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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光恰好

    车到达C大的时候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

    阮依一下车就开始打电话,因为激动半天都解不开锁。电话接通了!阮依只觉得手发软,换到了另外一边。

    “是阮依吗?”那边传来温润的男声。

    “嗯!我到了,那个……”她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等我一下,马上就到。”

    听到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才把手机放在包里。

    没一会儿就看到陆离走过来,阮依听到自己的心跳愈加强烈。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短袖和牛仔裤,夏日阳光在他身上跳动,连耳边的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抿着唇,目光清淡。宛如初见。

    可能是因为隔着层层热气,她总觉得不真实。

    直到陆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说:“走吧,东西我来。”

    说着接过行李箱,就往学校走去。阮依低着头跟上,与他手相触碰的地方,温度高居不下。

    阮依想离他近一点,快步向前,和他并排着走。

    离得很近,她都能闻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有抽烟吗?”阮依偏着头看他。

    听到她发问,陆离转过来看她,两人目光相接。少女偏着头的样子很可爱,露出细长的脖子,眼睛因为光线眯成一条线,鼻子小巧,红唇处于半闭合状态。

    陆离喉咙缓慢地滚动,他收回目光:“有时候会。”其实是经常,下意识不想坦白。

    阮依惊魂未定,对视的时候差点站不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这样一看,陆离五官变得清晰,尤其眼睛最好看。

    不是太明显的内双,比一般的眼睛长,眼尾有一个往上挑的小幅度。

    什么狐狸眼丹凤眼桃花眼阮依分不清,阮依只知道他看自己的时候,尽管眉眼没有带笑,她依然觉得时光恰好。

    “怎么会想到考C大?”陆离不经意地发问。

    “啊!哦,老师推荐的。”他说话的时候阮依还在研究他眼睛,没反应过来。随便说了一个,总不能说因为你吧?

    “那你们老师挺有眼光,叔叔阿姨还好吗?”

    “他们一直都很好,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聪明学习好,还说虽然陆阿姨不在了……”阮依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有挑拣,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陆离,他的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绪,她低声说:“对不起啊,我……”

    陆离看着她的样子,像是犯了多大错似的,不禁笑出声:“没事,这有什么?一年前的事了。”

    说完又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像比去年见面的时候长高些了。”

    坐过过山车吗?现在阮依的心情比过山车还刺激,忽上忽下,还顺带激起千层浪。

    始作俑者却什么都不知道,阮依觉得他的手带电,要不怎么解释从上到下的酥麻和僵硬?

    陆离见她没有跟上,转头看她:“怎么停下了?”

    听到他声音阮依才恢复,赶紧解释:“我在想昨天室友跟我说宿舍的位置。”

    “哦,你们军训是在军营对吧?”

    “嗯嗯,在那边就已经分好宿舍了。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容园1栋。”

    “那走这边,从左边绕过去就到了。”就往左边转。

    阮依方向感不太好,很自然地往右转。一头撞到陆离的胸口上,想抬头道歉,又撞到陆离下巴……

    她连退后两步,本来想道歉。看到陆离捂着下巴,好看的眉毛凑在一起,忍不住大笑起来。

    十八岁的女孩子笑起来最好看。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梨涡浅浅,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她身上。

    “左右不分还笑。”陆离眼睛里不在像刚刚那样淡淡的,变得生动。

    她止住笑,摆着手说:“不是,你刚刚的样子很可爱!像人一样。”

    “像人?”

    “对啊,自从去年夏天见过你的那次,我一直就觉得你不食人间烟火。”

    她坦诚地说着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明晃晃的笑容,坦荡荡的眼神。宛如一个发光的小太阳,照得陆离无处遁形。

    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一点都没有夸张。去年夏天她妈妈安宛突然开始频繁地去G市,每次她问都不说,后来就不问了。

    记得那是安宛最后一次去G市,带回来了陆离。

    初见陆离,阮依只觉得他好看,五官精巧,浑然天成。只是目光清淡疏离,像月光一样清冷。

    可能也怪第一次见他时干净的模样,经年后,哪怕物是人非满目疮痍,她依然记得初见陆离时候的那一惊鸿一瞥。

    阮依没有忘记陆离以前还喜欢怼她。要不是他的声音和长相,阮依简直就怀疑这人是假的陆离!

    比如阮依夸他白,陆离不理她。她又说了一次,陆离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你单身吧?”她不解,他又接着说:“夸人都不会!”

    ……

    诸如此类的对话很多。

    但现在陆离和以前不太一样,最大的变化就是对阮依说话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不是一开口就怼阮依。

    陆离带着阮依去容院1栋,她亦步亦趋的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

    前面影子突然停下来了,她也停。

    是一个女生在和他说话,长得挺好看的,她说:“陆离,你也来接新生啊?”

    阮依不喜欢这个女生,她对着陆离笑得样子很讨厌。女生第六感告诉阮依:这人对陆离有意思!

    还好陆离没什么反应,简单寒暄几句又继续走。

    影子又动了,阮依又蹦蹦跳跳跟上。陆离步子大,她得跨得比平常远,每一步都像过河一样。

    突然想起来刚刚那女叫陆离,她不禁苦恼自己叫他什么呢?叫陆离好生疏,和爸妈一样叫小离好像也不妥。怎么叫陆离成了她的头等大事!

    至少不能和其他女的一样!

    在她想的时间,已经快到宿舍楼了。灵光一闪,跳过影子上前拉住陆离的衣角:“阿离,我叫你阿离好吗?”

    她仰起头,被光晃得睁不开眼睛,更看不清逆着光的陆离是什么表情。

    半晌才听到他说:“随便你。”

    那一瞬间阮依竟不知如何形容那三个字的感觉。只觉得十分动听,像扑面而来的清风,“嗖嗖”地往心里钻。

    小孩子吃到糖就开心,此刻阮依心里只觉得像浸在蜜罐里。

    “阿离有没有女朋友?”她假装不经意地问,右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没有。”他实话实说。

    “哦~”右手松开衣角,悄悄擦干掌心里的汗水。

    阮依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生动明亮,就像旁边的阿离一样。

    到了宿舍,电梯还没有正常运行,陆离和阿姨打了招呼就提着东西上楼。

    东西几乎都在陆离手里,她只有背上一个小包。当她看到陆离背上湿了一小块的时候,开始责怪太阳毒辣!

    快步爬到陆离前面,站得比他高两个阶梯:“等一下。”陆离不明所以。

    阮依从包里掏出干纸巾,撩开他前面的头发,像盖章一样印一下,再到脸颊两边,脖子。

    陆离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阮依的动作很轻柔,指尖时不时地会碰到他的皮肤。本来没那么热,因为她的动作变得更热了。

    “我自己来吧,也快到了。”陆离想把纸巾拿过来。

    “你别动!”她躲开陆离的手,眉头轻蹙。

    像是被蛊惑一般,陆离就任凭她擦。呼吸相闻,女孩精巧的锁骨若隐若现,陆离赶紧移开视线,攥紧了手中的行李箱。

    她擦完了之后又拿出两张湿纸巾放在他口袋:“这是湿纸巾,很舒服的,你等下记得用。”

    陆离回应:“好,你宿舍号多少?”

    “就这一楼423,走吧。”

    两人没隔多远,她一转身,些许长发拂过陆离的脸,有点痒。

    阮依打开门,陆离把东西放进去,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说:“有事就找我。”

    “阿离,那你明天能不能陪我熟悉一下学校。”她心里不断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好,明天傍晚吧。”说完就走了。

    阮依越来越觉得在她妈手机里偷偷记下他的电话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宿舍人在军训已经熟悉了,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叶米但是没在宿舍。

    唯恐天下不乱的李衫衫倒是在,她坐在凳子上问:“你就是为了他来的C大?”

    阮依很骄傲地点头,李衫衫向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就没再说什么了。并不是夸她厉害,是瞧不上她。

    刚军训分宿舍的时候,大家都会说为什么考C大,为什么会选室内设计这个专业。

    宿舍四个人,谁的理由都合情合理。唯独到了她的时候,她说她是为了一个男生,选这个专业不是什么特殊原因,C大分数线高,她只有加上艺术能降低点。刚好对美术方面有点天赋,就来了。

    当时她们都觉得她疯了。为了一个相互喜欢男生就算了,还是为了一个暗恋的对象,简直就是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尤其是李衫衫,她是情场高手,觉得阮依没出息,吊死在一棵树上。

    阮依总是说她们不懂。她们确实也不知道,陆离给了她多大的动力,让她只用了高三一年的时间让分数从390提到了548。

    不要说老师同学和她父母觉得惊讶,刚开始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

    那时候听他收到C大通知书,心里很有落差。觉得自己不努力就会隔很远。

    想离他近一点这个想法,激发了她前所未有的潜能。

    阮依和李衫衫打闹半天才开始收拾东西,阮依一想到这个地方要在这里住四年,盯着看了好久。

    C大的女寝是四人间,分为两边,一边两个床都靠墙。每个人都睡上铺,下面中间是电脑桌,左边分成三层,右边是衣柜。还有鞋架都有,足够放女生所有的东西。

    每间宿舍都有空调。外面是一个阳台,洗浴室在阳台右侧。

    整体来说呢,C大女寝肯定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不辜负阮依一年来的所以的努力和汗水!

    到了晚上叶米和王晓才回来。带了好多吃的,宿舍人围在一起聊天吃东西。

    阮依喜欢吃辣的东西,她们带回来的鸭脖简直是她的最爱。越辣越想吃,越吃肚子越痛。

    她们怎么说都没用,然后叶米开玩笑说:“依依,你不是有受虐倾向就是死心眼!”

    阮依知道她的意思,又说她追着陆离来C大嘛。

    阮依有怀疑过在陆离这件事上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其实不是。

    她和陆离斗嘴,虽然不占上风,但也是乐在其中。而且他成为阮依的执念是由于一步步的情感转化。

    陆离来的那天晚上,阮爸回来和陆离说了第一句话:“你妈妈后事办好了吗?”

    阮依才惊觉自己和他斗嘴的行为很幼稚,想安慰他又觉得如鲠在喉。毕竟生死面前什么话都微不足道。

    至今阮依都记得他和爸爸走在一起的背影,在爸爸的衬托下显得更稚嫩,年纪相仿,默默承受着丧母之痛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依突然想到安宛,她虽然讨厌,又喜欢损人,可她要是不在,阮依肯定会难过死的,不,比死了还难受。

    推己及人,更觉得莫名心疼他。因为阮依做不到,他做到了,所以阮依觉得陆离很厉害。

    并且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就是鲁迅先生说的那种敢于直面惨淡人生勇士。还是最好看的勇士!

    虽然是夏天,入夜了还是有点凉。阮依裹紧被子,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