送回这个世界的魔气。

    它一心想要占据全新的身体,以崭新面貌重新开始生活。拜她所赐,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丢回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心中不可谓不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

    它想不通谢镜辞的心思,头一回显出了好奇与困惑的情绪:“怎么,心里生了愧疚,想留在这儿陪他?”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谢镜辞不答反问:“不回裴渡识海,莫非打定主意,要当一只孤魂野鬼?”

    转移话题,多半就是否认的意思。

    魔气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讥讽更浓:“不留在这里陪他,你来又是为了什么?一句安慰,一声道谢?你觉得有用吗?”

    它说着笑了笑,黑雾朦胧,拂过谢镜辞侧脸:“他和你世界里的裴渡,本质不是同一个人吗?你喜欢那个裴渡,为什么不能把喜欢分一些给他?还是说,你嫌弃他如今的境况,觉得太过落魄?”

    “他们不一样。”

    谢镜辞不愿同它多费口舌,应得极快:“对人的情感,也没办法分给另一个。”

    这个世界里虽然也是裴渡,但与那个和她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少年剑修相比,终究会有所不同。

    他们是彼此错开的角色,倘若她对这个世界的裴渡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对于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言,都是不负责。

    魔气的笑意不知何时浑然退却:“所以你不愿陪他?”

    它说着一顿,在极为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声撞在耳膜:“你听见了吧?裴渡!”

    谢镜辞心口被猛地一敲,骤然抬头。

    四下仍是昏黑,在远处僻静的角落里,隐隐传来血液的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心跳加速。

    “这女人完全不管你的死活,明明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魔气哈哈大笑,朝他所在的角落迅速靠拢:“你如今尚有余力,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它生来记仇,没忘记谢镜辞对它的所作所为。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它早就占据了另一个裴渡的身体,以天之骄子的身份活着,而不是回到这暗无天日的深渊,日日夜夜苟延残喘。

    既然她搅乱了它的计划,它也就不会让谢镜辞好过。

    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要回去,那它便想方设法将其困在此地,永远没办法离开。

    裴渡等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为她。

    经历过堕落、背叛与屠杀,他的心性早就不同于以往,和良善沾不上边。在这种时刻,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现,没有任何理由会选择放她离开。

    尤其还是有它煽风点火的情况下。

    它身侧的裴渡没有出声。

    在浓郁暗潮里,谢镜辞努力辨认他的身形。

    他站在角落,只露出模模糊糊的一道侧影,像是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往后一退。

    “你连杀人都那么得心应手,困住她又有何难。”

    魔气盘旋于裴渡身侧,语气渐低:“你爱她,不是吗?要把她留在身边,只需用上一些必要的手段……应该怎样做,你心知肚明。”

    它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对了,你还不知道,其实谢镜辞也倾慕于你,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两人已经互相表明心迹――和她在一起的应当是你啊,你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这段话出口,暗处的人影才猛然一震。

    魔气发出低不可闻的轻嗤。

    它已经快成功了。

    这个世界里的裴渡杀伐果决,为了活下去,能把剑尖对准任何人。什么情情爱爱,不过是占有欲的另一种说法,谢镜辞面对他,就像羊入虎口。

    喜欢就要得到,哪有什么收手的道理。

    “她方才灵力微弱,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它道:“你若有意,我能――”

    这段话到此便戛然而止。

    一道白芒掠过,在黑暗中宛如惊龙。魔气说得不错,裴渡自是杀伐果决,能把剑尖对准任何人――这“任何”里,理所当然包括它。

    白芒映霜寒,锋利难当的剑气将它瞬间刺破,毫不迟疑。直到死去的瞬间,它仍是满心震悚与茫然。

    饶是谢镜辞,见到魔气轰然消散,也不由感到些许惊讶。

    然后便是愈发强烈的尴尬。

    “那个……谢谢。”

    她努力斟酌语句,上前靠近时,嗅见更加浓郁的血腥气:“你的伤势很严重吧?”

    客栈里的人说他筋脉大多断开,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强行运行灵力,会引来难以忍受的剧痛。方才斩杀魔气的那一剑,定然耗去了绝大部分气力。

    随着她步步上前,角落里的人影又是一退。

    而谢镜辞也终于知道了,裴渡会竭力躲避的原因。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满目狰狞、涂满大半石壁的血迹,还有汹涌澎湃、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魔息。

    他吞噬了魔兽的力量,才得以堕身入魔。体内的魔气并非与生俱来,时常在经脉中剧烈冲撞,带来摧心般的折磨,就像现在这样。

    极致的黑与红彼此交错,令人无端心悸。

    少年人轻颤着弓身而立,右手紧紧按住石壁。谢镜辞听见他的喑哑嗓音,快要辨别不出曾经的声线:“……很吓人。”

    像是一句笨拙的安慰。

    裴渡沉沉吸了口气,忍下言语间的战栗:“谢小姐,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