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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联金还是要联的

    眼看大辽皇帝毙命于一只暴熊掌下的可能性大增,此刻离这位皇帝最近的那一位,却是女真族的年轻勇士,完颜粘罕!

    身当暴熊的扑击,粘罕正处在这大熊和天祚帝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粘罕合身一滚,身子匍匐在草原上,当旁人都以为他临阵脱逃之时,那急冲中的暴熊忽而狂叫一声,冲势骤然止住,跟着直起身子,又是一声凄厉的狂吼,震得四周的许多战马都噔噔倒退。

    便在这般威势下,几十步外的高强却看的分明,那熊粗壮的身体上,不知怎的竟插入了一只长矛!这矛突兀而来,都没人看见是怎么出现的,但竟然插的极深,从身前一直透到后心,露出半个矛头来。

    这一矛使得大熊受伤极重,脚掌踏地的力道已经不再强劲,而是变得虚浮飘忽起来,血液汩汩的向外流,脑袋更是晃来晃去,也不知是在寻找杀伤自己的敌人,还是根本失去了方向。

    高强这时脑子是转的快的:“机不可失,要出风头就是现在!”他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刀,大呼“护驾”,催开胯下照夜玉狮子宝马,闪电般的冲了上去,那些辽国皇帝的随驾军士却大都因为胯下战马被那熊的威风所慑,一时脚软,不及赶上前去。

    高强原本就是紧跟着天祚帝,此时可谓近水楼台,他的宝马又不同凡品,向着垂死的暴熊冲刺的势头一往无前,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连吓得手脚发软、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天祚帝。此时也大声叫了起来:“南朝使者。快快护驾!”只是声音像小鸡一样绵软无力,唯一可观之处就是那颤音还颇有点西洋美声唱法的味道。

    后面的韩世忠等人见状却都大惊,垂死的猛兽更加凶猛,是每一个打过猎的人都知道的事,高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上去,他那两下子又不是真个能提上筷子的,怎叫人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来不及。那宝马撒开脚步。几十步距离瞬息便至,韩世忠钢牙一咬,闪电般取出大弓,搭上狼牙利箭,飕地一箭射出,抢在高强之前直射中那熊的心窝。

    这熊本已受了致命伤,此时强自支持,只是凭着一股子野性而已。韩世忠这一箭发自五十步外,箭力之强劲几可穿金透石,这熊哪里抵挡得住?又是仰天一声痛苦的嘶吼。只是这次的吼声已经微弱了许多,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

    高强恰于此时拍马赶到。掌中宝刀迎风一晃,唰的一刀,所到之处如热刀切黄油一般,那熊硕大的头颅竟被一刀枭首!其实马上挥刀斩人,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高强虽然是仗着宝刀锋快,一刀建功,其本身的马术和刀术也可说是颇有可观了。

    只是毫厘之差,辽国御营的护驾军士才赶到这里,一群人将天祚帝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人等刀枪齐下,登时将那熊的无头尸身斩得稀烂。

    俄尔天祚帝被扶上马背,看来并无大恙,辽**士齐声高呼万岁,马上不便跪拜,个个举起刀枪指向天空,又惊起一群野鹿。

    皇帝虽然无恙,今日受惊不小,这猎是没什么兴致打的了,只观看了一会海东青在空中捕捉天鹅的雄姿,天祚帝耶律延喜便摆驾回营。

    原来方才粘罕离皇帝最近,见这大熊从冬眠中被惊醒,又中箭受伤,其凶猛程度非一人之力可阻挡,恰好手边有支长矛,他便将那长矛一头插在土中,另一头高高挑起,一俟那熊冲上来,矛尖刺入熊的身体之后,当即用尽力气横里滚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黑熊的铁掌横扫。

    高强扶起粘罕,见他身上无伤,问了方才的经过,口中不住惊叹,心里却很是遗憾:“这熊忒煞无用,怎么没把你给弄死呢?咱们私人恩怨是没有,不过你不死,我心烦,最多你死了,我难受一下好了……”

    当天晚间,御帐中大排筵宴,辽国大小官员,各方使节,各族酋长,大凡有点脸面的都一体出席。席间头一道菜呈上,便是日间那头惊了圣驾的黑熊的熊掌。

    此刻天祚帝已经恢复了几分皇者威仪,面对已然化作席上珍馐的熊掌,这位统治辽国万里疆土的皇帝大手一挥,帐中群臣一人一口,将这只胆敢惊了圣驾的大胆黑熊分而食之,表现出了对帝国皇帝的无比忠诚以及巨大勇气。

    不过惊魂甫定之后,天祚帝倒没有忘记救驾有功之人,四只熊掌除了左前掌由他自己享用之外,较为鲜嫩的右前掌赐给了把握机会最好的高强,飞马将黑熊一刀枭首,当天这位南朝副使的英武表现是拉风之极的,尽管那熊先后被粘罕和韩世忠重创,当时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九,高强就算不去碰它,这熊片刻之间也会倒地毙命了。

    两只后掌自然就分给了护驾有功的女真勇士粘罕,以及南朝使节随员韩世忠,并各赐强弓一把,甲胄一副,良马一匹,金银绢帛若干。

    拜领皇帝赏赐的,除了粘罕之外,现任生女真节度使的完颜乌雅束也同时跪谢皇恩。出于对救驾之功的感激,天祚帝言语中对女真人很是夸奖了一番,他身边的一位契丹贵人也很是说了些好话,皇帝一高兴,便又给粘罕加封东北路招讨司详衮的头衔。

    “详衮?这是什么职位?”高强不解其意,便偷偷询问一旁的叶梦得。

    “高贤侄,这详衮乃是辽国官名,多设立于各部合居游猎之处,职司稽查不法,维持治安,若是用大宋官职来比较,类似于巡检一职,品秩虽然不高,权力可就不小,用来对付周边不服的大小部落,最是好用不过。”叶梦得好似对辽国各部落的分布和实力对比下了点工夫,很快就看出了详衮这个职司对女真人的好处来。

    高强点头了解,女真人连年致力于对付周边的部落,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实力,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为自己寻找合适的理由,以避免周边部落群起而攻之,同时也防止招来辽国的干涉。粘罕得到了这样一个职位,对女真的统一大业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我看天祚帝未必一开始就想到了要封这个职位给女真人,那在身边咬耳朵的契丹贵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童贯眼睛转都不转,已把高强和叶梦得的对话收到耳中,哼了声道:“贤侄眼光不差,此人名叫萧奉先,现为北院枢密使,乃是辽国有数的掌权之人,除了宰相耶律俨之外,可没几个人能跟他抗衡,若是论到圣眷之隆,则耶律俨拍马也追不上他了。依此人的一贯作为,和适才的表现看来,九成是收了女真人的好处。”

    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因此略微议论了几句之后,三人便又恢复了外国使节的超然身份,心安理得地享用起这头鱼宴上的各道珍馐美味来,尤其是在现代长大的高强,对于这般完全野生和纯天然的筵席,最是稀罕不过,每吃一道都会大大感慨一番:“纯天然啊!绿色的啊!熊掌!鹿唇啊!……”直到吃的肚子鼓起,塞不下为止。

    当天深夜,高强正被过度进食的肚子折磨的睡不好,童贯那边来人相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待高强进了童贯的营帐,却见叶梦得也坐在当地,显然是真的有什么要事,高强给自己加了点紧张,暂时将饱胀的肚皮丢在脑后。

    童贯挥退手下,帐中只剩下三人,忽地将面前的矮几用力一拍,怒道:“辽国君臣,辱我太甚,辱我大宋亦太甚!”原本一脸冷峻的脸上已经紫胀了面皮。

    高强一看就知,白天的那一幕深深刺激了童贯,虽然隐忍不发,不过就连他都心里冒火,不要说身为太监的童贯本人了。

    要记住,太监,也是有人权的!

    “咳咳,节帅息怒,蛮夷之人不知礼节。不必为此挂怀。”叶梦得见高强不说话,只得充当起解劝的角色。

    高强忽然想起一事,便向童贯道:“节帅,那辽国皇帝虽然取笑于你,自己在那头黑熊面前,喊出的声音可连只小鸡都不如,节帅大可以鄙视于他,此等低劣之人,不需与他一般见识。”

    童贯哼了一声。却向高强道:“贤侄,在汴梁时,你父与蔡相同我商议,此番出使乃是身负重任的,可还记得?”

    “小侄自然记得,我大宋图谋恢复西北,苦于辽夏沆瀣一气,因此要设法搅乱辽中局势。俾我朝北顾无忧,轻取西贼。”

    “说得不错,据我了解辽中各部的局势,东北边小族女真,近年来日益壮大,其部民多以勇武著称,对辽国地统治又多有不满。久存不臣之意,照贤侄看来,这女真人是否有可用之处?”

    高强沉默,心说你还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女真人!

    叶梦得在一旁。解说起女真的种种来。显然是下了一番工夫:“女真人在东北一带分布广泛,在南边辽境、渤海旧地以及高丽之间活动的,系辽籍。受当地辽国官吏管治,俗称**真。又名系辽女真,此部过于分散,可以不论:北边不在辽境之中的,唤作生女真,各部种姓繁多,近年来以完颜部为最强,承袭生女真节度使一职已经垂百年,生女真各部也渐渐统一,其可用之兵大约数千,素以勇猛著称,此部若能起兵攻辽,对辽国局势当有极大冲击,不过因其兵力薄弱,终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正适合我大宋的需要。”

    高强忽然想起一事,当即笑道:“不瞒节帅和叶世叔,小侄却也看好这女真人,借着捉拿马贼的机会,已经与女真人搭上了线,这女真部落不产铜铁,小侄允诺每年提供刀枪甲仗若干于他,已经取得了女真人的信任。”

    “果有此事?”童贯精神一振,随即却把脸板了下来:“贤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擅作主张,胆子不小!”

    高强却知道,童贯既然开了口,对女真人就很是看好的,加上这次出使吃了辽国的大羞辱,依照他的脾气,不给辽国狠狠上点眼药才怪了,因此对于自己结好女真人这件事,童贯绝对是持赞成态度的。

    “节帅,小侄当时孤身在外,可来不及找您商议,不过这件事也是在汴梁就有了初案,小侄依照而行,想必也没什么大错失吧?小子斗胆,望节帅海量则个。”

    果然童贯哼了一声,也就不再理会,转问了些交易的细节,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便来商议一下,这女真人究竟反意如何,何时能反,能造起多大的反来,一切能在掌握,我大宋才好趁机取事。”

    “女真人六年以后就会造反,再十一年灭辽,之后就轮到大宋倒霉,咱们现在拿女真人当棋子,以后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高强很想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却知道说也是白说,眼珠一转道:“节帅,小侄此番流落在外,多承几位渤海人帮助,这才留得命在。”

    “便是那郭药师等人了吧,本帅也见了,确有过人之处。然则如何?”

    “小侄曾与其闲谈,说起东北各族,原来这女真人的驻地在辽境和五国部之间,那五国部的东方便是海东青的产地,辽国贵人都以名鹰为贵,因此历年来派遣使者,经由女真境内去东方取鹰,其使者都持皇帝所赐地银牌,因此女真人呼为银牌天使。”

    “这银牌天使所到之处,仗着自己身负皇命,又欺负女真人不开化,任意欺凌女真人,金帛子女张口便要,伸手就拿,据说前几年,前任女真节度使盈歌死时,女真人要将他生前的坐骑殉葬,有个辽国使者看中了这马,竟非要不可,女真人气的没法,将这马的尾巴偷割了去,这才断了辽国使者的心思。对于节度使尚且这般骄横,对寻常部民就更可想而知了,因此女真人深恨辽人,言辞间多以畜类呼之。”

    “近年来女真完颜部实力见长,境内多处营造城堡,四处收买甲胄军器,积草屯粮,训练甲士,其反意已经日渐明显,东北各族有识之士多以为忧,只有辽国皇室却蒙然无知。那郭药师只道是皇帝昏庸,今日看来,女真人只怕与皇帝身边那个萧奉先还有所勾结,仗着他的庇护,才能逍遥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