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三十分，李福祥赶到市委办公室，迅速的处理了较急一下工作，跟宋秘书交代了一下，就驱车赶往东方大学。车子刚到市委大院门口，就见到副书记宋学水匆匆的从外面赶了过来，示意停车。李福祥把车窗摇下，问：“老宋，有啥事儿啊？”
“有啥事儿？！”宋学水瞪大了眼睛：“你还跟我装糊涂哩！昨天为啥和老王吵架啊？人家老王这几年忙里忙外的撑着你这个家，怎么？还赚下不是啦？”
原来，王兰英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既感到委屈，又赶到生气。自己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这么多年，而李福祥还不理解自己！想跟李福祥再唠叨唠叨，结果转身一看，丈夫也是累了一天了，已经睡地呼呼地打呼噜！又不忍心吵醒他。怎么办啊，明天人家公司的领导还等着回话呢？王兰英满怀心事和委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亮，王兰英终于有了决定：这事情既然李福祥反对，再找他说什么也没用了，还不如去找宋学水去，谁让他是市委机关地党小组长呢！
宋学水一听，心里想：“哎呀，这个老李啊，这个老李啊！真是不成熟啊：你市委书记的老婆是临时工不能转正，你这不是也就堵死其他和你老婆一样条件的人的路子了吗？”就对王兰英说：“老王，老李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这样吧，我跟他说一说，实在不行，我就提议召开一次党委会，在会上只要大伙都同意了，老李不会违反党的组织原则的。”于是，便出现了第二天早上宋学水拦车的那一幕。
宋学水接着对李福祥说：“福祥，你的顾虑我明白。这样吧！我粗略的统计了一下，因为历史的原因，在我们东方市市委、市府、人大、政协、公检法等机关里，还存在很多象老王这样干临时工的家属，家庭确实是困难，我呢就提议召集一次党委常委会议，议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如果解决好了呢，对各部门的工作人员的工作热情是很好的保障，是不是？其他的常委我都通知了，他们都同意议一议！”
李福祥一听，心想：好你个老宋啊！你这是拿我这件事做挡箭牌啊！老宋啊，也不是当年的老宋喽！不过，既然多数常委都同意“议一议”，那就“议一议”吧！有什么不能“议”的呢！于是说：“好啊，那就议一议，不过，今天不行，就明天吧！”
李福祥的车到达东方大学的时候，就快到八点了。车子刚到大礼堂门口，就见到王校长站在礼堂门口早早的迎在那里。李福祥赶紧下车，向礼堂里一看，平时这个比较空旷而偌大的礼堂，今天人满为患，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王校长，今天贵校有啥活动吗？”
“咦，李书记，难道栾有志教授没有跟您说他要演讲的事情？”王校长一边把李福祥领进主席台通道，一边说。这时，只见远处，栾有志带着一个助手，走了过来。
“老师！”李福祥赶忙站住并且向栾有志打招呼道。
“嗯，来啦！”栾有志微微一停，看到李福祥后，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的笑容：“今天，老师再给你这个父母官将一堂课，就麻烦你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听听---”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李福祥一听老师的话音不太对付，心想：“自己好像没有犯啥错啊？”心中百思不得解，只好跟着教授一起向前走去。
走廊的尽头，王校长推开一扇小门，带着李福祥首先走了进去，然后在最靠近讲台的第一排，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这时，等在小门外头的栾教授二人才迈步走进礼堂，教授直接向讲台中央走去，而助理在一旁的幻灯机旁落座。原先整个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栾教授！”这是郭浩然第一次见到这位如雷贯耳的“栾大炮”，可是怎么也跟以前内心中那个脾气火爆，点火就炸的“栾大炮”的形象统一不起来：这是一个身体单薄的老人，头上已是银发苍苍，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闪动着睿智的光。可是，接下来，郭浩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栾大炮”了……
“栾大炮”在讲台咳嗽了一声，清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讲课”:
“各位，咱们今天，不讲亚当.斯密，也不讲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不讲什么微观经济学、什么宏观经济学，更不讲什么美国、欧洲、日本、什么亚洲四小龙；那讲什么呢，就讲讲咱东方市，咱东方市的经济学！
“咱东方市的经济学，又有什么不同呢！真的不同。大家可以看看你，正个中国，在改革开放以后，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无论是省内还是省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们的东方市呢，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了解栾教授性格的人一听，得来，“炮弹”马上来了……王校长侧脸观察了一下李福祥的脸色，看到的是一脸的凝重。
这时，礼堂里的灯光一暗，前面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幅幅画面：寸草不生的盐碱地、稀疏的庄稼、低矮的茅屋、衣不蔽体的老汉、无望的眼神……一幅幅的图片，无声的从荧幕上闪过，却在人们的心里惊起了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大家有没有想过，造成我们东方市北部的农民贫困的问题，在哪里呢？”栾教授的目光扫向讲台下面。
“教授，我认为造成北部农民贫困的，是当地自然环境。大家都知道，盐碱地是长不好庄稼的！”
“你如果是个学经济的学生，必然也是一个不及格的学生！盐碱地是长不好庄稼，那为什么不干别的呢，做任何事情都要计算成本的，可是我们东方市的管理者，就根本不懂的计算成本的问题!我认为，造成东方市北部地区经济落后的根本原因，就是当地地方政府的失职！”
“嗡……”一句话，引起了满满一大屋子人的议论和震动！王校长汗珠有些滑落下来。转头一瞧李福祥，李福祥似有所思……
“为啥这样说呢，经过考察，自责任制以后，各个乡镇的政府，基本上是处于一种“无政府”的状态：农民都自己干了，不知道怎么对农民的生产活动进行管理、引导，更谈不上指导了；而农民的文化水平低，信息闭塞，又不知道怎样去因地制宜的种植作物、去发展经济，于是，就成了这样一个结果！所以说，我认为，”栾有志说道这里，突然加大了力度：“东方市这几年经济发展不起来，与北部农村的贫穷有关；而北部贫穷的根源，在于当地政府的“不作为”！”
“栾教授，如果我是当地的镇长，我会针对当地自然资源的优势和劣势，制定适合当地的经济发展规划。比如说，有的农田可以通过挖沟渠压碱的方法来控制盐碱，可以继续种植粮食作物；有些田碱度较高，那就看看有没有抗碱的作物种植；实在没法子种植作物的，可以集中开发成盐田，而盐田产的盐，既可以成为食用盐，也可以当做化工原料……”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大厅中响起。
“你是哪个系的？你叫什么名字？”栾教授突然打断了学生的发言问道。
“经济系，郭浩然。”郭浩然小心翼翼地答道。
“栾大炮”的“炮弹”，深深的震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于北部地区的贫困，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是了解一些的。但是，就如刚才那位学生所言，几乎每个人，包括从北部农村来的郭浩然，北部的贫困是自然条件形成的；都没有想到政府在北方地区的贫困中，会有什么责任。栾教授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在每个人的心目中，射来一束光亮！
郭浩然的心情，非常的激动。因为，作为一个从北部地区的农村来到大学读书的年轻人，他深深的了解他的家乡的贫困、以及家乡人热切摆脱贫困状况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所以，他作为一名来自北方地区的学生，他觉得他因该代表北方地区的人们，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在这次讲堂上大声的说出来！那就是一个忠厚的长者向他提出的一个问题：“假如你是清河镇的镇长……”这个问题，从昨天一直在困扰着它，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直到他隐隐好像有了点想法，直到他决定在栾教授的讲堂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至于说出来的后果，是受到别人的赞美，还是嘲笑，他都不去管了。
栾教授看着这个站起来，说话有些紧张的叫郭浩然的新生，心中有些诧异：“别看他小小的年纪，还算有些见识的。”笑着向郭浩然问道：“据我所知，“条田沟降碱法”是清河镇一带的人们经过长期的实践总结出来的方法，这位同学，你是清河人吗？这个方法的原理是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郭浩然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具体这个方法的原理，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听大人们多多少少的讲过：在大块的有田地上，深挖条田沟渠，形成网状。这样一来，在灌溉农田或者是雨季时，盐碱地里的盐分就会溶于水中，随水流到比农田低洼的沟渠里，从沟里排出去；二来，各条沟渠互通，呈网状，便于及时的排涝……”
“好好！好啊！”第一排的位置上，站起一人，是农学院的一位教授：“栾老，还有这位小同学，我们农学院谢谢你们呀。本来这样的课题，应该是我们农学院的事儿啊！可是让你们给解决了!王校长，我们农学院的改良盐碱地土质的课题，我想有了好的思路啦!”
李福祥回过头，赞赏的看了郭浩然一眼。点点头。
“哇，老大，你不亏是我们的老大！”孔金标一脸的佩服状。
杨雪红回过头，向着郭浩然甜甜的一笑。
陈丽回头只是看了郭浩然一眼，没有表示什么。
郭浩然刚刚坐下，李雪站了起来，说道：
“教授，我想说说我的看法。首先，北方的自然条件对于发展以粮为主的种植业，显然是不合适的，发展经济要因地制宜，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我同意郭同学的看法。但是，我也有不同于郭同学的几点看法：
“一，我们国家因为历史的原因，农业方面一直重视粮食生产，或者说以粮食生产为主，也就是过去所说的“以粮为纲”，要改变北部农村农民的种植习惯去让他们种植其他作物，尽管是这种作物更加适应盐碱环境，要有基层政府的因势利导才行。这一点，刚才的那位“郭镇长”好像没有考虑到——
“二，条田降碱，作为一个镇的政府领导来说，确实可以做到在本镇的范围内起到改善土质的作用。但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是整个北部的农村贫困问题，可是，整个北部不只是单单一个清河镇的问题啊！哦，我忘了，“郭镇长”只是清河镇的“镇长”，其他地方管不着——
“三，什么盐田的开发，什么发展化工产业等，这个设想还好，也是充分利用当地资源的有利措施。早这么干，北部地区早就成了东方市经济龙头了。可是，这些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这可不是区区一个镇的财政收入就能满足得了的！还有，就是生产技术的有没有？产品的销路有没有？等等，这些都需要认真的加以综合研究、通盘考虑的！谁来做这些工作呢？现阶段，能解决好这些问题，做好这些工作的，只有东方市政府！看来，我们的“郭镇长”，“官儿”还是有点小——
这时，整个礼堂早已是笑声一片。原先比较压抑的气氛，在李雪几句发言后，变得轻松起来。等她落座以后，大家给她精彩而有见地的发言鼓起了掌。
这时，李雪才回过头去，狠狠的剜了一眼郭浩然，嘴里轻轻的一声：“哼！”那分明在说：小样儿，别得意！我李雪不会比你差！不服来战！郭浩然脸色一红。
讲堂显然让郭、李二人带入了一个活跃的气氛中。这时，前排的王校长——全国著名的海洋水产学家——也站了起来：
“栾老，李书记，我今天也借着这个机会，说说我多少年来，想说都没有说的想法——在这一点，我比不上栾老，也不上刚才的发言的同学们啊，惭愧啊——北部的盐碱滩涂，由于种植业无法进行，一直在那里荒着啊！哎，那可是我们东方市的宝贝啊，这片大面积的滩涂，除了可以可发成盐田外，还可以进行另外一种开发的方式——“海水养殖”！近些年来，我们的海产品在国外市场上供不应求，国内市场更是难得一见啊，大家想想看，如果我们的沿海滩涂开发成功了，人工养殖海产品形成规模了，将会为国家赚来多少外汇，创造多大的经效益啊！”
……
听着各位专家、学者，同学们的发言，李福祥心情格外激动。原先在他心目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现在也逐渐明朗起来!在他的眼前。他仿佛看到了在东方北部的土地上，农民们一个个都因获得了丰收而脸上幸福的笑，沿海变成了一片片的盐田，一座座新工厂拔地而起…
等到栾教授的课结束了，李福祥便与教授一起来到了王校长的办公室。面对自己的恩师，李福祥开门见山的说道：
“校长、老师，实不相瞒，其实我在前天到乡下考察的时候，就有了要对北方进行充分利用当地资源优势的开发的想法，不过，不是太成熟，所以也就没有向您老和校长请教。不过这一次的课，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啊，谢谢你们了！”
“小李子，我没有看错你啊，好啊！”栾教授说道。
“校长，恩师，我想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北部开放的建议。可能，会遇到阻力，我需要母校为我准备一份详尽的北部开发可行性报告……”
“李书记，们没有问题，这个放心！”
三人又对北部开发的前景、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做了一些深入的探讨。
等李福祥回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五点钟了。这时，宋学水走了过来：“老李回了啦？”李福祥这才记起，明天还有一个“事儿”，需要召集市委常委会“议一议”，好那就“议一议”吧！（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