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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今非昔比

    第四十章今非昔比

    微风刮过山谷,带起三月田间小径的暖和气息,大地复苏了,回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成群结队的燕子从头顶盘旋而过,阳光又来了,达到了昨年此刻的无比灿烂,而这百花谷,终究是山花烂漫无与伦比,皇甫隐,也终于是踏上了新的旅程,辞别了旧友,告别了往日,面向了新的一年,新的季节。

    然而,她终究是忘记了,忘记了这是阳春三月,忘记了她应该传承的那个皇甫隐的使命,那个三月断肠崖决战的约定。

    否则,以她的个性,相信是无论如何,也会避一避这个风头再说。

    但是,在百花谷呆了几个百无聊赖的日子后,她终究是将白凤临走时的保证承诺什么的忘记得干干净净,悠哉游哉的忽悠走梁玉儿,自己换上一身白衣,高高兴兴的出谷游玩去了。

    百花镇一如既往的热闹,梁玉儿说,如果忽略掉附近一大堆数不出名字的小国,百花镇便算得上是轩辕西凉南诏三国交界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边陲之地。

    皇甫隐到处晃荡,就没有看出这哪里有边陲小镇的特点,想一想也是,你见过边陲小镇门庭若市摩肩擦踵吗?你见过边陲小镇鸟语花香赛过江南吗?

    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白凤这土匪也没有白做,至少挑了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来逍遥。思及此,皇甫隐微微的纳闷了一下,貌似,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白凤白凰两兄弟的身份呢!赶明儿得好好找个人去问一问。

    她在这百花谷一晃,就是三天,晃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真可谓乐不思蜀了,然而,世界还在继续,至少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这么悠闲,刑容不会,刑成不会,穆丹不会,那白凤定然更是不会了。

    高高的山巅之上,屹立的不仅仅是与天地抗衡的大树,茫茫夜色下,穆丹那一身黑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惆怅。

    他既是大国西凉的太子殿下,又是第一教派歃血盟之主,每天不仅仅要和西凉宫中那堆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王子们斗,还得和天下数十个大国小国较量,寻找富国强兵之策,这西凉的天下,终究会是他的天下,然而除了这些虚与委蛇,他还得和诛位江湖人斗,和刑容刑成两兄弟斗,和圣火门斗,他累。

    往日里,有一个歃血盟第一大护法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支持他,默默的替他扛,而今日,他只有一个人慢慢的前行,在这人生的栈道上。

    远处飘过来几个人影,穆丹右手微动,一片树叶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席卷天地,幻化为一把利刃,穿插空气的墙壁,飞至来人面前,霎时风云变色,杀气十足。

    来人见势不可挡,慌慌躲过,右手被利刃划出鲜红,洒落在这漆黑的大地,他慌忙跪下道,“盟主,有重要消息。”

    那边微微静止,只一会儿,幽幽的传出穆丹清冷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包含着无限的力量。

    “说!”

    “皇甫大护法失踪消息走漏江湖,天下各派纷纷下挑战书,有的,下到了白凤门前,圣火门上,还有的,发到了我们歃血盟中!”

    漆黑的夜色中,穆丹一双丹凤眼微微起色,散发出豺狼般的光芒,这天下人,还知道皇甫隐是他歃血盟的人吗?既然如此,他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眸中显露出奇异的神色,皇甫隐,必定应当回到他的身边!

    风云动,山雨至,天地苍茫,气势撼动天下!是穆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敢问盟主,这些挑战书,该当如何?”来人颤微微的问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王者。

    “接!”一个字,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字,从他的口中吐出,却挑起了对皇甫隐的所有关怀与责任,意思很明显,皇甫隐是我歃血盟的人,是我石的人,是我穆丹的人,谁向她下挑战书,就是与歃血盟为敌,与整个西凉第一帝国为敌!

    “接?”来人惊愕,都说皇甫大护法已经失踪至圣火门,接下来又如何?召回她吗?开玩笑,圣火门是什么地方,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普通人多半是有去无回,那门主白凤是什么人,江湖数一数二的好手,鬼谷弟子,普天之下,有谁不知?倘使不召,那么除了皇甫隐,这个天下,还有谁敢赴战?盟中虽是高手如云,可是比那些浩浩荡荡的结对而来的杀手,如果正面交战,必定伤亡惨重。

    毕竟,这遥遥青天白云下,只有一个皇甫隐,只有一个第一大护法!

    “接!”依旧是同一个字,而他的决心,却更加坚定。

    来人默默不语,不敢逆了龙鳞,只得恭敬的领命抱拳曰是。

    “等等,”穆丹手一招,狂风大作,档去了来人前面的路,他询问道,“去查一查,白凤什么态度。”

    黑衣人沉下头,“禀告盟主,白凤也接下了挑战书!”

    “哦?”穆丹冷笑,煞气散出,仿佛是暗夜的主宰,“你去吧。”

    谁都别想和他抢皇甫隐,白凤,更是别想。他缓缓勾起嘴角,自打十年前皇甫隐一身伤进入歃血盟那时起,就注定了她必须是他穆丹的人!

    思及此,他飞身而起,深色紫衣划过天际,似乎是一抹惊雷,震动天地。

    轩辕东北的战事依旧吃紧,刑成只是每天忙于同各个蛮夷作战,不败的战神风采依旧,只不过刑风知道,当战争胜利时,当又拿下帝国的一座城池时,当深夜寂寥无人寒风凛冽时,他会独自站在帐篷外,会默默的看向南方,淡淡的发呆。东北寒冷的天气似乎是刀锋,雕刻他五官更加精致成熟,然而活泼的她却是终于不在他的身边了。

    刑风知道,王爷是在思恋远处那个人儿,他在悔恨,悔恨当初不听陈卿劝告,非要挑明皇甫隐的身份,悔恨失去了一个挚爱的人。刑风也知道,王爷加快了战争的步伐,他在计算着归家的日子,他要回去看一看景王府上,那个灿烂的人,是否也曾归来。刑风还知道,正如王爷手下这支永不言败的军队一样,王爷他更不会认输,王妃已经过门,是他景王名正言顺的王妃,他一定会夺他回来。

    刑风看向黑夜里黯淡的身影,心中暗暗道,王爷,你可察觉,我们三军将士比以前更具有侵略性了吗?你可知我们收复这数百座城池,不及两个月?其实,你不是孤单的,整个三军将士,都在等你迎接我们轩辕国唯一的王妃,景王妃,你的女人,我们的娘娘,回来。

    轩辕皇宫里,自从没有了聒噪的皇甫隐,没有了心狠手辣的太后,没有了静如止水的徐妃,没有了嚣张跋扈的晴妃,瞬间冷淡了许多,就连一向活蹦乱跳的陈卿,也不来窜门了,她也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徐妃殿后面的那条江水,终于融化了,在这初春阳光的照耀下,总是金光闪闪,仿佛曾经走过了金色的麦田,夹带着缕缕桂花香气,然而这毕竟是三月时节了,金鱼已经长大,摇头摆尾的吐出一圈圈的泡泡,但是昔日来往穿梭的人儿,终于是消失了。

    日子就像太阳神的马车,由东走到西,一天就过去了,远古的歌声也不再似流水般浅唱,据说,一个人顶多有三万多天可以看这个世界,可是,当春风吹拂原野刮进皇宫时,它为什么不肯多停留一会呢?

    刑容苦笑,总以为有很多明天,命运却就在眼前,她从来不为谁停留,仿佛是昨天,皇甫隐还在皇宫里,叫他一起去看结冰的溪水,仿佛是昨天,她还在宫中,和刑台吹胡子瞪眼睛。尽管她没有死,可是进了圣火门,有那个向来以阴晴不定闻名江湖的白凤坐镇,她又没了武功,能活得好吗?可以看到这三月如画的美景吗?

    不在乎了,他不在乎皇甫隐究竟可以与谁白头偕老,他只希望他可以好好的,不要再经历那些许磨难。想来,做一个见血封喉的杀手,杀去那些无辜的人,以她的性子来看,怕总是有些强人所难吧?他,只愿她好好的。

    远远的歌声响起,是人人皆知的将进酒,只不过,吹弹者别有一番哀伤蕴含于其中,使得闻者皆泪下不能止。琴帝逍遥笑着打趣道,“齐翔,你出门别说是我师弟,简直丢脸到家了,人家一首慷慨的歌曲,竟然给你弹出这等模样,简直是愧对我师门啊!”

    齐翔根本不理睬他,只是低头,继续摆弄手下六弦琴,仿佛置身世外,逍遥九州,翱翔于云霄之间。

    逍遥默默的摸摸鼻子,而后一弹指,笑道,“咦,那女子叫什么来着?皇甫隐是吧?我也见过啊,除了长得漂亮一点,清冷一点,有才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齐翔不动声色的反拨弄琴弦,“铮铮铮”几个音节飞跃而出,逍遥立刻飞身而起,拍拍胸脯看看刚才自己呆在的地方,那里已经是一方灰烬,他咽咽口水,“齐翔,你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齐翔风雨不动安如山,继续拨弄琴弦,琴音悠扬,杀气十足,震动了四方草木,逍遥音乐造诣虽高,但是武功的确不如齐翔,见状,也不开玩笑,马上拔腿就跑,杀猪般的声音却传了回来,“齐翔你再弹我这三清庙都要给你毁了啊啊啊!”

    皇甫隐虽然出谷在外,但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白凤的影子,怎么甩也甩不掉,以至于玩得也不够尽兴,就连太守家的女儿比武招亲她都没有前去看热闹,委实伤心了一些,估摸着已经过去好几天,跑出来也有些时日了,于是她怏怏的嘟嘴,爬起来收拾包袱,打算回到百花谷里去,想那白凤也该差不多回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顾及他的想法了呢?皇甫隐吃了一惊,当真是见鬼了!

    这年代,的确是无奇不有啊,想谁不好偏偏想到白凤去了,皇甫隐无语至极,堪堪郁闷死了。

    出来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回去的时候,垂头丧气的,皇甫隐逸想到家里那位梁玉儿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在白凤面前侃侃而谈述说她无聊的经历,皇甫隐就更加郁闷了。抬脚走出客栈,恰见旁边有一家姑娘正在卖香包,淡淡的香气散发出来,有几分百花谷的余韵,为了避免被梁玉儿严重嘲笑,她决定买这个东西回去打发她!

    揣着香包,皇甫隐思索着是不是也应该买点东西回去讨好一下那位白凤大人,反正又不用她自己的钱,于是又乐呵呵的转了一个方向,为白凤买了一根发带,琉璃色的发带,正如一贯挂着微笑仿佛温和有礼,实际上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凤风格。

    想来那白凤也不像是什么穷人,更不会缺乏这一个半个发带,皇甫隐点点头,买一个差不多就行了,也许被他扔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也说不一定。

    慢慢的在夕阳下踱步走回百花谷,夕阳长长的影子,将天下拉长得广阔无边,渺小得似乎是蝼蚁,为人掌握生死的蝼蚁。

    想到了被一个小县官迫害致死的陈子昂大才子,想到了他那首震烁古今的扛鼎之作,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在这里默默无闻每天蝼蚁一般的生活,目标太高,现实太少,独自一人呆在这名不见经传的时代,独自扛下所有的苦与泪,她终究是不幸福的,嘴角轻弯,淡粉色的嘴唇轻启,眼泪飘洒而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声音飘荡在空旷的谷里,悠荡荡的,来回旋转皆是她淡然凄婉悲凉的声音,似乎草木为之泪下,风云为之泣血。

    “果然是皇甫隐,兼为天下第一才女,作出的诗句的确非同凡响。”沉稳的声音突兀的打破这片沉寂,皇甫隐斜眼看去,一个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藐视苍穹。

    皇甫隐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并未言语。

    “大哥,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试一试她的功夫才是,断肠崖决战就要开始了,传闻皇甫隐已经没有了功夫!”一个青衣少年道。

    “对啊大哥,我倒是想看一看,这传说中的第一大护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呢,长得倒是漂亮,只不过勾三搭四,伤风败俗!”

    皇甫隐默默不语,就要断肠崖决战了吗?原来,不几时,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半年了啊。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了,倘使她死在断肠崖,是不是就可以依照传统的穿越套路,回去了?

    “大哥,三妹,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先试一试再说。”其中青衣男子把剑御风而行,剑锋直指皇甫隐。

    凛冽的剑光闪进皇甫隐的眼睛,伸手就要去挡,恰好触及到怀中的香包和发带她猛然一惊,不能死!她还有白凤,还有梁玉儿,还有几个为她牵挂的人!

    这种感情极为强烈,眨眼间,体内气息就要喷发而出,却已有一道白光,先她闪过。

    只见那青衣男子连连后退,可见已经在别人一招之间毁尽了修为,皇甫隐回头看去,不远处他一身白衣,洗练如一渊清泓,灿烂如冬日暖阳,除了白凤,还有谁?

    在鬼门关晃了一圈,在生死间徘徊了一阵,在存亡间彷徨了一时,此时见到他,似乎是寻寻觅觅,找了三生三世,她飞奔过去,连日来的思恋和委屈悉数爆发在无休止的眼泪里,似乎是一个漩涡,要将两个人淹没。

    白凤被皇甫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击得退后几步,终于,当感受到怀中低泣的人儿时,他闭上眼睛,一双如玉的手缓缓放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心中疼惜。

    “不要哭了,我回来了。”头顶上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轻轻的说着,好似静夜里安静悠扬的笛音,慢慢抚平离乱者心中的创伤,给人以心中最初的宁静与安定。

    遥遥蓝天白云下,一对白衣人紧紧相拥,他说,“不要哭了,我回来了。”

    皇甫隐哭得越发厉害,宣泄尽了来到这个时代默默承受的委屈与孤独,心中筑建起的万丈高楼轰然倒塌,化为决堤的江水,与世界相连接。仿佛,有他的地方,似乎,方才是心安的地方。

    良久,她抬起一张哭花的脸,抹抹脸上残余的泪水,嘿嘿一笑,故作坚强道,“我没事了。”

    白凤抬袖,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好似她是容易破碎的玻璃娃娃,而后,微微一拉,拥她入怀道,“这个肩膀,以后就借给你了。”

    皇甫隐只是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她真的很累。

    白凤左手轻轻环住她,右手提三尺长剑,看向前方三人,冷冷道,“什么时候我白凤的人,你们可以指手画脚了?”

    三人闻言,皆为之变色,青衣人连连退后,吃惊道,“你···你是白凤?”

    白凤但笑不语,三尺长剑流光溢彩隐隐出没其中。

    “她···皇甫隐居然是?”妖娆女子更加吃惊,这皇甫隐,究竟是何人主下?

    “我的人!”

    三个字,无疑是当头一棒,敲醒了世人。

    “怎么可能?她明明是歃血盟旗下。”女子茫然不信。

    “哦?难道你的意思就是,我歃血盟的人,就可以随意欺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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