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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文峰观(下)

    黄狗正蹲在山门下,低低呜咽着。

    山门上有楹联: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

    横联:清虚胜景。

    “我说大黄怎么如此猥琐?原来是故人来访,真元有失远迎,赎罪。”山门内转出一鹤发童颜的道长,着青色道袍怀抱雪白拂尘,飘然立于门内石阶顶端。

    “真元道长安好。”祝童打个稽首,算是施礼了,迈步上前道:“冒然打扰道长清修,罪过啊。”

    大黄看到祝童走近,夹起尾巴躲到真元道长背后。

    真元道长笑道:“文峰观上下十几口子都欢迎啊,只这畜畏您若虎。”

    “我的错,我的错。”祝童不好意思的说。

    两年前他来过一次,那时的大黄还是一只小黄狗,文峰观还没有如今的规模,连这座山门都在修葺中。

    真元道长心中正自忐忑不安。

    说来,文峰观与神女峰隔江而立,西望长江三十里,低俯巫城万户烟,曾号称三峡门户长江第一观,但由于历史原因观中建筑毁坏,且荒芜已久。

    前些年,祝门二师兄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处于三峡旅游区的要冲位置,乃是观赏神女峰的绝佳所在,曾想出资重修文峰观。

    无奈的是,祝云一向节俭贯了,做的虽然是唬人的生意,但和地方**打交道的经验并不多。他实打实的给地方**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出资一百万,在原有残破建筑的基础上重修文峰观。

    问题是,**手里早已有了一套由专家之流设计好的宏图,不只是要重修文峰观,更要把整个文峰包含进去进行整体规划,修建一个全新的文峰观风景区。其中,道观的规模将扩大三倍。

    祝云看过设计图及资料后,看到整体工程预算竟然要一亿,当即被吓住了。人家希望的是一个财神爷,而他不过是个吃江湖饭的小混混。

    事实上,这件事也不完全如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已经有人暗示,只承担文峰观观体建筑部分也不是没有可能。祝云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有人甚至愿意替他拉来巨额贷款。

    可祝云不是祝童,历来小心谨慎,加上自己的历史和身份大有问题,招呼也不打就撤了,文峰观也就继续荒芜着。

    一年过去了,地方**抱着文峰观景区设计图到处推销,招商引资工作做得轰轰烈烈,钱也花了不少,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直没什么结果。

    后来,有人就想起了以前来过的小财神,祝云这次更谨慎,只花几十万修复了一座大殿和两处偏殿,派来几个来历不明的道长,一处道场就算开张。

    两年前,祝童与烟子结束在东北的生意后为了避风头,烟子回江家村,祝童就四处转悠,曾在这文峰观呆了半个月。

    那是的大黄还是一只小黄狗,真元道长只是个邋遢的穷道士,没有现在的光彩夺目。

    半个月中,真元道长知道他是老板的人,端茶递水小心伺候,把自己住那间最好的厢房让给祝童,还特意更换了一套全新的被褥。祝童一来闲着无聊,二来也是替二师兄着想,最后才是被真元道长每天跑前跑后的殷勤感动,逐渐得就与真元相谈甚欢,很是出了不少主意。

    可以说,真元道长如今的行头举止,乃至在附近乡野混出的好大名声都是小骗子点拨的成果。

    大黄之所以害怕祝童,是因为它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一条健壮的公狗被这个人扒皮抽筋,放到火上烧成香喷喷的狗肉串吃掉了,狗皮不用说被制成了狗皮膏药。显然,它并不理解真元道长把那条公狗买来就是为了给这个人改善生活,而自己只不过是卖家奉送的。

    真元之所以尴尬还有个原因,如今的文峰观已然不属于七品祝门。去年,竹道士于蘑菇岩登仙之后,祝云就把文峰观移交给二品道宗。现在真元道长手下的十几个道士,有一半都来自道宗的正宗道士。文峰观如今的三座大殿与气派,也是道宗出资修缮的结果。真元虽然看上去光鲜,也只不过是个知客,应付场面而已。

    “最近哪位道长当值?”走进山门,祝童随口问。

    “是木长老,木道爷来此两月,真元受益良多。”真元道长恭敬的说,还将木长老称为道爷。

    “哦,他如今在哪里?”祝童心里微感讶异,木长老的身份可非同一般,怪不得文峰观的景致会如此清雅。

    据说,木长老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在二品道宗内,木长老是各道观最欢迎的一个。原因是,木长老一生精研丹药之学,医术也是极高明的。只要有时间,木长老轻易不会拒绝替香客看病,这对提升道观的品质和名声有莫大的好处。木长老唯一的怪癖是对居住环境极其挑剔,他住过的地方,花草会依照木道长研究的相生相克的原理被重新休整布置,传说木道长到哪个道观,周围的草木都会沾上几丝仙气。

    文峰观不过三座大殿,道士十几人,用得着他住在这里两月吗?莫非……

    稍一思量,祝童才恍然,一定是羽玄真人的俗家弟子凡心的手笔,看来,二品道宗要进军旅游业了。谢晶曾露过口风,说羽玄正和她父亲谢腾龙谈一笔大生意,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贵客来访,文峰观蓬荜生辉,师傅一定很高兴。”山门内第一座大殿是三清殿,何仙姑不知何时俏立在殿前高台上,含笑招呼道。

    祝童打个稽首,笑道:“不速之客,冒昧了。”何仙姑原来是木道长的弟子。

    何仙姑脚下如行云流水般,裙角轻摆,人已然到眼前。

    “曲奇师弟也来了,今天当真的是贵客盈门啊。”何仙姑曾见过曲奇,打过招呼后好奇的看着尹石风和叶儿,却没说话。

    “何仙姑,这位是汉水尹家,尹石风。两位都出身道门,应该是相见恨晚了。”祝童打着哈哈给两人介绍。

    尹石风显示双手抱拳,接着双臂下摆,似乎要施出某种道门大礼。

    “尹师兄不必客气,道门崇尚自然之法,无为为上,小妹承受不起。”何仙姑长袖飘忽,缠向尹石风小臂。

    尹石风不躲不避,等长袖贴紧才轻轻一抖。

    何仙姑脸上涌出一层微红,长袖倒卷而回,尹石风还是施出了道门大礼,拜神门。

    祝童笑道:“何仙姑,尹师兄是个实在人,不知道您在开玩笑。怪我没说清楚,尹师兄就是擂台上的银面人。”

    “汉水尹家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前天道宗还知会各观,遇到尹师兄一定要多留几日,道尊接到消息就会尽快赶来和尹师兄想会。可巧,这桩大功劳被祝师兄送给小妹了。”论起来,何仙姑落了下风吃了点小亏;可她毫不在意,很自然的握住叶儿的手腕;“听说苏小姐病了。”

    祝童点点头,羽玄真人来不来于他无关,只等着何仙姑号脉的结果。叶儿睁着澄澈的大眼睛,似乎被何仙姑的风采吸引,没有丝毫抗拒。她不知道何仙姑是何许人也,何仙姑却知道她,江湖道上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位把小骗子迷得忘乎所以的苏警官。

    “苏姑娘的症候可当真不好治,祝师兄不着急走的话,等师傅回来请他看看。”何仙姑说着,结下个香囊佩在叶儿胸前;“此处蚊虫厉害,把个美人咬得不像话,苏姑娘的病好了,会怪罪你的。”

    “谢谢了。”祝童心疼的发现,叶儿脸上果然有两处红肿,想必是上山时被蚊虫叮咬所致。

    叶儿好奇的摆弄着香囊,淡淡幽香将她围绕,不知名的小虫果然远远的避开了。

    “真元道长,麻烦您去外面看着点,不相干的人不要让他们到后院。”

    真元道长应一声,讪讪的去守门。何仙姑引着他们转过三清大殿,来到道观的最后一进的配殿。

    “木道长外出了?”祝童这才想到何仙姑刚才的话,问。

    “师父昨天下午到县城替人看病,晚间凡心师兄来电话说,太晚了山路不好走要住在城里。今天上午才回观。”何仙姑说着话,手脚也不闲着,很快就送上四杯热茶;“这是师父才泡制出的茶叶,凡心师兄说叫什么文峰雾针。几位师兄尝尝,可还入得口?”

    祝童轻啜一口,文峰雾针果然是好茶,可这名字……

    “甚佳,此茶当摘自山阴面近水处,并揉捻加入秘制丹桂露引酵,焙制时用的是竹火。可对?”

    尹石风一番话让何仙姑目瞪口呆,顿了顿才说:“尹师兄是行家,家师用的正是用丹桂露。”

    尹石风苦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祝童伺候着叶儿一杯茶喝完,笑道:“文峰雾针,好名字啊好生意,只怕道宗要有一座茶场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祝师兄,茶场早看好了,师父正在寻找将道茶大量生产的方法。”何仙姑斟上第二道茶汤,说:“凡心师兄说,师父的丹桂露工艺复杂,不可能大量生产,这两天正和师父商量,找个妥善的替代法子呢。”

    历史上,道茶,曾与与西湖龙井、武夷岩茶、惮茶并称于世。

    历代道长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选植茶树,以炼丹般的独特工艺制茶,潜心研究道茶养生之术,而形成古负盛名的道茶。

    巫山附近峰峦起伏,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四季云雾不绝,具有栽培茶树的优越自然条件和悠久历史。

    凡心如此绞尽脑汁,是为了替道宗找出一条财路。

    也许是男女有别,何仙姑不算个好的主人,曲奇不算言语,何仙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一直闷闷的。更多的时间里,何仙姑在引尹石风说话,大约是给羽玄真人的来到多点资料。

    茶过三道,叶儿被何仙姑领去梳洗,女儿家才方便照顾女儿家。

    后院有一泉眼,祝童三人也梳洗一番,真元道长带着两个火工道士送上简单的早餐。

    用罢早餐,太阳已到半空。

    真元陪着三人坐在院子里扯闲话。

    祝童算算,今天已经是五月八日,问起刚过去的公众假期文峰观生意如何,引得真元长叹一声,道:“香火钱刚够花销,木道长立下新规矩,只许抽签解卦,不许算命,不许替人赐福。”

    以往,公众假期和周末都是道场挣钱的大好时机,香火钱只是基础收益,最大的收入还要靠别的。

    木道长不允许真元道长忽悠,想有好的收获就很难了。

    前院传来人声,真元侧耳听听,急忙站起来说:“木道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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