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愁几分

宫墙深深愁几分 >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太阳高高升起,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啊。黎华府地界内的一处城池,只见一汪清澈的河水绕城而过,城门外,百余株桃树迎着春风竞相开放,桃花粉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驾,驾,闲杂人等躲避,闲杂人等躲避。”

    一人一马在黎华府首府——定安城的中央大街上疾驰,马匹飞奔而过,留下淡淡的尘土。很快,来人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勒住缰绳让马停下,然后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穆府大门口,对门口的家丁说,

    “快进去通报穆都督,京城来信了。”

    “请稍等。”

    家丁让人到一旁等候,还给来人端了碗茶,搬了个凳子,让他先在此歇歇脚,自己进去通报管家。家丁到了后院,见齐老头正在喂鸡子吃食儿,叫住他,

    “齐管家,门口来了个驿站的人,说是有京城送来给咱老爷的信。”

    齐老头一听,鸡也不喂了,把食碗往地上一放,让它们自己吃。拍了拍手说,

    “走走走,到门口看看去。”

    二人来到门口,齐管家问那人,

    “你带来了京城的信?”

    那人站起身,拱手道,

    “正是。”

    “我是府中的管家,我姓齐。把信件交给我吧,我会转交给我们老爷的。”

    “是,请您务必交到穆都督手上,在下告辞。”

    “诶,等等,二虎。”

    “是。”

    那个叫二虎的家丁把一块碎银塞到对方手里,齐管家笑着对来人说,

    “您辛苦了,这是些茶水钱,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那人也不多推脱,做人做事都非常干脆,抱拳道,

    “多谢。告辞。”

    随后又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出城了。

    齐管家拿着信件去了后院中堂,穆都督此时正在与夫人曹氏喝茶闲聊,齐管家走进来,说,

    “老爷,刚刚驿站送来了封京城来的信。请您过目。”

    穆尚民放下茶杯,神色有些凝重起来,接过信封后让齐管家先退下了。随后,他深吸了口气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看完后,他顿时捂着心口连连后退,跌坐到了椅子上。穆夫人见老爷这般失了魂的样子,忙起身问他,

    “老爷,怎么了,是谁来的信?”

    只见穆都督长叹一声,拍着大腿说,

    “唉,是我的门生,俞光庆寄来的。”

    “信上说什么?”

    “信上说,说……呜呜呜,说我们小云……呜呜呜”。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穆尚民堂堂七尺男儿,黎华府掌管军政大权的都督,居然在看完一封信后像个女人一般,呜呜咽咽泣不成声,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反倒是穆夫人,见眼前人扭扭捏捏的样子,“啪”的一下拍在穆尚民的脑门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哭什么哭,女儿又不是出事了,你给谁哭丧呢?不许哭了!”

    “哇,呜呜呜……呜呜……”

    被夫人这么一说,穆都督哭的更大声了。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用袖子擦拭着不断涌出的眼泪,伤心的说,

    “可,可我穆尚民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啊,就让皇帝这头……唔唔。”

    穆夫人立马捂住自家老爷那口无遮拦的嘴,训斥道,

    “不要命了!你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官,说话怎么一点章法也不讲。”

    “唔唔唔。”

    “隔墙有耳呀,你怎么能忘了古人的训诫呢!”

    “唔唔唔。”

    “有点警惕性好不好?我的都督大人?”

    “唔唔唔。”

    穆夫人只顾指责,一时忘了自己的手还大力的捂着对方。发现后,连忙撒手,见老爷脸都憋红了,赶忙道歉,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呀,老爷,妾身下手重了那么一点点。您没事吧?”

    穆尚民见夫人难得那么服软,就得了便宜卖乖,得寸进尺了。仰着脑袋说,

    “哼,有事,你这是谋杀亲夫。”

    穆夫人有些着急,抓着穆尚民的衣袖求原谅,

    “妾身,妾身这是无心,无心之过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好男不和女斗,您原谅妾身吧!啊?”

    谁知穆尚民不见好就收,反而态度强硬的说,

    “那也是过失杀人,重罪!”

    穆夫人听后,又见他不依不饶的样子,一边眉毛高高挑起,眼中“噌的”蹿出两株小火苗,一字一句的念他的名字,

    “穆——尚——民!”

    感觉大事不妙,知道自己太上脸了,穆都督立马改换脸面,笑容满面的拉着夫人的手轻轻安抚道,

    “好好好,为夫没事了,没事了。夫人息怒,息怒,喝茶,快喝茶。”

    说着,恭敬的把茶递给了夫人。穆夫人轻哼一声接过茶水,不再与他一般计较,还把一条手帕丢给了他,嫌弃的说道,

    “快把眼泪鼻涕擦掉。老爷,你可是黎华府的都督,都督大人啊!怎么能这个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穆都督被夫人说的委屈极了,看着那条手帕叹口气,拿起来边擦眼泪边说,

    “夫人,信上说,我们小云被皇帝临幸了,从贵人升到嫔妃了。”

    穆夫人放下茶杯,看看还在偷偷抹眼泪儿的老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中顿时隐隐有泪花闪现,

    “唉,虽然知道有这么一天,可真的来了,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啊。老爷,我理解你的心情。”

    穆夫人站起身,把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信捡了起来放回到茶几上,出神的看着信上的内容,然后疑惑的问,

    “可是老爷,小云按你的嘱咐,进宫后一直是身体抱恙的状态,怎么会突然被皇帝宠幸了呢?带病侍寝?皇上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吧?”

    “我呸!”

    穆都督止住眼泪站起身,攥紧手中的帕走子到门口,略微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高高升起太阳,感到有些刺眼后,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又转身回到茶几前,然后轻轻一拳砸在桌面上,口不择言的怒斥道,

    “该死的皇”

    “慎言!”

    接收到夫人警告的眼神,穆尚民吞下了到嘴边的词,换了个不那么冒犯的说法,

    “呸,不仅不近人情,那位还是老谋深算呢。”

    “老谋深算?老?”

    穆夫人听了穆都督的描述,忍不住眼皮动了动,打断他的话,问她家老爷,

    “等等,你说的那个人,他老吗?”

    穆尚民被中断了思路,索性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

    “老倒是不老,甚至还挺年轻有为的。不过城府和心机也非一般人能比。还有,好夫人,能别打断我嘛,为夫要畅快淋漓的批判他,痛斥他,咬死他。”

    “好,老爷您请接着说,只是别咬人就行。”

    “哼!”

    穆都督背着手走了两步,酝酿好了情绪接着说道,

    “咱女儿在宫里什么样他会不知道?那是与世无争、逍遥自在啊。可他呢?愣是要把咱女儿给拉出来,让咱女儿大出风头。还什么十天三翻牌子,荣宠万分?什么玩意儿!我家小云欠你的宠爱吗?我家小云需要你宠幸吗?连带病之人都不放过,枉为人!他这什么目的?你说他什么目的!真是越说越气,气煞我也。”

    穆尚民真把自己给说激动了,顿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忍不住捂着胸口眉头皱了皱,穆夫人见他这般模样,无奈的摇摇头,把新沏的茶推到他面前,提醒道,

    “老爷,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也是,气坏了也是我自己受着,那个狗,呸,那位也不会有所改变。”

    穆尚民坐下,喝了口茶看着那封信说,

    “他的目的在我穆尚民这里,咱们女儿只是一个跳板,或者说,是威胁啊。”

    “威胁?”

    “对,就是威胁啊!”

    一想到这里,穆尚民就气不打一处来,猛的一拍桌子,也顾不得手疼了,因为他已经生气到跳脚的程度了。他站起身指着京城的方向对自家夫人说,

    “他居然敢威胁我,还是用我心爱的小云。夫人啊,你说老爷我能不伤心吗?能不生气吗?我的小云啊,我可怜的女儿啊!呜呜呜……”

    穆都督他又哭了。不过穆夫人这回倒是没再制止他,还轻轻为穆尚民顺着心口的闷气,

    “老爷宽宽心,您前些日子不是上书请辞了吗?皇上批没批准啊?”

    穆都督不在意的说,

    “批个大头鬼,还批准呢……”

    说到这里,穆尚民突然坐直身子,愣在那里,半天,突然拍手大叫一声,

    “哎呀!我明白了。”

    穆夫人赶忙上前问他,

    “怎么了?怎么了老爷,您怎么一惊一乍的。您明白什么了?”

    只见穆都督甩着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拉着穆夫人的胳膊说,

    “夫人,夫人呐,有可能就是老爷我的请辞书,才让他把主意打到咱家小云身上了。哎呀,算到最后,还是我穆尚民坑害了自己的女儿啊。天呐,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呜呜呜……”

    “老爷,您是说您的那封请辞奏折,惹恼了那位?”

    穆尚民眼含热泪叉着腰,眼睛瞪得溜圆,

    “恼归恼嘛,大不了不批准就是。我穆尚民接着干就是,把我家小云当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呸!”

    “老爷,凡事也不能一面看,或许,对咱们女儿也是一件好事啊。”

    “好什么好,天天和那些女人为了那个狗……”

    穆夫人眉头一皱,目光不善的看着穆尚民,

    “慎言,再乱说话,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穆尚民自知理亏,一时不敢直视夫人,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口中却是很和气的话,

    “知道了嘛,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的话,又传不到他耳朵里。”

    “那也不行,君子慎独。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夫人说的对呀!对极了!”

    此时的穆尚民眸子中,满是对夫人的赞扬之情,还有模有样学着书生的样子,躬身拱手一礼,

    “夫人高见,为夫受教了!”

    穆夫人被他看的害羞了,轻轻推开他,

    “去,你读的书可比我这个妇道人家多多了,还用我教你啊!”

    “嘿嘿,这不是火气一上来,就有些管不住了嘛,还是要多谢我敬爱的夫人啊!不忘时时提醒为夫。”

    “那穆都督,您现在该怎么办呢?那位的目的是什么呢?”

    “唉……”

    穆尚民收起玩笑之色,认真道,

    “怕是和如今屡屡出没在我管辖地界内的那些人有关啊!”

    “您说的,可是宋家军那些人。”

    “正是。夫人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在我们黎华府的地界内发生的官簇抢劫案。”

    “自然记得,那个案子规模还挺大的,莫非,就是他们抢的?”

    “就是他们干的。唉,可他们并非散兵游勇,老爷我也不想多生其他是非,便没有再深究下去。我派人把那批官簇追回,判杀了两个贼人,就草草结案了,也算给百姓,给官府,也给上面有个交代。”

    “只是老爷这般做法,怕是不能让上面那位满意啊。”

    “夫人说的极是,如今看来,那位是想让本官一查到底,连根拔起,彻底剿灭他们,不留后患啊。”

    “那老爷您,又是什么想法呢?”

    “唉……”

    穆尚民今天都不知道叹息多少回了。他背着手在堂中走了几步,站住,出神的看着地面的石板,说,

    “此事牵扯甚大,即便他把小云……唉,老爷我还需要细细斟酌一番。虽然我穆尚民以往得过且过,可我毕竟是黎华府万民的父母官,我只要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不能置他们的生命安危与不顾。乱世才刚刚过去,百姓太苦了,太平日子太难得了啊!”

    穆夫人被老爷的话感动,眼中有泪光闪现,上前抱住穆都督,动情的喊道,

    “老爷!”

    穆都督也紧紧抱着妻子,深情的回应着,

    “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