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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水泥火药修河堤

    河工这档子事,高强委实是头痛得很了。原本他今年许多事,又是筹办博览会,又是西北童贯要用兵,再加上惦记着五月份彗星出现,蔡京极有可能再次下台,大宋的权力中枢将发生又一次动荡,不大的脑袋里填满的全是事。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急于从大名府留守司的烦琐政务中解脱出来,事情越多,才越需要保持头脑的冷静。无奈事与愿违,燕青、许贯忠、石秀,几个能商量事的人全都不在身边,甚至韩世忠都还在青州都监任上,调动命令虽然下了,交卸军务还得费些时候,此刻的高强,几乎重新回到了当初刚来的时候,那种孤家寡人的状态错了,那时候出门,身边还有富安等一帮恶奴帮闲呢。

    逼于无奈,只能再提新人,身边的史进和朱武都被他派了别的任命,朱武在乡学中念过书,便作了留守司的书办,史进则升任大名府巡检,也就是北京公安局长高强可不想自己治下发生像今年大闹大名府之类的状况。

    于是乎,当高强好容易安顿下来,开始有心关注河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黄河都水使者那里发来的催促公文,说他大名府地段的河工进展太慢,再这样下去,夏汛不等人。吕颐浩在这个时候到来,对他真是犹如天上掉了个金元宝一样。

    将都水使者的来文递给吕颐浩,高强一脸苦相:“吕通判,那前任梁子美情知身将离任,河工半点不管。等我到任之后,已然时间紧迫。——话说,这黄河都水使者又是什么官职?几品官?”高强步步高升,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官指手画脚,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州共事有年,吕颐浩对他的性子知之甚稔,这位小衙内头脑是好用的,人情世故也懂,就是懒得下苦功夫,肩膀一溜,能躲就躲。将那文书接过。吕颐浩正色道:“留守相公,黄河河工乃是本朝的要务,朝廷特置都水使者总揽其事。所需工人物料,都由其统揽调度,各段地方官领职督办而已,可免去人自为阵,出事则相互推诿之患。”

    “原来如此。”高强点头,黄河河工这样的工程,跨越许多州府,是得有一个统筹的机构,难怪叫什么使者,看来还是中央直属机构。

    俩人一商量,时间紧,任务重,吕颐浩也顾不得路途劳累了,拉着高强就出城到河堤上去看。待到了岸边,站在高处了望,高强就有些纳闷。眼前这黄河水,比他前些日子回京的时候要浑浊许多,简直快要赶上后代那种一碗河水半碗沙的状态了。

    “吕通判,本朝仁宗皇帝之后,黄河水患连年频仍,本官翻了一下史籍,居然两三年就要决口一次,比前代更要肆虐,此是何故?莫非本朝治水不力么?”

    “留守相公,本朝连年治水,历代官家和朝廷都是全力以赴,何尝松懈半分?只是这黄河水,确是连年肆虐,水中沙土也是逐年递增,究其本原,上游不治土,则下游受其害也!”吕颐浩长叹。

    “咦,这时代黄土高原的水土就流失严重了?”高强诧异,他一直以为,黄河流域地水土流失应该是工业化以后地产物,全球气候都变暖了么,黄土高原自然也就难以避免了。可听吕颐浩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这滚滚“黄河”,不由得他不信。

    “留守相公,本朝立国以来,西北连年征战,各地伐木取土建造堡寨,又开荒屯田不已,加之土质越干,各地河水冲刷夹带而下,便都入了黄河。下游河床连年加高,河堤亦只得随之而增,年增不已,吾恐长此以往,这滔滔大河将成地上之河矣!”吕颐浩说着,忽然转头看了看高强,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之意:“留守相公,去年建议造作明堂,汴梁左近并无大木,乃以浮桥大船自西山运来,如此说来,这河水流沙里,也有相公的一份功劳哩!”

    高强立时无语,身为一个从小接受环保教育的现代人,来到古代之后却主动参与破坏环境,虽然是无意之举,仍旧显得很没有觉悟。“这个这个……吕通判,西北夏贼非朝夕可定,水土也不是一朝可复的,眼前要务,咱们还是来商议一下,今年的河工要如何修吧。”

    吕颐浩看着他,心中也有些赞赏,作为一个纨绔子,这高强对于臣下的讥嘲却并不动气,器量非常人所及。“留守相公明鉴,下官得知相公急于河工,轻车前来,带了相公当日所拔擢的炮手凌振,并有新造火药一千斤,余外数十军士,都经凌教头操练,善能点炮,用以开山取石,工效必备。”

    高强大喜,这是他现在可以倚仗的王牌之一,正要叫好,吕颐浩又道:“下官故旧之中,亦有老成河工,今有人献新式河工之法,相公不妨见上一见。”

    “新式河工?要是会烧水泥,本衙内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新式河工!”情知这只是自己的意淫,在中学化学课上就学过水泥的生产,高强非常明白,以这时代的工业水平,要烧水泥也不是不行,大概一年花上几百万贯,人品爆发能烧出那么十几二十包水泥来,完全不切实际。诚然,在古代就有原始的水泥,但用在河工上的水泥,最大的要求就是水硬以后的凝固力,原始的水泥完全满足不了需要,还是脚踏实的一点的好。

    “甚好,招来一见。”

    功夫不大,来了一个老农打扮,姓名也是高强从未听过的:李义。中国历史上,这类默默无闻的工匠车载斗量,儒生的历史是不会记载他们的,因此高强得不到历史提示,权且以礼相待:“老丈,吕通判说你进言有新式河工,不妨说来,若是有用,本府重重有赏!”很没有创意的对白。

    那老丈显然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官,很是畏缩,好半天才把话说得明白,加上吕颐浩从一旁解说,高强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新式河工。原来这老农久在河工,深觉卷埽法虽然有效,但必须要清出一块埽场,若要卷一块百步的埽,就得有七百步以上的埽场,而且这埽场还不是清一块就完事了,那卷埽是卷完了就望河里放的,埽场卷了一块埽以后就没用了。如此一来,光是沿河清理埽场就花了将近一半的工。

    这老农的建议,就是不用埽场,而在河上用大船,在河与船之间填充埽料,一层一层的土石压上去,中间打上木桩,像钉子一样钉牢,然后撤去船只,河堤就筑好了。简单说来,是把原先成卷状的埽工,转化为了一层层,因此叫做厢埽。

    高强听的一脸疑惑:“吕通判,此法是否有用?你可曾亲眼见他试过?”

    吕颐浩摇头:“据这李义说道,小的厢埽,他与乡里曾经试过,大的却不曾。但下官以为,不妨先作一埽试上一试,余段先积好物料。若这一埽有用,则依法行之,若是无用,便依旧卷埽,好歹并无延宕工时。”

    “有理。”试验一下,又没有损失。高强正要答允,那老农忽然道:“两位相公,这厢埽虽说省工,却少了卷埽那竹索牵贯之力,小人与乡里试验此法时,那埽工只能仰仗打入的签桩固定。如今沿河各段,底土实滑不一,恐怕签桩未必万全,若能于埽工前多抛石料,便更稳妥。”

    高强大喜,心说我这正安排人火药炸石呢,正用得着,看来这法子有点天作之合啊!即刻吩咐吕颐浩率同大名府相关臣僚,督办河工,准备草绳柳梢粘土等物料,再调拨船只,预备厢埽。

    此时自有当地石匠将凌振一行领到附近石场,高强关心这新技术的应用情况,毕竟是自己弄来的少有发明之一。那凌振对人木讷,世务大多不通,干起技术活来却是条理分明,领了高强之命后,他晓得自己不懂采石之法,先问石匠如何动作。

    这时代的石工都是用铁锤铁钎,在石头上打出眼来,架上木柴烧,而后再用水泼,那石块便沿着打好的洞眼开裂,而后可采。这打眼可是个学问,若非经验老到的石匠,很难一眼看出那山体的大块岩石之间,究竟有什么纹理走向,要如何打眼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高强到时,石匠们已经在一块大石附近打出了许多洞眼,依着凌振的请求,这一块石头比之前都要来得巨大。若是依照传统采石法,须得多次打眼烧火才能采下。此时凌振领着几个徒弟,将那些洞眼中塞紧火药。再用泥土封住,中间有捻子牵出,再拧成一股。拖的老长,正拿着火把准备点火。

    见高强到来。凌振吓了一跳,扔下火把迎上来,说什么也要让高强离开这里,说道第一次炸石,不知用量多少,他是可着分量装药。若是一个不好。山体崩塌,高强有个好歹,他吃罪不起。

    高强不以为然,心说这才黑火药呢,就这么胆战心惊的,本衙内在现代时每逢城市拆迁搞精确爆破时,都要赶到现场去看的,那场面才叫壮观呢!至于真正看着爽的爆炸,非某大楼被飞机撞塌莫属啊……你这点场面,小case!

    “不妨不妨!此地离炸点甚远,又有掩体,怕什么?来,给我来点火!”不由分说,将凌振手里的火把一把抢过,将那条棉线点着了,撒手把火把扔了老远,抱头蹲在地上。

    好半天,却不见半点动静,高强大奇,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凌振等人看着他发呆,不免有些尴尬:“怎么回事?没点着?”

    凌振摇头:“留守相公,小人不知石块崩裂的威力,是以这引线铺的极长,足有一里,照这么烧法,大概得半个时辰才能烧到药上。”

    “……凌教头,你这引线之中,难道没有加上火药?”高强就纳闷了,这宋朝鞭炮制造业很发达啊,难道凌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不想凌振一脸惊喜,好似发现新大陆:“留守相公,小人竟没想到此节!引线中若有火药,不但传火迅捷,火力一发威烈,不惧阴湿,哑炮之事亦必大减!”说着兴奋无比,跳起来就望前面跑。

    高强吓了一跳,一把没拉住,跟着后面大叫:“你往哪里去?要炸了!”

    凌振头也不回撂下一句:“不会炸了,引线都熄了!”

    一波三折,等到终于响起炮声,已然过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轰隆”巨响,一阵硝烟散尽,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偌大的山体整个崩塌,堆起的石头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高强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效果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幸好他没有太过惊讶,才成功拉住了凌振:“凌教头,少待,你适才可数了,是否所有炮眼都已经炸过了?”哑炮炸死人的事,现代都时常发生,那还是用电起爆的,这种棉线起爆,实在叫人说不准。

    凌振被他提醒了,只得按捺住性子,与众石匠一起眼睁睁地看着那堆石头,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才开始检查这次炸山的成果。

    头一次试炸,没有哑炮发生,在高强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其余的小问题,什么炮眼数目位置、装药量,布线等等,留给凌振和石匠们慢慢总结就好了,炸得多了自然就会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炸石的效率提高了,运石的效率可还不怎么样,仍旧是独轮小车一车一车往外推,幸好这个采石场附近有条沟渠,直通运河,安排了船只运石,为了提高运输速度,还有专门的纤夫。

    天色已晚,高强索性就在石场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与运石头的船只一起返回河堤施工段,只见一艘大船已经泊在岸边,下了碇石,船上和堤岸之间密密麻麻拉上了草绳,河工们正向上面抛洒柳梢。

    见到高强来到,吕颐浩迎上前来,双眼通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显然是在工地熬夜。见到高强身后一长溜小船都装满的大小不均的石块,吕颐浩一脸的惊喜:“留守相公,这石头就是昨日炸山所得?一日之功便已如此,火药果然功效巨大!”

    高强看他一夜下来就累成这样,心中颇为感动,这样的官,才是百姓需要的官啊。后代人读宋朝的历史,常常认为这个朝代过于重视文官,而忽视了武备,“腐儒误国”之声不绝于口。殊不知,北宋科举取士,中举的寒门才俊比例是历史上所有朝代之最,正是象吕颐浩这样贫苦出身,通过科举获得官位的人多了,才能够最切实地关心百姓的生活——因为他们就是从百姓中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