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难得听见江止寒用犹豫的语气，时清屿着实愣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歪着头问：“师父指的是什么？”

    江止寒眉头微微蹙起，又不说话了。

    时清屿倒是很有耐心，在一边默默等着。

    “罢了。”最后江止寒轻叹一声，“你好好休息。”

    “师父。”

    时清屿意图试探，在他快要走时主动叫住了他：“那人说师父收我为徒是因为这张脸……我与他长得很像吗？”

    江止寒瞳孔剧烈地一颤。

    他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

    时清屿看出他的犹豫，突然展颜一笑：“没关系，师父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若是看见我这张脸，师父能开心一点，那就请把我当成他吧。”

    江止寒结结实实地愣住了，逆着光，时清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僵持，时清屿在黑暗中勾了勾唇，声音拉长，像撒娇一般：“好哦，我听师父的。”

    “嗯。”

    【目前江止寒对你的好感度为：50】

    时清屿眨了眨眼，这突然增加的五点好感度，或许是江止寒的愧疚。

    江止寒在这没待多久，确认时清屿身上没伤，他就急匆匆地走了，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时清屿撑着下巴看着他离去，直到江止寒的背影看不见了，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在心里对001说：“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养孩子。”

    001竖起耳朵：“宿主怎么啦？”

    时清屿叹息一声，不说话了，001也没催，在一旁默默等着。

    “算了。”时清屿扯了扯唇角，“还是先想想接下来的好感度怎么刷吧。”

    至于戚无涯的事，等他完成任务再好好想办法，这倒霉孩子没人管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入夜，时清屿再一次抱着枕头去了江止寒的房间。

    随着好感度的升高，江止寒不再像之前那样防备他了，时清屿一路畅通，进去之后才发现江止寒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在乎，直接把枕头往床上一放，乖乖躺好。

    天气有些燥热，时清屿翻来覆去睡不着，双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摸到了硬硬的边角。

    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他之前被没收的话本，没想到江止寒把书放在了这种地方。

    刚好无事可做，时清屿接着上次的地方继续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差点睡着，月亮顺着枝头渐渐升高，江止寒却还没回来。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鞋跑了出去。

    夜晚的清寒峰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蝉鸣。

    时清屿顺着院子里的房间一间一间地找了下去，快把主殿翻遍了都没看到人，他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加快脚步，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等他气喘吁吁抵达静室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其中一间的门是打开着的。

    时清屿整理了一下衣服，等呼吸稍微平复下来，才缓缓推开门。

    “咻——”一道破空声突然传来，时清屿瞳孔一缩，下意识往旁边闪躲。

    好在他虽然修为低微，但上辈子的反应能力还在。

    没想到那东西却自己在半空中停住了。

    时清屿扶住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定睛看去，飞过来的那道红色冰凌随着主人的控制，化作雾气消散在空中。

    天底下能将灵力具象化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江止寒一人了。

    时清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缓缓往室内走去，每个步子都像是踩在刀刃上，无比小心翼翼。

    江止寒坐在蒲团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额上不断有汗水流下，在时清屿快要走近时，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时清屿瞬间不敢动了，他能感受到江止寒身上疯狂席卷的暴虐气息，要是突然被人惊扰，不仅江止寒会气血阻塞，他的性命也堪忧。

    好在江止寒只是睁开了片刻，看见是他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清屿在他旁边坐下，片刻不离地守着。

    其实他前几次就注意到了。

    江止寒眉心一闪而过的红光，还有通红的双眼，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道心不稳，有入魔的迹象。

    只是时清屿懒得去想，只要不影响任务，江止寒怎样与他无关。

    但现在就有些麻烦了，万一江止寒入魔，他的任务该怎么办？

    修真界这些人对魔修的态度，从他上辈子就可以看出来。只要江止寒入魔，不管他是不是玄天宗宗主，那些人都会联合起来将他杀了。

    到时候别说江止寒，连带着他这个跟时清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会被一起铲除。

    那他这次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系统的能量也不足以让他重生第三次了。

    静室里没有其他物品，只有一个蒲团，还被江止寒坐着，时清屿只好坐在地上，没多久就感觉屁股硌硌的，有些难受。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正想着怎么解决江止寒的事，腰上突然多出了一条手臂，一股极大的力气将他往后一拉。

    时清屿闷哼一声，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炙热的气息从身后覆了上来，腰上的手臂勒得死紧，像是要嵌进肉里。

    时清屿丝毫不怀疑江止寒能把他勒死。

    他双手抓住江止寒的手腕，用力往外掰，连脸都涨红了，那只手还是丝毫不动。

    “师父！”

    他从齿缝里憋出这两个字，连声音都在颤抖。

    江止寒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手上力道微松。

    时清屿有了喘息的机会，却还是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肚子传来强烈的坠痛感，不用看也知道，腰上的皮肤肯定已经红了，好在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修炼，要是换做凡人的身体，刚才就会被直接弄死。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江止寒突然将头埋在他的肩窝，腰间的那只手缓缓上移，在他胸口的位置时猛地停住。

    时清屿心里一紧。

    心脏，这是他最珍惜、却又最恐惧的地方。

    他生怕江止寒下一秒就拿出利刃，像之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捅进去。

    时清屿嘴唇都在发抖，额角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

    过了一会儿，胸前的手缓缓贴了上来，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感受着他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种脆弱部位被人掌控着的感觉很不好，时清屿将嘴唇咬的发白：“师……”

    没等他说完，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喟叹，饱含无数复杂的情绪：“小屿。”

    时清屿脑子里一阵嗡嗡地响，小屿？还是小羽？

    他分不清江止寒是在叫他还是在叫白书羽，毕竟在之前那一百年，这个称呼都是白书羽独有的。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等时清屿回过神来，震惊地发现江止寒竟然哭了。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的。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时清屿肩膀上的布料，时清屿张大着嘴巴，一时失语。

    江止寒居然也会哭？

    他和江止寒认识了三百多年，从来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时清屿曾经以为江止寒是没有泪腺的，但现在，他突然一阵迷茫。

    好在江止寒很快就调整过来，将脑袋从时清屿的肩膀移开了。

    “师父？”时清屿轻轻叫了一声。

    江止寒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沙哑的声音响起：“再陪我一会儿。”

    时清屿默默让他抱着，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止寒才松开了他：“你回去吧。”

    时清屿转头看着他，声音含着担忧：“师父，你还好吗？”

    江止寒脸色如往常一样冰冷，完全不像哭过的样子：“无事，不必担心。”

    “哦。”清脆稚嫩的少年音再次响起，“那我回去睡觉了？”

    江止寒没有回答，时清屿用鞋尖磨了磨地面，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去吧。”

    关心师父的戏演完了，时清屿乐得清闲，刚好他也困了，不想在这多待，便说：“是。”

    谁知他刚往外走出两步，又被江止寒叫住：“等等。”

    时清屿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清亮。

    江止寒有些不自在，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抓你那人是魔族之人，阴狠毒辣，心术不正，以后勿要与他往来。”

    时清屿心里冷笑，戚无涯与你相比总好过不少。

    但面上他没表现出来，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江止寒便挥挥手让他走了。

    出了静室，时清屿摸了摸肩膀，被泪水打湿的地方已经干了。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回到房间后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换下来的那件衣服直接扔进了乾坤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