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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年后(七)(“反了天了!凭他家中如何...)

    次年金秋, 大公主明颖出嫁。

    今上的亲生女儿只有两个,婚礼自然隆重之至。早在婚礼几日之前京中就已热闹起来,达官显贵们各寻理由去驸马家中走动, 亲近者更早已备好了厚礼, 只等婚礼当日送入府中。

    到了婚礼那天, 京中的每一个角落好似都沸腾了,从皇宫到驸马的府邸一片欢腾。虽说公主自有自己的公主府, 驸马也还有另外赏下来的驸马府,婚礼却是在婆家办。一日之内,义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坏。

    这样的喜庆里,宫中不免有宫人要嚼舌根, 说同人不同命,暗叹同为公主的悦颖可怜。

    此等风言风语明颖也有所耳闻,傍晚时分礼数了了, 宾客们开始宴饮,她就借故避了出来, 将悦颖拉到了厢房。

    “你近来……怎么样?”明颖打量着她问。

    悦颖怔了怔:“我挺好呀。”

    明颖抿唇:“那就好。宫人里总难免有爱嚼舌根的,你别在意。若听着实在气不过, 罚一两个也好, 倒也不必纵着他们编排你。”

    悦颖听到这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蓦然一笑:“那些风言风语我从来没当回事过, 你放心吧。”

    这话听来客客气气,悦颖的笑容却让明颖一愣。

    她们两个年纪相仿,打从悦颖到大恒二人就交好,数年下来已情同手足, 只需一个眼神她们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是以明颖清清楚楚地看出来,悦颖这笑是愉悦轻松的。

    她哑了哑:“……你不难过了?”

    人人都说自从驸马离世, 悦颖就难过的不能自已,所以父皇才没为她再另择夫婿。明颖知晓这点,为免悦颖难过,一年多来在悦颖而前不敢多提她离世的未婚夫半个字。近来婚礼渐近,她忙着自己的婚事,又听说悦颖也借她成婚的机会索性搬出宫来独住,心里更觉悦颖必是伤心难解,才这样不想见人。

    可现下看来,是她瞎小心了?

    悦颖噙笑吁气:“生老病死,万物常态,我早已不再挂怀。你顺顺利利成婚自会过得幸福,但我也会有别的活法,你不必为我担心。”

    明颖怔怔:“那……你日后常来找我玩。”

    “自然会的。”悦颖应下。心觉明颖离席太久不妥,就挽着她的手往堂屋走去,口中又道,“只是这阵子怕不方便。你跟驸马新婚燕尔,我自不好搅扰,等过两个月下雪了,咱们找个好地方滑雪去。”

    “好。”明颖闻言也笑起来,“我还知几处不错的温泉呢。驸马的妹妹与我提过几回,我却没去过,这回咱们都去瞧瞧。”

    “嗯!”悦颖点头。几句话间就已回到了设宴的正厅,明颖要以新妇的身份照应宾客,二人自是分开了。

    悦颖含笑看着她,暗自吁了口气:打马虎眼也怪累的!

    她跟明颖说她已不再挂怀自是实话,不想扰他们新婚燕尔是以这两个月不会登门却是假的。

    她其实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忙,一时顾不上去找明颖玩。

    ——杨青要回来了。

    .

    关外,一行人自初夏便开始赶路,到了夏末,终于入了关。

    而后越往关内走,眼前的风土人情就越是熟悉,已出使两年的众人神色都轻松起来。

    日复一日地继续赶路,到了深秋,众人已离京城不远。在这样的地方,想打听京中消息就容易了,往来的商贩、书生若在驿站下榻都不免与人攀谈几句,京中的新鲜事就会不胫而走。

    “大公主的婚礼可真热闹,皇上还赏了金方孔——上次见这样的方孔钱是什么的事了?好像还是小公主降生的时候吧!”

    这日一进驿站,杨青就听到了这样的话。说话的是个书生,脸上挂着笑,说得眉飞色舞。

    杨青听得一滞,沉默了一瞬,上前问他:“这位兄台可是刚从京中出来?敢问悦颖公主可也嫁了?与驸马过得如何?”

    书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出有惑色,但见他风尘仆仆,又而露了然:“阁下久不闻京中事了吧?”

    杨青点头:“我这两年都在关外,打听不到。”

    “怪不得。”书生笑笑,爽快地告诉他:“那位殿下的驸马……啧啧,天妒英才。去年被一场急症夺了性命,公主大恸,不愿再另择夫婿。皇上只得为公主在京中赐了一处府邸,让公主出宫居住。”

    杨青神情一震:“驸马没了?你是说定远侯?”

    “是啊。”书生叹息,“当时宫里派了数位太医前去医治,不料还是没留住,真是天意难违。”

    杨青无心听他这份感慨,细想他的话,只觉不对——公主大恸?不可能。

    那不愿再另择夫婿,又被在宫中赐了一处宅子是怎么回事?

    细想之下,杨青周身泛起一股恶寒。

    他第一次希望悦颖是为了他而任性,只是以未婚夫的离世当了说辞,这些便也算是解释得通。

    若不然,恐怕就是悦颖犯了什么错以致触怒圣颜,被赶出宫来了。

    悦颖只是皇上的义女,又出身异族,如若触怒圣颜,日子会很难过。

    杨青这般想着,心底急躁起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回京、进宫,去问一问皇贵妃究竟怎么回事。

    可天意弄人,他们抵京那日夜色已深,皇帝必已安寝。他心里再急,都不得不先回府暂歇。

    坐在回府马车中的杨青便一直魂不守舍,他翻来覆去地设想悦颖到底怎么了,又想会不会是维那穆惹了什么麻烦,搅得脑子里浑浑噩噩。

    马车停稳时,杨青很是怔忪了半晌才意识到已到家了。他一语不发地下车,却被笼灯的光火吸引了视线。

    他府门上高悬的笼灯亮着,是因为他今日要回府。

    可旁边府门上的笼灯也亮着。

    在他离京之前,那处府邸还是空着的。

    杨青皱了皱眉,自然而然地问迎出门来的小厮:“那是谁的府邸?”

    小厮边掌着灯为他引路边回话:“是悦颖公主府。”

    杨青正要迈进府门的脚一顿。一时之间,他连呼吸都屏住。

    长长地缓了口气,他忍下了那句“公主过得如何?”,抑制住情绪,复又向前走去。

    却听那小厮禀道:“公主听闻您今日回京,还着人备了宵夜送来。来送东西的姑姑说,您和公主日后就是街坊,不妨相互照应着些。”

    杨青眉头微锁:“哪位姑姑?”

    小厮说:“是红稀姑姑。”

    杨青眉心跳了一下。

    他知道,红稀是皇贵妃跟前的人。早在皇贵妃还没进后宫的时候,红稀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这样老资历的女官鲜少亲自担什么苦差,若皇贵妃将她指出来照顾悦颖,或许说明悦颖日子尚可。

    杨青的心弦放松了些,吩咐那小厮:“明日我要先入宫复命,你白日着人去见见公主,问问她何时有空,我去见她。”

    “诺。”小厮应了。看了眼杨青的倦容,更多的话就咽了回去。

    .

    翌日,是明颖成婚后的第八日。顾鸾原以为这日最大的事就是刚归朝的鸿胪寺众人要入宫觐见,便想早些赶去紫宸殿盯着些宫人们,免得他们忙中出错。

    孰料她刚到紫宸殿门口,张俊就迎了出来:“娘娘。”张俊边朝她一揖,边将她请去了侧旁,“方才……明颖公主哭着进宫来了?”

    顾鸾一愣:“怎么了?”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张俊摇头叹息,“但皇上忙着见鸿胪寺的大人们,一时也顾不上哄她,就让她先去了贤贵妃娘娘那里。皇上吩咐下奴说若您来了,就请您也先瞧瞧公主去,紫宸殿这边不打紧。”

    “好。”顾鸾点了头,即刻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往回赶。

    .

    后宫里,贤贵妃早年在顾鸾的纯熙宫中随居了多年,后来晋封贵妃,再随居实在不像样子,她终是不得不搬出来,自己当了一宫主位。

    迁宫时,她有意挑了在众人眼里“不吉利”的葳蕤宫,连顾鸾都劝她换个地方,她却就看那地方好。

    “葳蕤宫离太液池最近,冬天方便明颖滑冰。至于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哪有自家女儿过得开心重要?”她这般道。

    如此慈母心肠,现下看到女儿回来哭诉,当然心疼。

    是以顾鸾还没走进殿门就听到她在骂:“反了天了!凭他家中如何显赫,堂堂公主也没有看夫家脸色的道理!”

    顾鸾讶然一滞。

    相识这么多年,她好像都没听过贤贵妃说这么冲的话。

    她定住气,压音问殿门边侍立的宫女:“驸马呢?”

    “听说是一同来的……”那宫女低着头,小声告诉她,“到了宫门口,公主让侍卫拦了他,不许他进宫,侍卫们不敢放行。贵妃娘娘原是想让驸马进来的,后来听完公主所言也气着了,就没再提,只说等皇上的意思。”

    顾鸾挑眉:“你速去传本宫的旨,让驸马到葳蕤宫来。”

    “诺。”那宫女一福,匆匆前去。

    顾鸾这才迈进门槛,径直进了寝殿。贤贵妃与明颖见她来了,纷纷起身见礼,明颖仍抽噎着,她上前攥了攥明颖的手:“驸马从前惯是对你不错的,如今是怎么了,跟佳母妃说说。”

    明颖哽咽着道:“驸马……驸马待儿臣很好,是我婆母,还有几位妯娌……”她自幼就没受过几回委屈,想起这几日的那些糟心事,难过一下子涌上心头,一下子哭得更狠了:“她们看我孤身嫁进去觉得我好欺负,就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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