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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初成(太后素来看贵妃不顺眼,如...)

    绿菊去取布料的时候, 顾清霜有心没叫人跟着,也没催她。于是过了足有两刻,卫禀才捧着料子进来, 回话说:“绿菊推说取衣料时无意将库里摞放的数匹布碰倒了,收拾了半晌, 这才耽搁了。”

    “放着吧。”顾清霜无所谓她的解释, 只让卫禀将衣料搁下。之后好几日,她便都在忙着量裁衣裳。

    皇帝过来时偶然看见她裁开的布片,拎起一瞧尺寸就有所猜测,睃着她故意笑问:“给谁做的?”

    “自己做来穿。”顾清霜淡声。

    他也不戳穿她,只似笑非笑地看着, 眼底依稀划过一行:死鸭子嘴硬。

    如此过了六日,寝衣就制好了,一共两身,一样的颜色, 不一样的尺寸, 宽大些的那身在袖口上还多了一圈龙纹绣纹。

    在他再来的时候, 她那天冷冷淡淡撒的谎不攻自破, 她等他沐浴更衣回来就红着脸推他去屏风后,拉他试衣。他拎起来看了眼, 又瞧瞧旁边那身,挑眉看她:“可是一人一身?”

    顾清霜眼波流转:“总之这一身是给皇上的。那一身皇上若看着好,也可以拿去给贵妃娘娘。”

    话虽是这样充得大方, 语气却明显促狭。

    他笑出声, 食指在她鼻尖上一刮:“阴阳怪气。”

    说罢他便依言试了。尚服局给过来的尺寸自然合身, 她略微多放量了一些,以便睡觉时宽敞舒适。他对镜看了看, 很是满意,将她揽到怀里:“你也换上,让朕看看。”

    “寝衣有什么好看的……”顾清霜低语呢喃,手却已乖乖伸过去够另一身衣服。他在她侧颊上一吻,先行从屏风后走出,由着她换。

    夏日里本就穿的少,更衣也快。顾清霜很快便更衣妥当,从屏风后走出来,见他已坐在床上,也凑过去,往他身上一靠:“皇上觉得穿着可舒服么?臣妾针线工夫一般,怕针脚扎人。”

    “阵脚倒不觉得。”他皱着眉头,活动了下后背,“只是背后忽而有些痒。”

    “背后?”顾清霜露出惊奇之色。若是外衣,前后常是都有中缝,但寝衣睡着舒服最为要紧,制式是次要的,背后从来不做中缝。

    她满目不解:“背后没有针脚的。”

    萧致点点头,也只当是一时的异样。过了会儿,那痒意却越来越厉害,直让人忍不住地想挠。

    顾清霜状似不明地帮他撩开衣裳查看,这一看就是一惊:“怎么起了这么多疹子?!”

    于是自然转脸便喊袁江:“袁大伴,快传太医来!”

    袁江本在外面候着,听言也无暇多问,就忙着人去了。

    宫中每晚都有太医值守,但皇帝年轻,身体康健,从未有过这个时辰传太医的事情。是以乍闻是皇帝传召时,几名太医都禁不住地神情紧绷,提上药箱就急赶而来,不过半刻就入了碧玉阁。

    顾清霜脸上的急切与方才一般无二:“太医快看看。好端端的,皇上平白起了好些疹子。”

    言罢便下了床,将床边的地方让给太医施诊。

    太医施诊之时,她只摆着满面的焦急,一语不发地立在旁边看。不多时就有太医瞧出了端倪,含着疑色道:“臣想看一看皇上的寝衣。”

    皇帝依言褪下寝衣递给他们,又信手穿上宫人递来的干净寝衣,顾清霜看着他们茫然不解。

    几名太医捧着寝衣退开几步细作查看,片刻,又一并折回来回话:“皇上,该是这寝衣……被人下了药了。”

    “怎么会?!”顾清霜花容失色,惊呼之后即刻跪地,慌乱地一拜,“皇上,臣妾没有!”

    “快起来。”萧致伸手扶她,她抬起脸,双目含泪:“臣妾不会害皇上的!”

    太医在此时插了话:“……也确不该是才人娘子所为。”说及此处,几人不自觉地都放缓了呼吸。宫闱之人,总是让人心底生寒的,“因为……这药粉虽然衣料之中难以辨认齐全,但臣等凭借味道认出其中两味,俱是活血之物,会致妇人小产。皇上之所以觉得痒,不过是这药恰好引发了敏症罢了。”

    话音落下,顾清霜的脸色唰然惨白:“什么……”

    萧致也是一愕,旋即沉色:“快给才人诊脉。”

    顾清霜全然滞在了那里,阿诗与一名宫女一道上前才将她扶起来。她好像直至坐定都还没回过神,由着太医把了一会儿脉,才忽而抓住太医的手急问:“怎么样了……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为她把脉的太医,神色正一点点沉下去。

    方才禀话时他并不太急,一是听宫人说着寝衣今日才第一回穿,也就方才才穿上,接触还不久;二来是看这位清才人气色尚佳,不似受了影响的样子。

    然而这一搭脉,他却发觉她胎像已虚得几乎难寻。

    他一时不敢妄断,迟疑着看向同僚。那位资历更老些的太医便也上前为顾清霜搭了脉,过了会儿,沉声问她:“敢问才人娘子,与这寝衣接触几日了?”

    “这寝衣是我亲手做的……”顾清霜怔怔道,“两身都是。前后加起来,六七日吧。”

    便闻那太医重重一喟,向皇帝一揖:“才人娘子胎像已弱……然气色尚可,臣等悉心为娘子调养,孩子或许还能保住。”

    话还没说完,顾清霜身子一软,下意识地撑住了床沿才没摔着。

    萧致伸臂将她搂住,低声安抚她:“别怕。”又吩咐太医,“务必将孩子保住。”

    太医们应下,退去外屋斟酌药方。顾清霜神思涣散,木然良久,空洞地双目才又望向他:“皇上……皇上……是谁……”

    “别怕,别怕。”他轻轻哄着她,眸光却是一厉,“袁江。”

    “诺。”袁江不必他多言就赶忙一应,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回的事,与贵妃前些日子可大不相同。贵妃失子之时是二人独处,在场的就他们两个,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如何决断全看皇帝信谁。但这回,问题出在寝衣上,自是要一条线追查下去。

    寝衣出自清才人之手,但总不能是清才人自己不想要这孩子,那就往前数――碧玉阁、尚服局里经手过衣料的宫女宦官,乃至负责将衣料送进宫的织造官员,都要一一查过。

    是以一夜之间,宫中便压起了三十余人,连那日从绿菊手里接过布料送进屋来的卫禀都被盘问了彻夜。

    翌日顾清霜再见到他时,他眼下乌青浓重,哈欠连天。

    “委屈你了。”顾清霜边说边示意阿诗搬椅子来让他坐,卫禀实在困得厉害,便也没太客气,落座摇头:“没事,臣一会儿补一补觉就好了。”

    说着扭脸问阿诗:“余下的桃毛你可料理干净了?掉脑袋的大罪,你可别疏忽。”

    桃毛触及皮肤,奇痒难耐。但因其细软,粘在衣料上便是太医也瞧不出来。顾清霜不愿自己遭那个罪,只在皇帝衣料上沾了,太医也只能觉得是皇帝对衣料里的药粉过敏。

    但卫禀说得对,再难寻的东西也还是谨慎些好。一旦被查出来,那可真是掉脑袋的大罪。

    阿诗听言就横他:“还用你说?早收拾干净了,水渠里一冲,什么都没了,你安心补觉去吧!”

    “你干什么总凶卫禀!好心叮嘱你罢了!”顾清霜轻斥阿诗一句,又问卫禀,“咱碧玉阁还有几个押着呢?”

    卫禀说:“绿菊,还有和她一起当值的紫檀。”

    顾清霜颔一颔首:“御前与宫正司的人都精明,紫檀没有嫌隙,熬上两日他们自然瞧得出,便会将她放了,你到时带她过来,我好生安抚她。绿菊那边……”

    她抿唇思忖片刻:“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收拢几个忠心的手下总是办得到的,只怕还有的审。你一会儿拿些银钱送去宫正司,就说这些日子辛苦他们,慢慢审问无妨,别让人平白死了便是。”

    她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人死得不明不白,而后死无对证。

    又过两日,顾清霜在午后起来时落了红,匆忙传太医来看,太医看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再搭脉半晌,终是只得谢罪:“臣无能,但娘子年轻……精心调养些时日,自会再得喜讯的。”

    不及说罢,痛不欲生的哭声已响彻碧玉阁。

    自然,她这为孩子而哭自然是假的。

    她从不曾有孕,自开始做寝衣那日起,调节脉象的汤药就减了量。直至事发当日,药完全停了,再拖上三两天,当然是就算天神下凡也不可能摸出喜脉了。

    只不过,她到底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想想家中的父母弟妹,哭得痛彻心扉半分不难;若再想想那负了她的贺清晏,难过还可再深两分。

    皇帝闻讯很快便赶了过来,温言哄了她良久。直至有朝臣入宫议事,他才不得不回紫宸殿去。

    阿诗在圣驾离开后挑帘进屋,福身禀说:“紫檀刚回来了,但说方才有人去宫正司,带走了绿菊。”

    顾清霜一惊:“什么人?!”

    “娘子莫慌,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阿诗道,“说是竹嬷嬷亲自带了好几位得力的嬷嬷去提的,道太后娘娘要亲审。”

    顾清霜这才缓缓舒下气,静了会儿,唇角勾起笑:“还是太后娘娘老谋深算。”

    连皇帝都劝她搬离芳信宫。如今她的孩子出了事,太后自也会头一个疑到贵妃头上。只是她不仅怀疑贵妃,也信不过皇帝,更怕宫正司那边揣摩圣心放贵妃一马,让这事不了了之,所以索性提了人押在自己手里。

    那她就不必再担心了。太后素来看贵妃不顺眼,如今机会难得,自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