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现代过得太穷，时清屿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爱捡东西回来。
薛无尘为此说过他很多次，但时清屿听是听进去了，该捡还是继续捡，一开始只是小花小草小动物，后来发展到人，捡了一个大徒弟，又捡回来一个小徒弟。
戚无涯是他在路边捡到的。
那时江止寒已经拜他为师，两人在清寒峰住了有快五十年，时清屿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偏偏江止寒少言寡语，对着这么块石头，时清屿简直要闷死，刚好段少渊给他发了名帖，他就屁颠屁颠地收拾包袱去昆仑宗做客了。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孩，这小孩就是戚无涯。
要是放任不管，结果可想而知，要么是被仇家找到，要么就是被猛兽吃掉。
时清屿不忍心，就把人抱回来了。
戚无涯的伤势比那时的江止寒要轻，差不多一个月就恢复如初，但治好伤后他也不肯走，非要留在清寒峰，还软磨硬泡着让时清屿收了他当小徒弟。
相比江止寒的无趣，戚无涯就活泼可爱多了，他人小鬼大，每天都能把时清屿逗得笑出声，清寒峰也有了些人气。
虽说两人是师徒关系，但在时清屿心里，是把戚无涯当作亲弟弟看的，许多事情都不会瞒着他。就连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江止寒，时清屿也第一时间告诉了他，戚无涯还经常为他出谋划策，教他怎么追江止寒。
在他印象中，戚无涯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弟弟，性子活泼开朗，面前这个英俊冷漠的男人，除了跟戚无涯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其他的完全不同。
至少戚无涯在他面前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果然很像。”
戚无涯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刚从冰天雪地中取出来，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
“查清楚了吗？”
时清屿还以为他是对着空气说话，但下一秒，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报告主上，还未。”
他这才发现大殿角落还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一身黑，又隐藏在角落，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还未？”戚无涯的声音冰凉刺骨，他说，“我给了你多久时间，你的答复就是这两个字？要不是今日我亲自去将人带出来，你还要多久？”
那人猛地跪了下来，额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属下知错，那江止寒寸步不离地守在清寒峰，我根本进不去，求主上再给我一次……”
来不及说出最后几个字，尖锐的破风声狠狠逼近，他死死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没过几秒就直接倒了下来，鲜血染了一地。
时清屿眼睁睁看着这人在几秒内死得透心凉，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处理完没用的属下，戚无涯突然转头看了过来，他眯了眯眼，声音凉薄：“赝品？”
冰凉的手缓缓覆上了他的脸：“还是真货？”
那只手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从他的眉骨划过，触上他的鼻尖、脸颊，嘴唇，最后落到他的下颌边缘，用力摩挲，时清屿的脸被磨得通红，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戚无涯。
指尖下是皮肉的真实触感，碰到的地方传来淡淡的温度，戚无涯眉头蹙了一下。
不是障眼法，也不是易容。
江止寒从哪里找来这么像的人？
“来人。”戚无涯拍了拍掌，马上有侍女从外面鱼贯而入，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把现场清理干净，看她们的熟练程度，想来戚无涯不止一次这么做了。
昔日阳光善良的小徒弟变成了这样，时清屿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在魔界生存要是不心狠手辣，那就是被别人欺负的份。
等侍女们全部出去，殿内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不说话？”
时清屿抿了抿唇：“我……我怕。”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换作以前，他跟小徒弟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江止寒的徒弟，是没有上辈子记忆的林屿，他和戚无涯是绑匪与被绑者的关系，能有什么好说的。
“怕？”戚无涯轻轻笑了起来，“我长得很凶吗？”
时清屿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惊慌地低下头：“没有。”
戚无涯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怕我。”
被那双幽若寒潭的暗紫色眸子注视着，仿佛一切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时清屿转过眼睛，声音微若蚊呐：“怕你杀我。”
戚无涯缓缓勾唇：“放心，就凭你这张脸，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不仅如此，我还要好好地招待你。”
“带他下去。”
话音落下，侍女们又一次整齐有序地进了殿内，不过这次没有现场可以清理，她们把时清屿带了出去，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幽深长廊，一直走到长廊深处，才看见了一道深黑色的大门。
侍女们把他带进来就退下了，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一片静谧，时清屿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房间里的布置十分低调，但能从一些细节发现特别之处。
床由上千年的红灵木制成，床幔是鲛纱材质，连床头摆的夜明珠都比他见过的要大上一倍，更不要说其他家具，放在外面都是修真界人人趋之若鹜的宝物。
时清屿心里疑惑，魔界这么有钱吗？连关押人质的房间都布置得如此奢华。
这个问题时清屿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反正他可以确定戚无涯对他暂时没有危险。刚这么想着，门被人重新推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侍女走了进来，声音清脆婉转：“浴池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跟我来吧。”
浴池？
当人质居然这么舒服，还能泡澡。
时清屿一头雾水，但抵不住热水澡的诱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浴池在宫殿后方的花园，没走几步路就到了，水汽从门缝中溢散出来，还没进去就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意。
“浴池就在里面，公子直接进去就好。”
时清屿推开大门，入目是一个玉白色的水池，水雾盘旋在池上，整个房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雾蒙蒙的。
他围着水池走了一圈，这水池大概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说是浴池，不如说是游泳池。
时清屿小心翼翼地探了一只脚，扶着边缘滑了下去，热水渐渐蔓延至肩膀，全身的毛孔都仿佛在一瞬间打开，时清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他在浴池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要上岸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收走了。
“有人吗？”时清屿朝门外喊。
门口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公子有何事？”
“我的衣服呢？”
他这句话问完，门外久久没动静，就在时清屿忍不住想上岸，用窗帘遮蔽一下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两个侍女手持托盘走了进来。
时清屿愣愣地看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为首的侍女说：“公子，这是你的衣服。”
他看着托盘上的白色轻纱，迟疑道：“我就穿这个？”
会不会太清凉了点？
侍女笑着点了点头：“是。”
等她们出去之后，时清屿才慢吞吞地上了岸，他用毛巾擦了一下身体，将那件白色轻纱在半空中抖了抖，然后穿在身上。
直到穿上身，他才发现刚才的疑惑不是错觉，这简直不能算衣服，就是一层薄薄的纱，穿在身上跟没穿差不多，除了下半身的重点部位多了一些布料，其他地方都能透出肉色。
饶是他思想足够开放，也不得不感叹，魔界的人也太奔放了一点。
时清屿低头扯了扯袖口，红着脸冲门外喊：“那个，还有其他衣服吗？”
刚才那名侍女的声音传来：“公子，换好了就出来吧，这是尊上的吩咐，尊上喜欢白色。”
这跟戚无涯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穿其他衣服吗？”
侍女声音含笑，话语却不容置疑：“抱歉公子，不能。”
时清屿眼皮突突地跳，这衣服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他在轻纱外面罩了条宽大的毛巾，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谁知道原本语气强硬的侍女看了他这身打扮，却一句话也没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护着他回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另一个侍女不解地问：“姐姐，就这么让他裹着毛巾？”
以前的那些人可没这么难伺候，不用她们准备，他们自己的衣服都要比这露骨多了。
侍女掩唇一笑：“反正都是要脱的。”
一条毛巾，又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