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席总是怎么想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你搭档的人选才行。”蒋导说，“符合程鸠这个角色的男演员太难找了。”
程鸠便是《不及哀思》中男主的名字。
薛琦想了想，说道：“我这倒是有个人选，他的长相气质都很符合程鸠，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是个男爱豆，目前在丰羽这当练习生。”
“带过来看看吧，丰羽那档节目反正都要结束了。”蒋导叹气道，“他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叫……”薛琦将精油倒在手上，在掌心揉开，均匀地抹在脖子上，“柏耀。”
杨叔指挥着厨房里的佣人，让他们做甜品。
这是先生进席家以来养成的习惯，洗澡后会吃甜品，雷打不动。只是前两天跟席总拌嘴，便停了，现在先生都跟席总和好了，自然要继续开开心心吃甜品才行。
佣人：“杨管家，席总和先生今晚都不一定回来，要是他们不回来，这甜品不就浪费了？”
杨叔瞪了他一眼，“席家又不是出不起一个甜品的钱，操什么闲心，把东西做好了才是你的正事。”
随口一提的佣人：“……”
杨管家真的越来越凶了。
莫不是更年期到了？
杨叔不知道佣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他欢快地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朵，那娇艳欲滴的花瓣让他想起来席总小时候的模样。
啧，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
多年前的席总，还是席家的大小姐。
从她出生，躺在杨叔怀里那一刻的，杨叔的心就化了。
小小一只的，抱在怀里，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
那会儿，杨叔还不是杨叔，他只是席家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佣人罢了，莫名其妙就把金贵的大小姐抱在怀里了，既害怕又激动，心中还有点小雀跃。
杨叔看着大小姐长大，从跟个猫似的小娃娃慢慢会爬，会走路，开口第一句叫了妈妈。
稍长大点，大小姐扎着两个小辫，脸蛋圆鼓鼓的，还超级爱生气，一生气脸就跟河豚似的鼓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
多可爱一小孩。
只可惜长着长着，就成了第二个席老夫人。
唉，真不知道该惋惜还是该庆幸。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席家，大小姐除了变成冷漠的席总还有什么办法呢？所有人都对席家的产业虎视眈眈，外头猛虎，内有恶狼。
大小姐除了扛起这一切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后来遇到了先生，大小姐的眉眼才舒展开。
在浮躁的名利场虚与委蛇，在一群心怀鬼胎的人中游走，大小姐未必喜欢这种生活，只是b·f集团乃至整个席家都需要她罢了。
外头的佣人走到杨叔身边，“杨管家，席总和先生回来了。”
杨叔微怔，“这么快？”
这才出去一两个小时。
杨叔想起离家前席总那略带兴奋的模样，难道是吃饭吃到一半，迫不及待跑回家温存了？
啧，小年轻嘛，理解。
佣人点头，半带犹豫地说道：“只是……席总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她和先生好像又闹矛盾了……”
“怎么会？”杨叔不可思议地说道。
这才出去多久，咋又吵架了？
杨叔顾不得佣人的回话，他将花瓶随手放到一旁，小跑着离开了客厅。
看着杨叔的背影以及他有些花白的头发，佣人不禁摇头，轻声感慨：“杨管家对席总和先生，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不远处正在打扫卫生的佣人听见了他的话，附和道：“可不是嘛，事事都操心，对先生更是好的不得了，事必躬亲的。”
席家的佣人没有一个是不羡慕先生的。
甚至有点嫉妒。
原本和他们家室差不多的男人，就因为长得好看傍上了大腿，因此一飞冲天，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波澜的。
也就杨叔能够做到真心实意地为先生好了。
他们呀，不过都是俗人，拿钱办事罢了。
此时。
席惊岁从车上下来后，没有跟往常一样等李不言，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的趋势。
李不言的脚触碰到地面时，席惊岁已经走了又一段距离了，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摇曳风姿，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如八年前那样耀眼，闪闪发光。
而他，却依旧渺小，没有半分长进。
杨叔从屋子里小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嗫嚅道：“席总，你和先生……”
席惊岁打断了他的话，“杨叔，不该管的不要管。”
身后试图跟上来的李不言听见了她的话，脚步一顿。
杨叔看向李不言，而李不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避开了他的视线。
杨叔在心中叹气，不敢再追问下去，他又多走了几步，来到李不言身边，“先生，家里做了甜品。”
李不言摇头，“不了，今晚就不吃了。”
这时，席惊岁停下了脚步，加大了音量，细听之下还带着凉意，“不吃就倒掉。”
李不言闻言，似是难以忍受了，迈着大步冲上前去，拉住席惊岁的手，“就因为我拒绝了蒋导？”
没头没脑的话让杨叔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席惊岁甩开李不言的手，冷冷地说道：“你认为你这么做对吗？”
“我……”
“你最好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解释。”
李不言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我不想答应他。”
“为什么？”席惊岁蹙眉。
“不想拍戏。”李不言坦诚。
席惊岁惊讶于他的回答，停顿了几秒，似是在思索什么，最后却冷笑了一声，“撒谎也要找个正常的理由吧？”
李不言愣了一下，不解她的话，“我没撒谎。”
“你过去说过，做演员是你最大的梦想。”
席惊岁的话唤起了李不言尘封已久的记忆，“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我现在已经不想当演员了。”
席惊岁的瞳孔猛然收缩，像是忽然醒悟一般。
她的怒气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你以前，那么想做演员……”
李不言高中时期为演员梦付出的汗水与努力都历历在目，席惊岁实在想不明白，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没什么原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李不言见席惊岁消气，也松了口气，“没这个必要了。”
“什么叫没这必要？”
“我那时候这么穷，听说做演员来钱快，我长得也还可以，记忆力也很不错，就萌生了这种想法。”李不言紧绷的身子放松，“可我现在不需要做这些了呀。”
席惊岁却很是不可思议，“你那时候这么喜欢，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结果就是为了钱？”
“也不完全是，那时候也确实是对这个感兴趣，本来就跃跃欲试的。”
“那你现在呢。”席惊岁的睫毛颤动，脸色愈发凝重。
“我没必要做这些了，再说了，男人最终的归宿不就是婚姻吗。哪怕我当年阴差阳错真进了娱乐圈，最后也一定会因为婚姻淡出娱乐圈的。”
席惊岁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他的梦想，但这个梦想与婚姻相比，还是微不足道的。
“李不言，你就甘心被我这样束缚住？”
恋爱后，席惊岁鲜少直呼李不言的大名，饶是李不言再傻，也察觉到了席惊岁再一次的情绪波动。
“不可以吗？”他有些犹豫地反问道。
席惊岁是真的有种黔驴技穷的无力感。
她站在原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色已晚，四周暗沉，灰蒙蒙一片。
李不言往前挪了一小步，试图拉起眼前人纤细的手，“阿岁，你怎……”
席惊岁在他出声的那一刻睁眼，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她嘴唇紧闭，眸色深沉。
晚上的温度低，席惊岁穿着单薄，本是最怕冷的体质，在此时此刻，由心底传来的那刺骨的寒意仿佛麻木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难以感受到冷意。
“无药可救。”
席惊岁最怕的，便是李不言失去自我。
人活着，是该有追求的，若没有，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李不言的前半生颠沛流离，因此心底一直藏着劣根性，那种因为贫穷而导致的蛮荒气——并不强烈，可却依旧是最让席惊岁所憎恶的。
但她可以忍受。
刚在一起的时候，李不言不会社交，不会礼仪，甚至在重要场合做一些让人嗤笑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席惊岁不在乎，她爱的是李不言这个人。
他不会，她可以教他。
席惊岁梦中的少年，是世界上最圣洁的存在。
他不该是李不言这样，他也不会跟李不言一样，没有梦想，没有追求，屈服于权威。
将婚姻，当成自己的归宿。
将妻子，当成自己的天地。
李不言愣愣地看着席惊岁冰凉的神色。
就算是阿岁前段时间跟他单方面的冷战，她的脸上也从未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失望，怒气，无奈，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难过。
“阿岁，你不要这样……”
他害怕。
席惊岁：“李不言，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把你变成一个废物的。”
李不言的双目伴随着“废物”二字开始变得空洞且无神，他的心迅速下沉，跌落谷底，“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不然呢。”席惊岁心一狠。
李不言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站在那，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眼神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就那样呆愣地望着席惊岁。
席惊岁并没有比他要好上多少，她没有想到过去那个少年已经被世俗污染成这样了——又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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