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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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上大事

    机会好像是平等的,但同时又不是完全均等的。  或许从宏观上讲,机会对每个人都会有眷顾,但对于个体来讲,可能就会有差异,别人可能有很多次,而对于某一个个体,重要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也正因如此,萧何吏一直很珍惜每一次在工作上表现的机会,尤其是在领导面前展示能力的机会。因为他也不得不珍惜,参加工作以来,王叶秋、段文胜、陈玉麒跟着领导开会、下乡、学习、培训,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工作上的想法、建议可以随时随地汇报,但对于他,却是经年不遇。

    赵逸云分管畜牧时,因与乔玉莹的矛盾等复杂原因,萧何吏被干干地晾了一年多,后来终于在处理突发死猪事件时获得了赵逸云的认可,但随后赵逸云就高升离开了。

    再后来是朱兆强主抓畜牧站,更是不让他染指半分。他就这样作为农林局机关唯一的一个闲人,又整整度过了两年。

    在冯连才分管时,萧何吏的心底也曾燃起过希望,但最终失望地发现,冯连才的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

    虽然他在上次禽流感突发时表现优异,获得了包括乔局长和任书记的认可,但随即还是被领导有意或者无意地淡忘了。

    一想起这些,萧何吏内心里充满了气馁和烦躁,一次次精心的准备,结果却是一次次重复的失望!

    或许明天又是一次重复而已,想到这里,他赌气般地把预案一扔,把灯关掉缩进了被窝。

    但漆黑的环境,却让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晰了起来,自己的机会少,更不能浪费掉,更何况,表现一次就有表现一次的效果。如果不是自己在死猪事件和上次禽流感时的突出表现,说不定就不会与冯连才副局长关系这么融洽,说不定这次任局长就不会打电话让自己到单位来,不会明天非要带上自己!

    拿定了主意,萧何吏起身端着脸盆去楼下的水龙头接了半盆冷水上来,没头带脸的抹了几把,清醒了清醒,这才拿了纸笔,裹上被子,翻开预案细细地看了起来。

    黄北区的应急预案,东州市的应急预案,省里的应急办法,国家的应急条例,一条条、一项项,异同点都详细的标记了出来。

    这是一项巨大繁杂的工作,如果换做别人,或许要用很长的时间,但萧何吏因为平时已经看得很熟,所以就大大节省了时间,忙完一看表,才凌晨两点半。

    意犹未尽的萧何吏又用冷水洗了把脸,顺便把能造成鸡群批量死亡的另外几个一类和二类传染病的处置方式也细细地看了一遍。

    等这遍看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多了,再有五个多小时,奶奶就要进手术室了。

    一想到奶奶,萧何吏的心又提了起来,困意也消了大半,于是裹了被子走出门去,呼吸着冬晨凛冽的寒气,舒展了几下已经僵硬的胳膊和腰腿,然后摸出一支烟点上,扶着栏杆慢慢地吸着。

    连续吸了三颗烟,萧何吏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整理的资料,从小破屋出发了。

    他先去了一趟医院,但医院病房走廊的门紧锁着,只好给柳青香打了个电话。

    柳青香找到值班室的小护士,说了不少好话,加上又是领导交代过要重点照顾的病号,虽然不是太情愿,小护士最后还是帮忙开了门。

    病房里的人都醒着,萧何吏一脸轻松地说:“奶奶,上午就做手术了,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咱们看看能回家不?”

    奶奶略带紧张地笑着:“别糊弄奶奶了,以为奶奶啥也不懂啊,哪有做了手术就马上出院的。”

    萧何吏也笑了:“你的这点小手术,哪能跟人家大手术比啊!”

    奶奶笑着责怪道:“还小手术呢,都开膛破肚了!”

    萧何吏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拿手比划着:“你就开指甲盖大的地方也算开膛破肚啊!”

    奶奶笑了起来,屋里的人也都跟着笑。

    萧何吏深深吸了一口气:“奶奶,我走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管我了,你娘和秀莲还有香香她们会照顾我吃的,你去忙单位的事吧!”一说一笑间,奶奶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萧何吏点点头,出了病房。

    来到楼下往北门走,发现云飞扬的出租车停在那里,走过去探头一看,飞扬正斜靠在座位上睡着呢,身上只批了一件动检的大衣。

    萧何吏眼睛有些发酸,想了想,也没打招呼,出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黄河大桥而去。

    北方寒冬的清晨,总是异常的凛寒清冷,尤其是黄河边,无遮无挡,北风呼啸着吹过河边的白杨林,发出阵阵的呼号,更是让人心添寒意。

    黄河大桥边,萧何吏抄着手缩着脖子,抱着一摞材料,一边看着河面上的冰凌,一边不停地跺着脚,却找不到个避风的地方。

    “何吏,上车!”任永书的声音。

    萧何吏扭头一看,原来是任局长到了,赶紧开门钻了进去,车内空调喷吐的暖意立刻扑面而来。

    老黄平稳地将车启动。

    “何吏,冷吧?”任永书一脸关怀地问道:“来多久了?”

    萧何吏朝手里哈着气,享受着车里春天般的温暖:“刚到。”

    “老人家怎么样了?”任永书关切地问道。

    萧何吏笑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说道:“今天上午做手术。”

    任永书一愣,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何吏,你最近忙可能不知道,近一段时期发生了点事。”

    “什么事,严重吗?”萧何吏问道。

    任永书看看开车的老黄,没再说什么,转过头望着窗外。

    萧何吏望着任永书的侧面,虽然看不到表情,却也能猜到几分。

    一路无话,车很快到了牧羊乡政府,一下车,任永书就拉过萧何吏低声说道:“流感死了三个人,初步怀疑是禽流感引起的。”

    萧何吏吃惊地望着任永书,他本以为是发生了动物疫情,谁知道原来是人的疫情。

    萧何吏就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上报了没有?是不是我们区的?”

    任永书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们这的,兄弟县区的,据说市里的领导正在研究要不要上报。”

    萧何吏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一定要控制好动物疫情,否则很容易造成恐慌的。”

    任永书有些诧异地看看萧何吏,重重地点点头:“对,你说的对,今天上午的会就是为这个事,估计区里会部署下一步工作任务,你好好记记,然后我们回去再商量具体怎么办。”

    “嗯。”萧何吏点点头,却又突然问道:“会议几点开始?”

    “七点半。”任永书随口说着,继续向前走。

    萧何吏停下了脚步:“任书记,我想去发病鸡场看看。”

    任永书有些为难,犹豫着说道:“何吏,太危险了吧,现在那家人都已经搬出来了。这个病,谁也拿不准是不是传染啊!”

    “没事,我去一趟。”萧何吏笑了笑依然坚持着。

    任永书有些感动,点点头:“快去快回,千万注意安全!”

    萧何吏答应一声,折回身来走到车旁,把车门开了一条缝:“黄师傅,跟我去发病鸡的村里看看。”

    老黄大惊失色:“神经病啊!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去那里干什么?”

    萧何吏不再说话直接坐了进去:“你把我送到村口就行,我走着进去。”

    老黄像看怪物似得看着萧何吏,老半天,才慢慢启动了车子。

    车还没到村口,老黄远远地就把车停下了,善意地提醒道:“何吏,后备箱里有隔离衣和口罩,你最好穿上再进去。”

    “不用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得这个病的人没有一个是养鸡的,也没有一个是从事屠宰鸡的。”萧何吏故作神秘地说完下车直奔鸡场而去。

    “神经病!”老黄担心地望着萧何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村里。

    萧何吏朝着村里走去,他明白这次畜牧系统是摊上大事了。如果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鸡的禽流感,那么死的那三个人很容易就会与这次禽流感疫情挂上钩,按照以往上级的处理方式,先别管你有没有工作失误,得先处理几个人平息舆论。而且这次死了人,恐怕会追究刑事责任也不说不定。

    约莫过了有二十多分钟,萧何吏才从村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围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从表情看,仿佛都很轻松的样子。

    来到车旁,萧何吏与那些村民挥手告别,拉开车门进来坐下笑道:“老黄,我坐你的车,你害怕不?”

    老黄带上个口罩,含糊地说:“草,你不怕我怕什么,我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享的福也都享了,我才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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