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双家主间的我不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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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甜甜蜜蜜

    伏见稻荷神社,临近山峰顶部,远远的便能看见笼罩在山尖的弧形结界,看似无害的淡蓝咒力腾挪流转,光滑剔透的结界表面仿佛彗星曳尾,晶亮的光斑沉沉浮浮,玄妙的咒符若隐若现。

    阿音在结界外的石阶上驻足,眉心微微拢起,试探性地指尖轻触,却在靠近结界的那一刹,万般雷霆齐涌,像一瞬间觉醒的蓝紫小蛇,朝她的指尖汇聚。

    在更强烈的斥力到来之前,阿音连忙收回手。

    她的反应已经足够迅捷,然而指腹上有焦黑残留,身体的自愈功能被唤醒,那股直刺入神经中枢的疼痛却难以抹除。

    阿音略感失望地叹了口气,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是很意外。

    神社的两层结界,第一层隔绝分家和宗家,第二层,却是连长老都无法涉足其内,唯有家主资格的人才被允许进入。

    单单是从这新年祭典的结界布置上,就能窥见御三家的等级制度有多苛刻。

    阿音苦恼地绕着结界转圈,倏尔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愈发接近的声响,她心中一凛,连忙窜入石道旁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

    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林完美地遮蔽了她的身影,阿音借由叶片的间隙,朝外面窥探而去。

    脚步声杂乱而少有重叠,来者不止一人。

    从他们的站姿上看,一群侍从打扮的人围簇着中间一位长发披散的贵气男子,恭敬地从两侧开道让路,微微俯首,谁也不敢直视那名男性。

    玉盘朦胧,云雾轻薄,风徐动,送来了一瓢月光。

    月华照在那男子的脸上,显露出他的面容。

    阿音眼瞳微睁,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该说是冤家路窄吗。

    有过一面之缘的加茂家主和阿音选择了同样一条上山的路,他还随身带着几名仆从。

    阿音稍稍压低了身子,更加警惕地隐匿了起来,同时竖起耳朵聆听,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这次的结界……哼,果真是出于禅院惠之手吗。”加茂家主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设立禁制,违者抹杀,简单粗暴不具有一点美感。还是一如既往的他的风格。”

    阿音:“……”

    啥,差点把她电哭的结界是禅院阁下搞的?

    “家主大人。”他身边的一个家仆躬身行礼,谨慎问道,“请问,是否需要我等随您同行?”

    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阿音心中轻咦。

    这个结界,不是只允许御三家家主或者天皇陛下进入吗,其他人若是进去,顷刻间就会被电成焦土吧——这点刚才阿音切身体会过了。

    很快,阿音的疑惑便有了解答。

    只见加茂抚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家主聚首,不带随从确实不方便。这样吧,丙和甲随我一起去,其他人留守结界,防止闲杂人等滋扰清净。”

    “是。”

    侍从的队伍里,走出两名一高一矮的男人,加茂手中凝起咒力的光,接着往他们的脖子后一拍,光芒消弭,侍从的皮肤上显出咒力的烙印。

    之后,他们随加茂走进结界,结界并未对他们产生排斥反应。

    阿音旁观全程,见状便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结界分辨一个人的办法,归根结底还是看他们的咒力。

    只有携带了“家主咒力”的人才能进入,这本就是一个不完善的漏洞。演变成如今,已经是御三家都默认的潜规则了。

    御三家之所以迟迟不修复这个“漏洞”,大概也是考虑到家主个人的需要,身边不带两三个随从服侍就浑身不舒坦。

    家主出行在外,一般来说都会带几名随从护卫,不仅是安全保障,更是为了照顾这些大少爷们的生活起居。

    如果阿音没想错,其他两位应该也带了自己的随从。

    阿音鼓了鼓脸颊,心道禅院阁下都不愿意带她呢。作为式神而言,她是绝对够格和他同行了吧?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阿音见加茂的家主和两名侍从远去,她一个转身便钻进了丛林深处,不再走平坦的石阶路。山坡陡峭,她踩在上面如履平地,灵活地绕过杂草丛生、枝桠繁茂的树林,来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

    结界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就连地下都有紫色电光的流窜,阿音在草坪上行走,很快便来到了结界的外缘。

    既然知道了解题思路,阿音不加犹豫,三下五除二拆开了密封完好的木盒子,从一堆毛线里扒出了压在底部的小小玉佩。

    玉佩滑入掌心,第一感觉便是清凉提神。

    这块不知底细的玉佩,是五条悟送给她的。

    他曾在信笺上言道,阿音可以凭此玉佩自由出入五条家。

    她大胆猜测,五条家的结界原理,和禅院阁下的应当大同小异。那么同理,他给自己的玉佩也能通用。

    这些都只是推测。

    阿音小心翼翼地拾起玉佩,挂都不敢挂,就握在手心,朝结界戳了两下。

    毫无阻滞感,像戳破了一张薄纸,她的整条手臂都伸了进去。

    昏暗的环境里,玉佩的咒力核心如一颗蓝色宝石,散发淡淡幽光,衬得玉石质感愈发通润。

    阿音心中一喜,立刻两步蹦了过来,此时她再看那小号的玉佩,眼神都变了。

    这玩意儿是宝贝啊,无价的那种。

    阿音珍之又重地把玉佩悬在腰际,加茂还未走远,她循着空气里那一缕未散的螺蛳粉味,轻巧地尾随了过去。

    山顶的空气沁人心脾,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薄凉的云雾缭绕指尖,而远观那山峰唯一的火红亮光处,歌台暖响,金殿玉宇,赫然矗立在红绸翩舞般的灯笼摇动中。

    阿音遥望那琼楼台阁,她目力很好,沉重的夜色里,她也能捕捉到从那金殿处,凌空升起的一点火花——

    认出了那是什么,阿音的呼吸微滞。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前段时日,腊月才中旬,阿音便展望着不久之后的新年祭典,也不知是何等繁华景象。

    当时夜寒露重,一件羽织轻轻披在她肩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

    “这么晚了,禅院阁下怎么还不睡啊?”

    “阿音也没睡。”黑发的青年家主从屋后走来,发丝间镀了银辉,眉目更添星光,“我看到阿音的屋子里还亮着灯,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啊,我忘记了。”阿音这才摆出了后知后觉的表情。

    “在想什么?”

    “……”

    阿音抬头,月中的月亮明澈如玉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似烟,在安静的夜里又清晰可闻。

    “我在想,这里的新年祭典会是什么样的。和我家乡又有什么差别。”

    “阿音的家乡?”

    “我家……嗯,其实已经忘了很多了。”阿音耸了耸肩,略带无奈地笑着,她就连自己的真名都忘了,又能指望记住多少前世的事情呢。

    “但总归还是记得一点东西的。”

    “新年是一年最热闹的日子,人人洗涤劳累,换上新衣,佳肴丰盛,走亲访友。大人会格外宽容,小孩能得到许多压岁钱,还有吃不尽的糖。为辞旧迎新,孩子们还要守夜,但往往撑不了太久就会迷迷糊糊地睡去……”

    禅院惠静静地听她讲述,他没说的是,其实在这里也差不多的。

    日本是一个受外来文化影响深重的国家,很多习俗流传到这个岛国,皆有迹可循。

    禅院惠知道的,阿音之所以会用这种怀念的语气回忆家乡,她念着的又怎会是新年习俗这种浅显于表的东西。

    她只不过是借着一个理由,让自己肆无忌惮地怀念一次曾经而已。

    他不需要出声打扰,只要当好一个忠实的听众就好了。

    “哦,对。”阿音掰着手指,“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烟花。”

    在禁令尚未横行大陆的时候,过年期间,最热闹的无疑要数这些烟花专卖店了,各种各样的款式,小孩人手一支“仙女棒”,男孩更偏爱“摔炮”,还有大型的花炮,发射到夜空中,顷刻间绽开一片璀璨的花……

    说着说着,阿音不禁有点好笑。

    她心想,自己身边这位恪守礼仪的大少爷,怕是从未体验过这种“平民玩法”。

    真是可惜了。

    声音里添了淡淡的遗憾,阿音感叹着说道:“如果有机会,能和禅院阁下放烟花,也是此生难忘的记忆了吧。”

    阿音当时,真的就是随口一提。

    说过了就忘了,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活力满满的锄地(?)少女。

    ——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震撼。

    碧树妆成,抬眸窥得鱼龙舞。

    刹那光华,稍纵即逝,易冷的火花灼烧寿命,铺满了整片天际。

    斑斓色彩,融进了虹膜,礼炮破空,随后便是轰鸣,天空浩荡,昏沉的夜色被生生撕破了一片,强势的烟火明光组成绮丽的画卷,稍一触目,心尖都在发颤。

    火焰燎天,凤鸣云霄,灼花蔽日。

    无数火星坠落、消弭,随风而逝,转瞬后又迎接下一轮的花炮。

    何等绚烂,何等夺目。

    即使是见过百年后灿烂文明的阿音,此刻也不知觉自己身在何处,只顾仰望天穹,看那烟火夺势,明花繁繁。

    山峰四处,不知多少人在同一时刻抬起头,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场烟火盛宴中。

    那山顶金殿的几人,也被这场声势浩大的烟火给吸引了注意。

    “禅院阁下,还真是舍得啊。”

    加茂的指腹摩挲瓷杯的外壁,看那云淡风轻的黑发青年,伫立阁楼,凭栏远眺,心如止水,丝毫不为他阴阳怪气的话语所波动,加茂就不禁暗自咬牙,气不打一处来。

    京都的建筑风格十分古旧,处处可见千年前的大唐长安风貌,就连这阁楼,也是仿照曾经的大唐建筑所造,那沉淀了一千年的古典风华,却奇异地与这二十多岁的黑发青年颇为相称。

    “也不知禅院阁下耗费心力,安排的这一场烟火盛宴,其中烧掉了多少账本,又蒸发了多少帐房先生的泪滴。”

    倚着栏杆的黑发青年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烟火上挪开,大发慈悲地施予了加茂一个眼神,他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说道:“不劳加茂阁下费心,毕竟在下的禅院家四个月的盈利,就能抵过加茂阁下一年的净收入。”

    旁边的五条悟一个没忍住,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杀人诛心啊禅院阁下。

    这俩人唇枪舌战,五条悟乐得看戏,而且比起加茂那漆黑如锅底的脸色,还不如这场烟火盛宴的一半吸引力大……咦?

    五条悟眨眨眼睛,察觉到烟花里隐藏的一些韵味。

    良久,他含笑的嗓音打破了另外二人的暗潮汹涌,“禅院阁下真是有心了。想不到这烟花不仅美,还藏了一些小惊喜。”

    那空中的烟花,倘若从他们这个角度观赏,便能发觉,呈现在夜空中的一个个图案。

    “如我没料错,这花炮应当是三个轮场?”

    每一轮都代表了一个家族,禅院、五条和加茂的家纹图样轮番绘制,占满了半边的天际。

    这已经是第二轮,天空中组成的烟花图案正是五条家的家纹,他太熟悉自家的东西了,这才第一个发觉。

    谁知,面对五条悟的近乎笃定的问题,禅院惠却忽而一笑,否认了。

    “错了。”他回眸望向天空,大约是烟花太过璀璨,那亮金的光洒落到他的眼瞳里,竟是晕开了一片温柔的色彩。

    “不是三轮,是四轮。”

    “嗯?”随之而来的是加茂,他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闻言,不禁从鼻间发出一声质疑的气音。

    方才经由五条悟提醒,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烟花的隐藏“小惊喜”。

    其实由烟花绘图本算不上多隐秘的手段,奈何禅院惠的烟花布仗太大、太密、太广,夺了月华,甚至能与太阳争辉,盖满了天际,若非在足够辽阔的高地仰望,还真难以发现这居然是个巨型的图案。

    “四轮?”加茂宪平皱着眉思索,“难道这世上还有谁能与我们御三家平起平坐?”

    他脑中灵光一闪,猜测道:“莫不是天皇陛下?”

    这回,禅院惠还没发话,五条悟就先一步摇头否决:“不会。”

    说罢,白发青年一瞥他,禅院惠并未反驳,那就是默认。

    就他所知,禅院阁下看似谦谦守礼,但那只是表象,骨子里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对这些腐朽僵化的规则制度嗤之以鼻的人,只不过他是迷惑人心的粉饰,而五条悟是光明正大的叛逆。

    他能记得新年祭典的本质,愿意用烟火组成家纹图案已经很不错了,何至于多此一举,把天皇陛下都添进来。这种近乎于阿谀奉承的行为,不仅自己落了姿态,也会让一帮自诩清高的人士看笑话。

    加茂宪平迷惑了:“既然不是天皇陛下,那又是谁?”

    新年祭典如此重大的场合,又是最夺人眼球的烟火盛宴。

    加茂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除了御三家,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被禅院家主亲手置入烟花图景。

    加茂在冥思苦想,五条悟却隐隐约约摸到了真相。

    白发青年眼眸如水,碧蓝的苍瞳掠过一点涟漪。

    “禅院阁下,是……?”

    禅院惠叹息般地轻笑一声,似是感慨,又似自嘲:“不过是个人的私愿罢了,二位无需在意。”

    烟火已过第三轮,空中爆鸣声渐弱,第四轮的烟花正在酝酿。

    金殿百里之外,无人造访的草地上,阿音的眼眸忽而一颤。

    那是……

    盛开于夜空中的,一朵五瓣之花。

    和她佩戴在发顶的那柄花簪,一模一样。

    禅院惠安静地凝望着久留不散的天空之花,唇角不知不觉溢出了真心的笑意。

    比蜜糖更甜,比晨露更纯,是初心萌动的芬芳馥郁。

    她这么说过,“如果能和禅院阁下一起放烟花,那是此生难忘的记忆吧。”

    他俗事缠身,无法给她允诺。

    但没关系。

    ——我不能陪你放烟花,那我便赠你一场盛世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