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高衙内新传 > 第298章 让我也来画个圈

第298章 让我也来画个圈

    虽说这是一条好路明路,不过没有具体施行过,高强也说准,在河工中使用火药和四轮马车,究竟能节省多少工料,进而带来多少利益。毕竟,河工是一项由众多官员和百姓参与的巨大工程,这其中新技术从引进到最终形成生产力,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拿来就能上马,上马就能见效益的——最简单的例子,多大的石头要打多少个炮眼,装多少火药,没有经过足够的生产实践,有谁知道?

    因此,梁士杰并未因此就认为河工的用度可以大幅俭省了,因为如果贸然采用不成熟的新技术,带来的风险或许会更大。与之相比,他提出的另外一项财务新政,却是能够切实降低行政成本的:为各处官府以及有品级的官员在大通钱庄开设户头,以后凡是货币形式的俸禄,一律通过大通钱庄发放!

    这个建议地提出,令高强颇觉匪夷所思。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并没有多少技术革新能力,他也早已习惯了拥有比身边的古人们更加“高瞻远瞩”的历史目光。然而此刻,这位梁士杰却实实在在地给高强上了一课:我们的祖先,绝对是有着超乎后人想像的聪明才智的,当创设钱庄的高强自己还谨慎地把钱庄业务限制在商业汇兑范畴内的时候,人家已经看到了工资账户的可能性了!

    “惭愧啊,老人家说的总有道理,步子要迈得大一点。再大一点啊……”高强心中感慨万分。而梁士杰显然对于大通钱庄有了一定的研究,也是有备而来;大通目前的资金调动,主要还是使用方便运输的金银。而不是通行的铜钱。不过,随着钱引的发行,大通也开始越来越多地进行铜钱业务。如果各地的官府都在大通开户,将用来发放给官员的铜钱都存放在钱庄中的话,立时就能解决大通各地分支的铜钱来源问题。而以此为契机,朝廷就把一直都极为头痛的资金调度这个大包袱甩给了大通钱庄,即便要支付一些汇兑的抽水,也与从前动辄运钱一万,运费三千的高昂成本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带来的财政支出的俭省,才是最直接的,看得到的钱财!

    “这算盘打地,噼啪响啊!”难得作了一回冤大头,高强的心情却很是舒畅。原本大通钱庄的建立,就是要改变大宋资金流动的落后面貌,若能借此机会,将大宋目前最大的一股资金流纳入钱庄的体系中来,无论对大通钱庄的地位,或者是对大宋的经济体系,都是一个极大的飞跃。

    而这个具体的契机,就又落在了郊祭上头,这么大笔的资金调动,现成的好业务啊,不抓白不抓。两人商议妥当,来日便要上奏皇帝赵佶。

    诸事议定,天色已经快到二鼓了,高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梁士杰当即吩咐传上晚膳来。酒菜送上,高强颇有些意外。他作了这几年蔡京的孙女婿。早已知道蔡京平时极为讲究饮食起居,标准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于勤俭持家的那一套根本嗤之以鼻,这一点也是后世的史书上对他大肆攻击的要害之一,毕竟在传统观念中,勤俭都要好过铺张的。

    梁士杰作为他的女婿,在这方面当然也要追随老丈人的骥尾。不过今日端上来的酒菜,酒只一壶,菜仅四位,一小盆粳米饭,外加一碗鲜鱼汤,让高强看得很有些眼熟——这玩意四菜一汤,吃到中央啊!

    梁士杰见他神情,便即问起,待晓得高强是在奇怪他不如蔡京的讲究时,不由哈哈大笑:“贤侄不知,莫看仅仅这些酒菜,这一味雀肫,一味羊腰,都是上品,那壶酒也是相府所造的玉壶春,坊间叫价五贯文的好酒,样样精致,不可等闲视之啊!只是我食量与酒量俱都不宏,分量就不大起眼了,今日若不是贤侄在此,怕是更少些了。”

    高强这才释然,这梁士杰的举止,无不深合蔡京意旨,就是极为讲究品位,这是读书人有钱以后的生活方式,与暴发户式的铺张浪费大有不同,算是这时代真正的贵族格调。

    梁士杰心情甚好,就此扯了开去,给高强说了一个故事:“本朝有两位兄弟,同时中举,都作过翰林学士,便是前朝的宋郑公兄弟俩,哥哥宋庠大比抡元,历转政事堂与枢密院,弟弟宋祁亦官至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承旨,与三陈兄弟并肩为本朝的名臣兄弟。这两位在饮食起居上可完全不像一家人,宋郑公节俭度日,宋祁则纵情声色。有日宋郑公命人传话于其弟,责曰‘曾记否,当日上元日,州学中以腌菜送饭?’,宋祁却回话‘当日州学食腌菜,所为何来?’”

    高强笑道:“却是妙论,真宗皇帝作劝学诗,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万钟粟,宋龙图可称得之矣!”

    梁士杰大笑道:“正是如此!真宗皇帝劝人读书向学,亦是以功名富贵相诱,我等如今身当宰府,能为国家做些事情,报得君王恩便是了,眼前这些君王恩泽,不享用则甚?可笑司马光一班腐儒,终日以圣人自况,殊不知圣人之道,岂仅在于口腹?”

    这一节高强却没想过,看来北宋新旧两党的分歧,绝不仅仅在于政治观点,而有更深层次的理由。其实,这样的争论不要说在北宋,千载之后照样闹得沸沸扬扬,又哪里能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起码有一点,一个人生活的方式,未必能与政治才能划上等号。

    再结合自己现在的治国思路,高强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还真是个新党派。别的不说,在鼓励消费这方面,他的路子和旧党就格格不入,象造作明堂,兴办博览会,落到旧党的眼中,全都是劳民伤财,奢侈浪费的货色;而大搞海外贸易,则更是没必要,出口的是绫罗绸缎,精美瓷器,进来许多犀角象牙玳瑁珊瑚,都是无用的玩物。

    “抱残守缺,顶多是独善其身,无补于国啊!”

    吃完这顿难得的工作餐,高强告辞回府,此时天过二更,汴梁城的夜市却正是最**,大街小巷都是各色小商小贩,摩肩接踵繁华异常,灯火通明处几疑不似人间景象,令策马缓行其间的高强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却又感到无比的真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样最鲜活的人间空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己奔波南北,劳心劳力,看见眼前的这一切,正是中国历史上老百姓生活最为富足安定的时候,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大观第四年~~那是一个春嗯嗯嗯天~有一个衙内~在中国的北边画了一个圈~”

    哼着改编的小曲,高强优哉游哉地回到太尉府,忙了这么一整天,他也着实有些疲倦了。哪晓得今天似乎注定要成为高强最忙碌的一天,一只脚才下马,门房里就迎出来一个人,标志性的大嗓门立时向高强表明了他的身份:“衙内,怎的这时方回?小将等的好苦!”正是刘琦。

    高强先是一怔,随即漫应道:“不妨不妨,中书相公相请饮酒,回来晚了些。这汴梁城中,有甚叵测?你也恁地把细了。”

    他甩手将缰绳交到刘琦手中,正要迈步入府,瞥眼间看见刘琦神色焦急,欲言又止,不由好生奇怪:“看这样子,好像不是在为本衙内的安危担心啊?否则的话,我人都好好回来了,他干吗还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倘若不是在为自己担心,那么刘琦这么苦等自己就有点说道了,高强停下脚步,向刘琦道:“信叔,有何要事?”

    刘琦迟疑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衙内,刘琦斗胆,要请衙内救一个人,衙内若是不允,刘琦长跪不起!”

    “咦,有这么严重?”高强心中纳闷,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那你就跪着吧!”

    刘琦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高强硬邦邦丢下一句话:“该救的人,不用你求我也救了,若是不该救的。嘿嘿,你以为本衙内是那等妇人之仁么?你跪一跪就有用了?”

    刘琦闹了个大红脸,却也看出高强现在心情不错,忙跳了起来,赔笑道:“是小将短了见识了,衙内恕罪则个,此人英雄无比,衙内向来爱才,必定愿意救他。”

    高强这才开颜,心说找我办事没问题,这种毛病不能惯,个个都来讲人情不讲道理,以后我不要做事了:“进来说话。”

    不想刘琦牵着缰绳不放:“衙内,事已急,请衙内速速与我前去会见此人。”

    这下勾起了高强的好奇心,刘琦虽然还年轻,但将门之后,眼界之高不必说了,此人能得他这样推崇。又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央求自己,真不知是哪路英雄?“罢了,带路!”

    刘琦上了自己的坐骑,领着高强三弯两绕,走了盏茶时分,到了一处民房。二人下了马,早有人出来接过缰绳,高强灯光下看去,那牵马人一身的红色军衣,长相却是高鼻深目,显然是西域番人。

    他沉住了气不作声,刘琦领着进到院内,院中又有七八个军士,或站或坐,虽然神情镇定,却有些隐隐不安。再进了屋中,迎面坐着一人,泰然自若,向刘琦笑道:“信叔,你这是给某家带了什么人来?”说话和刘琦一样,是西北的口音。

    高强瞪了刘琦一眼:原来这位根本就不知道你来请我,你刘信叔唱的是哪一出?

    刘琦也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到这时算是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向那人道:“种使君,这位便是刘琦眼下的上官,青州高知府。”

    “种使君?”高强有些明白了,果然刘琦转过身来低声道:“衙内,这位乃是老种经略之后,今日御封的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御赐名讳师道便是。”

    高强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宋末名将,见这人年纪大约与宗泽相仿,相貌举止不似赳赳武夫,于沉静中透出几分威严来,气度乃是平生所见人中的翘楚,油然生出一股敬意,忙抢前施礼道:“种钤辖,久闻大名,一见幸甚!”

    种师道听见这人就是高强,他与刘琦的父亲刘仲武兄弟相称,也晓得刘仲武与高俅的关系,之前刘琦也曾多次说起高强,又见他举止恭敬,便也以礼相待,只是言辞中淡淡的,并不如何热诚。

    高强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由看看刘琦,心说你火急火燎找我来救人,到底要救谁啊?不会特意拉着我来和这位种师道拉交情吧,看人家的意思,好似不大领你我的情呢!

    看见种师道这么隐隐的拒人千里之外,刘琦在一旁也急了,顾不得许多,向高强道:“衙内,种使君今日面圣,原本颇得圣眷,御赐了姓名,眼看将有大用。不料童节帅今日向官家奏本,要调山东河北各路弓箭手入西北参战……”

    刘琦刚说到这里,种师道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向高强道:“高青州,深夜过访,足见诚意,只是夜深不便肃客,还请青州相公见谅。”说着抬手一礼,竟是下了逐客令。

    高强这时倒不忙着走了,听见刘琦提到童贯,他也有些明白,童贯要调各路弓箭手到西北参战,大概这种师道向皇帝表示了异议,结果显然胳膊拧不过大腿,身为西军将领得罪了童贯,哪里有好果子吃?刘琦这么着急,也不是没道理。

    他原本与种师道并没交情,只是从史书上知道他曾经参与了徽宗朝的许多重大战役,有名将之声,现在有个机会结识一下,也是好的,索性老起面皮,将种师道的逐客令当作耳旁风,自说自话起来:“种钤辖,不知麾下可有一员将佐,东京人氏,唤作王进的?”

    种师道不意他有此一问,微微一怔,随即扬声道:“王教头入来!”

    高强心中暗喜,他原本从水浒传上知晓,史进的师父王进当日得罪了自己老爹高俅,逼得远走西北投托种师道麾下,不想这人真的在此,倒是个表现的机会。

    一员武将应声而入,见了种师道施礼,口称末将王进。

    高强一见,不待种师道开言,抢上唱个肥喏,道:“王教头,下官高强,家父便是当今三衙太尉,尊讳不敢妄称。当日家父有负教头,今日下官这厢赔罪,王教头恕罪则个。”

    王进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忽听高强自报家门,眼中立时闪出一片怒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