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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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隐患

    另一名队员的家在农村,三个人乘坐的公共汽车,车上的人见两个年纪大的这么尊敬一个年纪小的,都用很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萧何吏心里想着,看来队里真需要买辆车了,不光是检疫工作的需要,就是出来办事也方便。

    这名队员的家境很贫困,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上面有个老婆婆,下面还有两个孩子,这未亡人肩上的负担可想而知。等萧何吏他们刚说明来意,女人的泪立即流了下来,但马上就擦拭掉换上了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给他们搬来凳子,还要用袖子在上面抹一把。

    萧何吏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那个女人也只是不停地唠叨着你们那么工作那么忙还来看我们,一副很过意不去的神态与口气。

    坐了一会,几个人把东西放下就起身告辞了,萧何吏很深情地对女人说:“虽然当家的不在了,但二队永远是你的家,有困难找家里。”

    女人的泪又流出了出来,擦拭了一下,换上笑脸说:“咱这农村里能有啥事啊,领导们不用挂着了。”

    出了村口,回头已看不见女人了,萧何吏对麻子说:“带钱了么?”

    麻子点点头:“带了。”麻子自己带了一千元钱想给家属,因为毕竟是他干队长的时候出的事情,而且事后他一点忙也没帮,心里一直内疚着。刚才一直没有机会给,正想着找个借口回去,没想到萧何吏却问了。

    黄猛没吱声,这个队员与他交情最深,他身上也带了两千,正琢磨着一会回去给。

    “多少?”萧何吏问麻子?

    “一千五。”麻子犹豫了一下。

    “给我!”萧何吏伸手要。

    麻子摸索了半天,摸出五百,又摸索了半天,拿出个浅红色的纸包递给了萧何吏。

    萧何吏一下子明白了,责备地看了麻子一眼,心里有些感动,回头问黄猛:“你带多收钱?”

    黄猛支吾着:“没带。”

    “拿出来!”萧何吏低声喝道:“想给钱,怎么都不给我说,我有那么小气么?”

    黄猛不情愿地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包,萧何吏一把拿过来打开,心里又是一阵温暖,表面却冷笑道:“还真不少啊,黄猛,你什么意思?”

    黄猛有些着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是你的兄弟,难道不是队里的兄弟?”

    黄猛低着头嘟囔:“你连面都见过。”

    萧何吏没再理他,把钱交给了麻子:“三千元,每人一千,这次算个人的,回队里后你记得安排一下,每年让人过来送两次钱,从队里开支就行。”

    麻子走了,黄猛满脸笑容,有点扭捏地看着萧何吏,萧何吏作势欲踢:“你还不一块去?”

    “好。”黄猛连窜带蹦地追麻子去了。

    回到黄北区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三个人简单吃了点饭,黄猛建议道:“萧队,咱们去凶手家去一趟吧,自始至终他们连一分钱都没拿。妈的,得让他们交点!”黄猛早就想去,不过一直被朱兆强制止了。

    萧何吏摇摇头:“估计是白跑一趟。”

    黄猛有些失望,原以为萧何吏会支持的,谁知道居然也是反对,心里很不甘心,就又哭丧着脸说道:“他不让我们痛快,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痛快!去闹一闹也好。”

    萧何吏看着一副可怜巴巴样子的黄猛,沉吟了一下说:“好,那就去看看。”

    “现在就走吧!”黄猛兴奋地蹦了起来。

    “给尤太华打电话,让他叫上刘子辉、云风扬一起过去。”萧何吏对麻子说。

    闲话不多说,两队人很快汇合,萧何吏随着众人去了屠宰户家中,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景象与他想象的差不多。

    黄猛第一个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人呢,给我出来!”

    屠宰户的老婆很憔悴,也很平静:“逮住他你爱枪毙就枪毙,爱判刑就判刑,反正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家里的东西你们想搬什么就搬什么。”说着把两个孩子向前一推:“家里还有三条命,愿意拿就一块拿去吧。”两个孩子向母亲怀里缩着,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盯着黄猛。

    黄猛一下愣在了那里,他原本觉得这是一家蛮不讲理的人,会对他们破口大骂耍狠撒泼,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情景。

    一个羸弱的老头从偏房冲了出来,对着黄猛大叫:“你们赶紧抓住他,然后把他枪毙了吧,我们闺女还年轻,还能再找个好人家。”

    萧何吏摇摇头,对黄猛说:“走吧。”

    几个人出了门,萧何吏又转过身对女人笑笑:“大嫂,孩子是无辜的,当父亲的没尽到责任,你肩上的责任就更重了,以后不要这样,看把孩子们吓得。”

    女人眼圈一红,转身进屋了。

    回到队里,萧何吏把几个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今天去了这一趟,心里都有什么感想,说说吧。”

    黄猛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我错了,真不该去。”

    尤太华看了萧何吏一眼:“没想到他家也这么难,我看赔偿的事就算了吧。”

    “你不算还能怎样?”刘子辉有点好笑地望着尤太华。

    麻子叹了口气:“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萧何吏弹了弹烟灰,有些不满意地说:“这就是你们的体会?”说完看了云飞扬一眼:“风扬,你说说。”

    云飞扬连刷地红了,喏喏地说道:“我没什么说的。”

    “飞扬,别不好意思,说说。”萧何吏从心底里欣赏云飞扬,对待凶暴的人面无惧色挺身而出,面对领导却柔弱羞怯惟命是从,这样的手下去哪里找。

    云飞扬依然是红着脸一个摇头。

    尤太华有点着急:“萧队让你说你就说!”

    云飞扬抬起头看了看萧何吏,又低下头低声说:“我觉得要注意执法对象。”说了这几个字后,便红色通红再也不说话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萧何吏没笑,用手敲了敲桌子:“你们都别笑了,今天这一趟,只有飞扬没白去。”

    几个人都愣了,看看萧何吏,再看看云飞扬,一脸的疑惑。

    萧何吏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的执法,第一是要严格管理,管理管理,不管不理,你不管他,他不理你。但第二,我们也不能机械地执法,要与摊户成为朋友,要帮他们,帮他们想办法,帮他们赚钱,然后他们才能交的心甘情愿。

    众人都不说话。

    萧何吏继续说道:“这是两个层次,第一,是让他们不敢不交,第二,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心情舒畅地交,哪个更好?”

    “第二个好。”几个人纷纷点头。

    “试问如果有很多钱,谁会为了几元钱而动刀子杀人呢,虽然他事后必然会对当时的冲动后悔,可这冲动也不是完全没有来由的。”萧何吏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口气严厉了起来:“这就是飞扬刚才说的分清执法对象的问题,有些人已经穷到要为了几块钱而拼命的程度了,你还要去硬收他的钱,这是干什么?是逼他去死?还是逼他把别人弄死?”

    大家都有一种茅塞困开的感觉,尤其是黄猛和刘子辉更是不停地点头。

    会议结束了,众人相继散去。萧何吏往靠背上一躺,心里有一丝得意,今天的屠宰户之行没白去,让大家接受了教育,随时爆发战斗的隐患估计能基本消除了。

    果然,二队的收费工作越来越步入了正轨,尤其是接替黄猛的云飞扬主抓动检片区之后,队员与摊户之间的矛盾迅速缓和,冲突明显减少。

    萧何吏很满意,私下故意问过云飞扬到底采取的什么措施,效果这么好?云飞扬的回答让萧何吏更加满意:“我就是按那天你的收费模式收的,困难的缓一缓,很困难的暂收,耍横耍无赖的就狠狠地收拾。”

    萧何吏心里愈加得意,一是自己正确的方法得到了执行,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二是自己没有看错人,把云飞扬从一个最底层的队员拔擢到中队长的位置是很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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