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飞羽，将两位表小姐送回住房。”进了院子，天色也已经不早，云荞便没有让人进屋中坐坐，此话一出，也是送客的说辞。
梁芯还好，开开心心道了别，便朝着院门而去。
周妍芝明显有些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看沈如珩。
云荞视线落到沈如珩身上，他似乎对这位表妹并无感情，冷冷地坐在那儿目送人离开，察觉到云荞的视线，他也回望过来，与她对视了一瞬。还是云荞先移开的视线。
在云荞眼中，周妍芝这位表妹太不懂得隐藏自己，生生让人瞧出自己的心思，实在不够明智。
即便沈如珩已经娶妻，她也没将情绪收敛着，让人看了笑话。
她这样将自己的感情摆在所有人的面前，总是要出事的。
云荞的目光定格在月亮门处，方才周妍芝身影消失的位置：“夫君今日的这出戏，演的让人猝不及防。”
“你又怎知是演戏。”沈如珩的话向来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荞没有回答。
他咬下那半颗山楂果，看上去似乎与云荞恩爱有加，实际不过是做给在场所有人看的。
至于到底是周妍芝，或者也包括其他人在内，云荞便不得而知了。
“人人皆知，周小姐对你的心意，她自己也不遮掩着。”
云荞与沈如珩虽未有情意，却仍是介意这平白冒出来的表妹。
“周家会管，不必介怀。”
若是郎情妾意便罢，最怕这种郎无情妾有意的，她即便是想成全，沈如珩也不会领她这个情。
不过若周妍芝不进沈家门，于云荞而言，也算轻快些，总归能免了那些姐妹相争的戏码。
沈如珩口中虽然说着不必介怀的话，今日在万阁楼演的那一出戏，不还是给人家看的。
“今日你与董司做了交易，你知他用这个地方做什么营生？”沈如珩大约是想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连话说出口都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更像是陈述事实一般。
她定然知晓，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胸有成竹。
酒水生意占据大头，再加上这块地皮并未在繁华地带，上一世能赚得盆满钵满，必然是暴利的行业。
青楼，对于大多数生意人而言，可能并不会想着染指于此行业，云荞却不在意。
见云荞沉冷的反应，沈如珩也算明了，便不再继续追问。
生意场上，她首先要将自己手中的生意调理好。
然后再顾那些莫须有的礼义廉耻。
上一世的她替齐家经营了一辈子，然后作了别人的嫁衣。
重生后，她所有的付出都冠了自己的名，以免重蹈覆辙。
“与他合作，便要提前做好心中建设与打算。”沈如珩约莫只是想提醒她，“董家政商两路都有涉足，若想动你，犹如对蝼蚁。”
“多谢提醒。”
不得不承认，虽然沈如珩身体欠佳，却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对于云荞的约束，似乎并无什么。
很多事情他仅仅只是询问，并不会干预，这也算是她压对了人。
梳洗罢，云荞卧躺在床榻上，闭了双眼浅寐。
沈如珩掀开他那侧的被子，也躺了进去。枕边人驾轻就熟地拉住她的手。
云荞呼吸一窒，缓缓张开眼，还未等她地头转过去，便听到身侧的人轻声道：“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宛若踏在云朵上般绵远空灵，莫名让人觉得心安，倒是让云荞怔怔然。
她还是没有朝他那边看，就着他的话头合上双眼，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前世，在她还未出阁时恋慕薛容的温柔与才情，婚嫁后想与齐思恒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曾几何时，她也屈服于命运，愿与齐思恒夫妻和睦恩爱，也期盼过与他诞下子嗣。
只不过，因齐思恒那外室作梗，莫说生儿育女，就连她的房间，他都不曾留宿过。
不知是否过往里从未与异性有如此亲密接触，让她有了未曾有过的感受。
想逃避，又想靠近。
知了黏在树上拼命汲取树的汁液，节奏极强的鸣叫声从早上便断断续续地响着。云雀也立在枝头陪着合唱了一曲，卧房的门才将将被人推开。
葱白的指尖从门口探出，再是桃花粉面和太阳打了个照面。
云荞笑弯了眼，将珠珠唤来一并出了门。
她要去南郊看看从阮家陪嫁过来的农田佃户，早早便出了门。
梁芯与周妍芝早膳前并未过来叨扰沈如珩，也就没能与云荞见着。
待云荞出门片刻，两个表姐妹才姗姗而来。
周妍芝跟在梁芯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直到梁芯站到沈如珩面前，她才堪堪停住脚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在梁芯身后乖巧地站着。
“今日我便不出门了，若想出去转转，叫了飞羽跟去便可。”沈如珩不等两人开口，直接断了她们请他出门的念头。
“也罢，我也逛倦了，晚些时候等祖母回来再陪她老人家出去吧。”梁芯一向是在周妍芝前开口的，周妍芝不爱讲话，很多时候主动权都在梁芯手中。
梁芯家落在京都郊外不远处，因常常来沈家见沈如珩，对京中各处倒是熟悉。
“小嫂嫂呢？”梁芯抬手摸了摸怀中的物件，“我还有新婚礼物要交给她呢！”
“去了南郊。”沈如珩回道，目光落在梁芯的手背上，“既是新婚礼物，给我便好。”
梁芯登时瞪大眼睛，像宝贝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般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将怀中之物护得更好：“那可不行。我要亲自交给小嫂嫂！”
“罢了罢了。”梁芯摆摆手，“在你院子里也无趣，我回去做我的手鞠去了。”
“那我……”周妍芝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
“表姐与我一道回去吧，你不是还有个花样还未绣完。我做我的手鞠，你绣你的刺绣。”
原本周妍芝是想留在别院陪沈如珩的，梁芯此话一出，她又是个不会拒绝的人，只能跟着点了头。只是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是让人不忍心看。
梁芯仿若没有看到，径直朝着月亮门走去，半途还停下脚步等周妍芝跟上。
这下，周妍芝再不愿意回去，也只能跟在梁芯后头，出了院门。
两人才走不久，前院便来了人：“老夫人回来了！”
沈如珩从书籍上抬眼看向来报的小厮，将手中的书卷递给飞羽，从书桌后起身，走向轮椅。
被小厮推着去了前院。
才进主厅，便听到众人的嬉笑声，其乐融融的模样倒显得异常和睦。
主位的老妇眼角的皱纹似鱼尾深浅不一，银丝黑发掺杂着，皮肤细腻光泽，倒并不显老态。
“如珩来啦！”沈老夫人一眼便看到了沈如珩，眉开颜展的对着人笑，“快来让祖母瞧瞧。”
沈如珩被小厮推到沈老夫人面前，沈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哎呀。瞧着气色不错，我心里这块石头也算落下了。”
“半路听说你病重又娶了亲冲喜，幸而是无恙呀！再游玩也没那兴致了，索性就也回来了。”
“只是我年纪大了，不似你们小年轻的经得起折腾，也不知比梁芯他们慢了几天日程。”
“也就不到两日。”梁芯坐在沈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凳子上，握着沈老夫人的手，说着漂亮话，“祖母哪里年纪大，瞧瞧祖母这细腻的皮肤，旁人都羡慕不来。再说了，游玩的时候您的精神头比不少年轻人差呢！倒是祖母天天说自己老，我可不爱听，到时候让旁人听了去，还觉得祖母在说人家，再惹人生了气就不好了。”
“你这丫头，”沈老夫人被她说得高兴，点着她的头笑言，“惯会说这种讨我欢心的话。”
“哎？如珩的新婚妻子怎么没见到人呢？”沈老夫人环视了一圈，将视线落在沈如珩身上，“快将人叫来给祖母瞧瞧。”
“母亲，云荞一早便出了门。”陆兰槿在沈如珩前回了话。
“去做什么啦？”沈老夫人慈爱的笑着，“这都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陆兰槿嘴角带着笑看向沈如珩，见他面上无喜无悲的，开了口：“母亲有所不知，这云荞是阮家的嫡女，嫁过来的时候阮家陪嫁了几桩生意，平日里常出去打理生意的。”
“哦？”沈老夫人面上惊讶，却无任何不满的情绪，“阮家可是那富户？”
“正是。”陆兰槿低垂了眉眼，温顺地回道。
沈老夫人点点头：“商贾之家出来的女儿，自然会有些生意头脑在身上的。她有事做，不在府内便算了，待她回了府，再让她来我房里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是。”陆兰槿收了笑，端坐在一旁，不再插话。
“芯丫头和妍芝现在还在沈府，是不是都没回家去瞧瞧呢？”沈老夫人将视线落在两位表姐妹身上，“也难为你们陪我这个老婆子出去游玩，差几个小厮明日将两位小姐护送回去吧。”
梁芯赔笑着在沈老夫人身前卖乖讨巧：“这不是想等着祖母回来再回去嘛，祖母不回来我这心总悬着呢。”
“你呀，惯会说这些漂亮话。”沈老夫人手指抵在梁芯鼻尖，“要不是你家里就你一个，我定要将你要过来，养在我房里当个干孙女。”
屋内女眷都跟着笑，只有周妍芝似乎有些情绪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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