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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栾大炮”又开炮了(1)

    东方大学经济系的栾有志教授,是全国有名的经济专家。在东方大学,想慕名成为他的弟子的人,可以说是如过江之鲫那么多。但是,真的能有幸得到教授亲手指导的人,每年都是屈指可数!这倒不是栾教授架子大,而是因为他那与众不同的“怪脾气”和与其他经济学教授迥然不同的带学生的方法——带着学生到基层去做调研。用他的话说就是:“要搞好中国的经济学研究,不是在课堂上读读书本上写着的几句“亚当.斯密”就能解决问题的,而是要到中国最基层的老百姓中去!”正是基于这方面的原因,想做教授弟子的人多,但能够做教授弟子的人却实在是太少了!

    这不,现在栾教授又带着他的两个得意门生,第n次来到东方市北部地区——那个被东方人民称作“北大洼”的地方进行调研了。师生三人每人一辆自行车,走在北部的一条乡间的小路上,太阳吊在当空,虽然已经是阳历九月的天气了,阳光依然把三人晒的衣衫湿漉漉的。小路两边的麦田里,小麦已经接近成熟了,但是整款田地里,麦子都稀稀疏疏的,有的大片地方,干脆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这就是盐碱地!看来,这块麦田的主人,今年的收成,又得泡汤——这,就是整个整个东方市北部农田的缩影。

    “教授,看来我们东方市北部的地区,不适合于种田。”他的学生之一,提出这样的结论。

    “哦?那,你打算让这些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干什么呢?”教授反问道:“光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还不够!我们调研的目的,是找出问题的原因所在,然后找到切实解决问题的最好的方法!”

    三人,有些口渴,再往前走,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小的村落,教授便决定到村口的人家取碗水喝。三人骑车,约有五分钟的路程,便来到村口的一间茅草屋前。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屋子,两米多高的土坯墙,茅草的房顶,前面的门窗都已经发白,木头都裂开长长的缝隙。教授有些迟疑,这样的屋子,有人住吗?这不像是屋子,倒更像是一个放农民杂物窝棚!教授上前用手敲了敲那咧着大嘴的门板。

    “谁啊——”一个弱弱的、苍老妇人的声音,从漆黑的屋子里传来。

    “大娘,我们是走路的,天热,要碗水喝!”

    “等一等,”里面的声音道:“老头子,来客人了,快换上衣服招待客人去!”时间不大,又听见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教授三人有些奇怪,咦!这里的老百姓怎么见一个过路的外人,也要换上新衣服么?正在心下猜疑的时候,“吱——”地一声,门开了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双手捧着一碗水。

    教授三人一看,老人哪里是穿的新衣服啊:这是一身不知道什么颜色、布料的“衣服”!之所以称之为“衣服”,那是还穿在老汉的身上。……

    老人一看教授三人整齐的穿戴,就知道是城里来的“大官”,显得非常的紧张,把碗递给教授后,立刻回手就把屋子门掩上了。

    教授三人站着,喝了一口水,感觉到这碗水又苦又咸。两位学生心想,这里的百姓常年喝这种咸水怎么受得了!

    “老人家,家里几口人啊?”教授取出一支烟,递给老汉,掏出打火机又给他点上烟,问道:“生活有啥困难没有?”

    “五口,还有老伴儿、儿子、媳妇儿、孙女儿!”老汉吐了口烟,说道。

    “哦,那他们在哪儿啊,请出来见见面,行吗?”

    “不行,不行!”老汉一听,紧张了,挡在门前:“不方便,不方便!”

    “不方便,为什么呀?”教授不解笑着问道。

    “因为,因为,”老汉脸一红,说道:“嗨,这位领导!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你千万别笑话俺!俺村里自实行包干以来,村民们的干劲是比以前大得多了,可是咱这盐碱地,种庄稼直接就不行啊,没有产量啊。原先大集体的时候,群众吃大锅饭,积极性不高日子过不好,现在责任制了,大家伙积极性高了,群众也该有个盼头了吧?没想到还是受穷!”

    教授问道:“那,村里、镇里的领导就不想个法儿?”

    “原先大集体的时候,给管的死死的,农民没有积极性;现在到反过来了,一实行责任制,就谁也不管谁了!这不,因为收成不好,村里很多人都出去要饭了!这位领导,实话告诉你,俺家里就有三身衣服,好的两身让俺儿、儿媳穿着出去要饭了,剩下这一身,俺和俺老伴儿、俺孙女轮着穿,谁出门谁穿出去,其他两人就在屋子里光着……”

    教授一听这话,心中无比的震动和激愤,两手有些颤抖,握着老汉的手,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有两行泪水流下了面颊。站在两边的学生,也是激愤万分!

    从老汉家出来,教授心中就突然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是的,他想骂人。他想骂那些只知道呆在象牙塔里,整天背诵着那些古人言论拾人牙慧的所谓的专家学者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百姓的具体情况,却在所谓的为老百姓说话;他想骂那些身在其位,却尸位素餐的官员,名为人民公仆却无视百姓的困苦而无动于衷;然而,他更想骂自己:栾有志,在工作多年的东方市,老百姓生活困难的这样,你他妈的是什么狗屁专家教授!同样的,他更想骂他的高足、市委书记李福祥:好你个小李子,你的百姓日子过成这样了,你这个父母官是怎么当的!

    从乡下考察回城的路上,教授三人心情都是十分的压抑,谁都没有说话。教授自己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为这些基层的百姓,做点什么。虽然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匠”,但是,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知识分子,所以他必须就目前的现状,发出自己的声音。至于其他人怎么个看法,他不在乎。

    回到东方大学后,教授立即找到校长,说:“老王,明天我想做一个公开课,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王校长当时在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听见秘书说,栾教授考察回来了,有事找他,他不敢有所怠慢,立即暂停了会议来见栾有志:“嘿,我说你个老家伙,出去疯了这么多天,回来了也不先回家休息休息,跑我这里发什么疯?你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嘛!”王校长心里想:“这老家伙肯定又受到啥刺激了,千万不能给他“开炮”的机会,否则,对他自己、对学校都没有好处!先拖几天,等他的“疯劲儿”泄了,也就没事儿了,大家都太平!”

    “休息?”老家伙突然激动起来:“老王,老百姓们生活的那么困难,我哪里还休息的了!明天上午八点,学校礼堂必须要交给我!就这么定了!”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在刚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市委的李福祥书记可能来旁听——我会打电话通知他的——你不要忘记接待啊!”

    “哎,我说——”王校长刚想说,开课可以,但你不能“开炮”!还没有开口,教授已经转身走了。王校长只能叹自己交友不慎哪:“嘿!你这个老家伙,“栾大炮”……”

    李福祥把郭浩然送回学校,回到家时,李雪已经回来了,在客厅的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那是从郭浩然那里借来的《平凡的世界》。李福祥见女儿读的入神,也就没有说话,顺手拿起一份《参考消息》,带上老花镜,看了起来。

    他的爱人王兰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见李福祥来了,探出头来:“嘿,瞧你们爷儿俩,一个读书一个看报,就我一个人是个忙碌的命!”王兰英在市百货公司当一名普通的售货员,而且一直是“临时工”,多年以来,王兰英因为“转正”的事儿,不知道和李福祥磨了多少嘴皮子,李福祥一直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这一拖就是几年的时间。这不,今天百货公司的经理给他送了一张表,说是填了就能转正了!——市委书记的马屁,谁不愿意拍呢!王兰英心里明白,但是送上门的好事,谁能拒绝呢,况且,是自己盼望已久的事儿!于是王兰英决定,先把表儿填了再说!——你李福祥自己不给我办,现在人家替我都办好了,你不会在有啥意见了吧!

    不一会儿,菜烧好了,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王兰英望了一眼李福祥,犹豫了一下,说:“福祥,有个事儿和你说一下,今天我们单位上给了我一张招工表,我填了!”

    “兰英,这件事儿是真的?”李福祥问。

    “是。”

    “这样做,你们领导会犯错误的!兰英,不是我以前不给办,确实是因为你个人达不到条件啊。兰英啊,咱不能看到同事犯错误不管哪!”李福祥突然的发火了,把饭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好像要把今天心里的憋屈都给释放出来一样。

    “你这个人,家里的事儿从来不管不问,去省里一去就是几年,回来了又天天往下跑,家里的老人、孩子从来不管,你说说看,小雪从小到大你管过几回啊,我一个临时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家里的钱不够花,你管过吗?我要转正是为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家……”王兰英委屈的哭起来。

    “爸,我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好操持好这个家,让你安心工作呀;妈,其实爸说的也有道理,爸就是那个狗熊脾气,指不定是在工作上有啥不顺心的,就把火气发你身上了……”李雪见状,赶忙两下“救火”!

    李福祥望着自己的妻女,是啊,自己真的是像妻子说的那样,亏欠她们太多太多!刚刚结婚的时候,自己只是一个穷小子一个,买了一斤糖,一斤水果,用自行车把媳妇带来,就算是结婚了,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给妻子买;生女儿的时候,他被关进了“牛棚”,女儿长到六岁了,他才被放出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看到女儿见到自己时眼神里的那种陌生,李福祥心都碎了;女儿九岁时,高烧几天不退,那是他在农田基建工地上;女儿上中学时,他在指挥清河盐场扩建大会战;女儿高考时,他这个当爸爸在省委党校培训班……李福祥啊李福祥,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当李福祥深深的陷入自责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铃!……”

    “我是李福祥,你找哪位?”,李福祥一把抓起听筒!

    “我就找你!”听筒里传来栾有志气呼呼的声音。李福祥一愣,谁又把自己的大学时代的恩师给惹毛了啊!只听得栾有志在电话里大声的说道:“小李子,明天上午八点,学校的大礼堂,我不管你有没有时间,你都要来!”

    “老师,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你来了就知道啦!”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栾有志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李福祥一愣,苦笑着摇摇头。到底是栾老师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栾老师从来就没有这么“霸道”过。

    “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想到这里,李福祥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宋秘书,麻烦你查一下明天上午八点以后,市委有没有重要的工作安排,如果有的话,尽可能的推迟到下午或者晚上进行!你先查一下,尽快将结果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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