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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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长欣赏

    萧何吏笑笑,也不说话,他根据症状,感觉**不离十是新城疫,并不是高致病性禽流感,但一切的结果还得等实验室的结果。

    车回到乡镇府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二十八分。

    萧何吏下了车就急匆匆地跑上了二楼,来到会议室,轻轻推开门,悄悄地溜了进去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抬头看看,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公安、交通、卫生部门的,还有区应急办的领导,都是一把手,还有一些他并不认识。

    又过了几分钟,进来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坐在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中央。

    牧羊乡的党委书记赵逸云想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区里的领导,便指着最中央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男人说:“我先介绍下各位领导,这位是咱们黄北区区长周……”

    谁知道周区长脾气火爆,又加上正在气头上,便很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赵逸云:“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就说说这个事情怎么办!”

    赵逸云脸色一时很不好看,闭上嘴不再说话了,端起茶杯慢慢地抿着。

    会议室静了下来,在坐的领导心里却都有些翻腾,本以为区里已经拿出了意见,这个会议是安排部署工作任务的,谁知道却是个讨论措施拿意见的会议!

    足足有二十秒,会场依然寂静,那位火爆的周区长又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喊道:“都给我讲讲,一个个讲!”然后指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道:“张区长,你是分管区长,你先说说。”

    萧何吏顺着周区长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细皮嫩肉的,原来这就是分管区长张敏啊,老早就听说过他,姚子辰走后,他从外地调来分管农业,只是一直没见过面,据说与苏银祥关系极好。

    张敏轻咳了一声,慢声细语地说道:“咳咳,这个呢,农业工作以前一直是由姚子辰区长分管,我呢,刚来不久,好多情况还不掌握,我看还是乡里和农林局先说说吧。”

    周区长听到张敏这番避重就轻并推卸责任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便阴沉着脸没说话。

    张敏见周区长没说话,音调渐渐高了起来:“你们乡政府的,农林局的,都给我讲讲!啊!这个,以前不是都挺能说的吗?一个个拍着胸脯给我保证说黄北区保证没事保证没事!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人应声。

    张敏开始点名:“永书局长,你作为业务主管部门的负责人,发生了疫情,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你逸云,咱们天天大会小会讲防疫无小事,怎么就能当耳旁风呢?政府部门保密度,业务部门保质量,你的防疫密度是怎么搞的?啊!还有你苏银祥,虽然你是局党委书记,但你作为农林局的老人,就不能多指导着点?连才,你作为直接分管领导,责任最大!一把手负主要责任,分管领导要负直接责任!!……”

    不一会功夫,在坐的这些领导都被张敏副区长嘁哩喀喳训了个遍,并一一被扣上了顶大帽子。

    周区长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摆手:“张区长,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今天的会主要是拿思路,想办法!”

    张敏点点头,指着赵逸云说:“你先说说。”

    赵逸云低着头,声音很小:“我们乡党委政府一向高度重视疫情防控工作,连续召开了三次专题会议,安排部署……”

    周区长再一次打断赵逸云:“不用汇报以前的工作了,就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赵逸云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农林局一直是主抓疫情防控的主管部门,他们理论水平高,政策也掌握得好,我们希望农林局拿出意见,我们乡里不管有多少困难,用钱拿钱,用人上人,一定配合农林局把疫情扑灭!”

    周区长对赵逸云的表态仿佛有几分满意,又转头问任永书:“永书,那你拿个意见。”

    任永书很为难地说:“周区长,这疫情防控工作是属地管理,哪个地方发生,就要哪个地方处置,我觉得还是要以乡里的意见为主,我们会大力协助的,机械设备,消毒用具,隔离衣等物品,我们都已经准备就绪。”

    周区长不满地说:“我还不知道属地管理,市里也是这么跟我说!牧羊乡难道不是黄北区的,难道不属于你农林局的职责范围?”

    任永书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苏银祥、冯连才和牧羊乡的分管副乡长也都分别说了话,主要也都是表现出一种态度端正,认识到位,办法没有,但竭尽全力的姿态。

    然而,张敏副区长对他们三个却不像对任永书和赵逸云那般客气,狠狠地训了一顿。三个人被训得如坐针毡,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

    萧何吏暗暗摇头,这个副区长怎么这样呢!办法没有,就知道推卸责任,而且扣帽子一顶接一顶,哪一顶砸下来都能让这些人丢了乌纱帽。

    周区长叹了口气:“行了,大家态度都不错,可就是拿不出意见来,我看这样吧,咱们也别瞒着了,就按规定上报吧!让省市的专家、领导来帮忙,咱们听招呼就是了。不过,我把丑话说到头里,到时候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如果我受处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都一阵发凉,如果真出了事,处置个把局级领导来做替罪羊,那真是太稀松平常了。

    张敏副区长是从省里空降来的干部,没有地方从政经验,一听追求责任,心里有些慌乱,便接过话头厉声说道:“如果追求责任,那第一个是任永书,第二个就是赵逸云,还有冯连才……”

    周区长无奈地摆了摆手:“张区长,别说这些了,到底是谁的责任,还是让上面来定吧。”说完环视了一圈,问道:“还有别的意见吗?没别的意见就散会!”

    “周区长,让萧何吏谈谈吧?”

    “何吏,谈谈你的意见?”

    “何吏,你有说的没有?”

    周区长刚要起身,仿佛商量好了一样,赵逸云、任永书、冯连才几乎同时开了口,尽管声音有高有低有轻有重。

    因为是三个人几乎同时说的,所以就显得有些乱。

    周区长没听清,愣了一下,随即用目光扫了一圈:“谁?”

    冯连才站了起来:“何吏,你有没有意见,说说吧。”

    全场的目光都射在了萧何吏的身上。

    萧何吏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慌乱地站了起来:“我……我……”

    周区长皱着眉头,指了指中央的会议桌:“坐到前面来!”

    萧何吏心咚咚地跳着,结果一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下,怀里写满处置意见的纸片都纷落到了地上。

    冯连才、赵逸云和任永书等靠得近的人赶紧过来弯腰帮他捡,萧何吏哪受过这待遇,心里不由更加慌乱了。

    抱着一摞乱糟糟完全失去了顺序的纸片,萧何吏坐在了周区长的对面。

    “何吏,沉住气,慢慢说!”任永书口气柔和地给萧何吏鼓劲。

    萧何吏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准备的一摞纸已经理不出头绪,索性不看了,把纸放在了一边说道:“那我说说个人的想法,有不对的,各位领导多指正。”

    周区长微微颌首:“说吧。”

    “第一,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先入为主地定位为我区确实发生了禽流感疫情,禽流感的疫情通告规定,省级都不能认定,只能是怀疑,只有国家才可以认定并发布……”

    “第二,我早上去场里看了看,虽然是大面积死亡,但是从症状来看,有些并不完全符合……所以,根据我的判断,这或许并不是禽流感疫情,我们不要人为的扩大恐慌。”

    周区长听得很有兴趣,往前伸了伸头:“那你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先说说上报的问题!迟报、瞒报、谎报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张敏副区长插进话来,这是他最关心的。

    一听这话,会场立刻又寂静了下来,双双眼睛都盯着萧何吏。

    萧何吏感到有些好笑,这个张区长刚才还说自己刚来不了解情况,其实对于程序和责任没有比他再清楚的了!

    “解决上报的问题,唯一的出路就是排除疫情。”萧何吏的语速很流畅,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磕磕巴巴,他越说越有信心:“我们第一要做的,就是要尽快地诊断以排除禽流感疫情。我是专业人员,我可以负责初步诊断并签字,如果因为诊断失误,以后出了问题,我负全部责任!如果局里或者是区里根据我的诊断作为依据进行处理,最后即便是错了,也完全是因为我诊断的错误而引起的!”

    会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是啊,专业人员诊断错误,而农林局甚至区政府因此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样的责任追究起来,就会轻之又轻了。

    任永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动,这个事本来与萧何吏没有多大关系的,可是他却可能是被处理最重的那个人。

    周区长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那个……谁……”想叫萧何吏却忘了名字,便转头望向任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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