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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鱼龙夺(上)

    九月入秋,湘西的阴雨天气多了起来。

    十六日不是周末,外面淅淅沥沥飘着时大时小的秋雨。石板街淋得湿漉漉的,凤凰城的温度骤然降低。

    上了年纪的老人拿出厚衣服,沱江岸边洗衣的妇人少了许多。

    这样的天气,来古城游玩的多是三三两两的散客,间或有几对情侣撑着伞低语着从门前走过。

    叶儿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面前摊开本厚厚的大部头医书专心致志地看着。看一会,用手在摆在桌子上的一条酒瓶大小、长条形东西上比比按按。

    那是一只青铜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穴位、经络。

    两只蝶神如今都在叶儿这里,她要对那些曾被祝童种下蝶蛊的病人负责。

    一对情侣停在陈家客栈门前,女孩钻出雨伞,快活地问道:“老板,有房间吗?”

    叶儿抬头抿嘴笑道:“别个来了真的没有,你们来了,房间有的是。”

    “苏姐看什么书?”男子收好雨伞,把大背包卸下来丢到堂屋地下。

    “你们怎么来了?”叶儿忙起身迎接。

    “原来苏姐要改行做先生了。唔,你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号。小王,你看‘神医仙子’怎么样?够气派吧?”男子笑嘻嘻地拿起青铜胳膊比划着。

    “什么神医仙子牙,真难听!老王一边凉快去。苏姐又不缺钱,做先生只是偶尔为之,不需要那样的东西。”女孩从男人手里夺过青铜胳膊好奇地看着:“真的好奇怪啊。苏姐,我听奶奶说起你了,她说你是女菩萨。老王,我看这个名号不错,玉女菩萨。哈!不如女菩萨收我做徒弟吧,我早不想做警察了。整天累死累活的。”

    他们是王文远和王京。两人都姓王,王文远叫王京小王,王京就以老王回击。

    九月初的时候许虎又给望海医院介绍了一位病人,与王老太太和范老、陈老的病情类似,身份也差不多。这样的病人寻常药石都没什么用了,郑书榕和马八治不了,闲云野鹤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叶儿只好去了一趟上海。

    在上海的两天,叶儿可说是过的胆战心惊。她给病人种下蝶蛊,生怕出什么意外,一连在病床前收了两天两夜。好在,那个病人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

    蝶蛊有自行护主的本能,叶儿跟随祝童有过种蛊的经历,效果还算不错。

    第三天,叶儿背着一包医书回来了。

    这本医书是中医学院的专业教材,叶儿理解起来有些吃力,祝童就让曲奇送来一副可以拆卸的青铜人偶。

    这具青铜人偶很有些年头了,它本是某中医世家的祖传之物,不知为什么流落到古玩市场上被曲老亿看到高价收了。

    叶儿要学医,曲老亿就派人送了过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两把古剑。

    叶儿已经过了学医的最佳年龄,好在她用不着去背那些让人头疼的汤头歌。祝童也没背过,他在望海医院坐诊的时候,简单的处方还可以应付,稍微复杂点的就要请马八、周行或那些闲云野鹤们代劳。

    叶儿看的这本是专讲经络针灸的医书,看完了这本最基础的,才能去读更艰深的祝门典籍。

    祝童本不想她这么辛苦,可叶儿执意不做无所事事的米虫,母亲祝红也表示支持。

    王文远和王京笑闹了一会儿,陈大妈与陈阿伯回来了。叶儿来了有人看店,他们经常去隔壁打麻将。九月,凤凰城的凤凰学校开学后,他们每天都要去学校看看那些惹人怜爱的女童们。

    叶儿上楼安排房间,王文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要两个房间。王京白了他一眼,轻蔑地说:“虚伪!我住隔壁去。省得影响王处长的光辉形象。”

    王文远尴尬地挠挠头,任凭她把行李拖进房间。

    王京心里藏不住事儿,马上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苏姐,我们这次是来挣外快的。听说某人重金求剑。只要能让他看上,介绍人能拿到一百万。一百万啊!我们准备明年结婚,老王心气高脾气大不要我家的房子,靠他那点薪水,猴年马月也买不起房子啊。”

    王文远脸上挂不住,拿起洗漱用具进了卫生间。

    红布包裹被揭开了,露出个黑色蛇皮剑鞘。王京握住同样是黑色的剑柄,按动绷簧。

    乌光一闪,王京手里出现了一柄寒气逼人的黑剑。

    这是一柄奇形剑。

    锋刃部位宽达两寸,呈圆润的半圆形,锋刃后逐渐收窄,至中部,宽度只余寸二。从锋刃到剑柄长二尺七寸,剑身如幽深的夜色,第一眼看去似事乌黑,细细端详能看到微细的鱼鳞纹,却不是纯粹的黑,更接近深到极致的蓝。

    另有十几丝不归则的斑点附着其上,随光线的变换好似点点繁星闪烁,叶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闪闪的斑点似有引动魂魄之能。

    “不错吧。”王京得意地挽了个剑花,然后急急都收剑入鞘。

    从出鞘到入鞘不到一分钟,房间里的气温似乎降低了十几度。

    “太珍贵了。”叶儿抚摸着黑皮剑鞘,由衷地赞道。

    她虽然不太懂,一年来却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剑。特别是最近一周,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二十多柄剑,

    那些剑被送来前祝童看过图像资料,却都觉得不甚满意。

    叶儿也随着都看了,没有一柄有这般的震撼的感觉。这柄剑粗看朴实无华,出鞘才觉出其贵气逼人,杀气逼人、锐气逼人。那一双蝶神似承受不住,收起翅膀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鱼龙夺。这是它的名字吗?”叶儿握住剑柄,剑首处不是寻常的云纹,而是鱼头摸样。上面阴刻着“鱼龙夺”三个古朴篆字,字只有米粒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不清楚。”王京不确定地说;“不是鱼龙剑吗?”

    叶儿笑笑,看来,不只是她,这把剑原来的主人也辨认不出最后那个篆字不是“剑”,而是“夺”字。

    “确实是把好剑。”王文远从卫生间出来了;“多亏小王缠着周书记两次登门拜访孟老先生。换个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它借出来。”

    “借的……”叶儿有点失望。

    “当然是借啊,要还啊。只能用半年。”王京不无自得地笑道;“它可是孟老的心肝宝贝,据说,当初为了它,孟老散尽家财,足足用了三千块大洋,十根金条才力压英国佬把它留在国内。快一百年了,你算算,它现在该是个什么价?唉,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买下来啊。可惜,它现在是孟家的传家宝。”

    有了好剑,叶儿想第一时间让祝童看到。叶儿知道那鹰佛厉害,更明白那是个以武求道的疯子。虽然最近频频向祝童示好,可真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距离过年还有四个月,祝童早一天拿到趁手的宝剑,取胜的机会自然多一点。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回头陪你们逛街,尝尝这里的血粑鸭。”她顾不得多做解释,急急忙忙向门外跑去。

    “喂!我不吃鸭子……”王京追出去,叶儿早没影了。她有点失落地回到房间,对王文远道:“你的梦中情人苏警官有点不对劲啊,还没谈价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只晚了半秒钟,才到楼梯口她就出大门了。莫非她是直接跳下去的?”

    “她现在不是警官了。”王文远打开窗户,探身寻找着叶儿的身影。

    “其实呢,苏姐这个人很不错啊。”王京低低道。

    王文远微一愣神,看到一条玉藕般细腻的胳膊从肋下穿过,搭住

    祝童今天不在天王庙,而是在位于南华山西边五公里的一处山坳里。

    他今天的切磋对手是雪狂僧,也就是空雪活佛。

    一周之前,祝童向天轮寺发出了召集令,指明点姓地要求雪狂僧来凤凰城做陪练。

    召集令发出的同时,祝童并没有太大的希望。这是空寂大师的建议,而不是他现阶段需要一个雪狂僧这样的对手。

    没想到雪狂僧接到召集令真的来了,祝童有点佩服江小鱼了。

    天轮寺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局之中,他敢放雪狂僧这样既有实力又有号召力的高出出行,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

    不能不承认,雪狂僧是个很好的陪练对手。

    他身上有之前召集来的数位对手所不具备的特质:疯狂。

    雪狂僧都全力以赴,全身心地进入角色。他似乎根本没将自己当成祝童的陪练,一招一式皆不留余地竭尽疯狂。他是有名的武痴,论修为精深只比索翁达活佛低一筹,对战经验也算丰富,十八般兵器更是样样精通。

    与无虚大师过招时,水流东固有的招式即可从容应对。而面对雪狂僧,则必须作出相应的变通才能形成最有效的攻击。雪狂僧疯狂前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套路可言,击倒祝童是他的唯一目的、最高追求,别的皆是浮云。

    在这样的对手压迫下,祝童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只用纯粹的水流东根本应付不来,被逼出些似是而非的变招来。

    对练间隙,两人都会探讨这些变招的优缺点,接下来又是疯狂的对练。

    这让祝童逐渐悟出一个道理来:招式不能用死,更不能死用。

    有了这样陪练对手,天王庙太小了,两人施展不开还容易破坏文物。所以,祝童将地点改在那处山坳里。

    叶儿赶到山坳,正看到祝童被雪狂僧挥舞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追的手忙脚乱地狼狈逃窜。那柄剑原本在祝童手里,现在被雪狂僧拿到了,不问可知,这一次他又败了。

    没有了蝶神,虎蜂王入体没多久,控制前来还相当吃力,祝童现在的移动速度与以前相比慢的可怜。

    叶儿轻喝一声,施展出迅捷飘逸的身法追上祝童。

    两手相握,祝童转身迎着雪狂僧一连踢出八道腿影。

    叶儿按动绷簧,鱼龙夺出鞘,一道当头乌光斩下。

    雪狂僧大骇,丢下断为两截的宝剑扭头就跑。

    这瞬间祝童似乎变了个人,似乎能看破他所有的秘密,一招一式都击向他气机运行的节点。那把还算不错的宝剑只一招就被砍断,这还怎么打!

    雪狂僧虽然狂,却不傻。

    祝童哈哈大笑数声,也不追击。接过鱼龙朵,与叶儿牵着手在山坳里随意漫步。

    他刚才被雪狂僧逼得气血翻腾,双修境界可以很好地进行调整。

    山坳的一角摆着五只蜂箱,地上摆着两只盛满蜂蜜的竹筒,一群虎蜂在周围无聊地飞舞着。

    这些虎蜂都是云青留下的,祝童收拢回来五箱,别的都任凭它们自生自灭放任不管了。这些虎蜂食量并不大,只要有足够的蜂蜜却也还算老实。可绝对与温和没有任何关系,雪狂僧就不敢接近这里。

    这处山坳,原本就是祝童用来放养虎蜂的所在。

    与蝶神不同的是,虎蜂王每天都必须与自己的臣民呆上一会儿,哪怕只是短短的数分钟。

    祝童也不是这么弱。他只要调用虎蜂王的力量,面对雪狂僧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他还没有完全掌握住那个小精灵,每次使用它的力量,心脉都要受到些伤害。

    现在是在试炼招式,用不着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虎蜂王不是蝶神,天生桀骜不驯臭脾气,锐利的金气又极具破坏力,仅靠强力压制根本不可能彻底收服它。

    云青以前的做法根本是在找死,他更多的是虎蜂王的奴隶。

    祝童现在做的就是以叶儿对白蝶神的经验,和虎蜂王交朋友,让虎蜂王认识到伤害他就是伤害自己。幸亏有了叶儿,有了仁杰萨尊活佛送来的《神兆经》,祝童才有把握在两个月内达到那样的契合度。

    达到那般标准的指标,就是让虎蜂王忘掉它的“臣民”们。

    “谁送来的?”祝童爱不释手地捧着鱼龙夺。

    “王文远和王京来了,他们说,这把剑只能借给你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可惜……真是一把好剑。”

    叶儿看到祝童唇角泛出的笑纹,忙道:“人家好心帮忙,不许起鬼心思。”

    她现在已经了解了,一旦祝童嘴角出现了这样的笑纹,就代表着他心里那些阴暗诡异的花花肠子正在全力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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