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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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坑了

    萧何吏没有说话,又盯了云飞扬一会,这才慢慢把身子坐正靠在了座背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

    云飞扬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车已经进了萧家庄的时候,萧何吏才慢慢坐直了身子,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起来。

    来到家门口,云飞扬停车落锁。萧何吏进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这辆崭新的奥迪车,有些担心地问道:“飞扬,晚上把车放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云飞扬正在犯愁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这时一听萧何吏说话,顿时有些高兴起来,一脸轻松地笑道:“没事,偷是偷不走的,就是有点怕被刮划了。”

    萧何吏点点头,是啊,街本来就窄,各家还都靠着墙根堆满了引火做饭的玉米秸秆,使得本不富裕的空间更加狭小了,如果来一辆牛车之类,还真是过不去。

    云飞扬见萧何吏有些犯愁,便宽慰道:“没事,明天我一早就开个村头那个大场里去,不会碍事的。”

    萧何吏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进了家门,先到北屋里看了看,奶奶一路劳顿已经睡了,母亲没开灯,正坐在炉旁在等他们。

    “娘,我回来了,没事我就睡了啊。”萧何吏见奶奶睡着了,轻轻地说了一句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母亲跟了出来,把两个人引到东厢房:“我给你俩铺好床了,你哥俩晚上就挤挤吧。。”又带些歉疚地对云飞扬说:“咱家冷,我多拿了条被子,也不知道你能习惯不?”

    “婶,我没事。”云飞扬笑笑,一进门他看见杯子里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个暖瓶里的水是新烧的……”母亲还在嘱咐着,却被萧何吏笑着向外推去:“娘,我在这里睡了快二十年,啥不知道,还用你这么啰嗦。”

    “唉,娘怕你睡惯了东州的暖房子……”母亲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萧何吏笑了笑,母亲以为东州的房子都跟病房里一样暖和,却不知道他的小破屋比老家的房子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并不想告诉母亲这些,所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你喝酒了啊?”母亲眼神里有一丝担忧。

    萧何吏的心瞬间也有些沉闷了起来,无力地点了点头。

    “在她家吃的?”母亲望着儿子,一脸的期盼,很想得到一个否定答案。

    “嗯。”萧何吏又点了点头。

    母亲轻轻地捶了萧何吏一下,有些着急地说:“你咋这糊涂啊!”

    萧何吏突然想起母亲在饭后几次三番不想让自己去送秀莲的事情,便问道:“娘,你为啥不让我送秀莲啊?”

    “你说你又不打谱(算)跟人家秀莲好,你一个男孩子去人家一个闺女家干啥呀!”母亲忧虑地看着儿子,口里带着些责怪的味道。

    虽然口气中的责备很轻微,但萧何吏还是体会到了母亲的着急,因为按母亲的脾性,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是非常着急了。

    “娘,我也没想到啊。”萧何吏一脸无奈。

    “你……唉。”母亲叹了口气:“秀莲一个黄花闺女,春节不回家,四邻八舍能不问吗?本来随便编个走亲戚的谎也能搪塞,可你非去送,还在那吃饭,这不是坏人家秀莲的名声吗?”

    “没那么严重吧?”萧何吏的心提了起来:“娘,我去一次就坏她名声了?”

    “唉!”母亲又叹了一声:“本来是没事啊,可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啥的没有啊!这些天秀莲在外面,那些舌头长的啥话编不出来啊!你又去了人家家里,还吃饭!最后人家肯定是说秀莲被人家……唉!”

    “可是,可是我俩确实没什么啊!”萧何吏有些着急起来,心里发虚,嘴上却兀自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母亲埋怨地白了儿子一眼:“啥正啊斜的!你也得被人说成是陈世美!”

    “草,这话也能说?”萧何吏觉得这顶帽子实在太大了。

    母亲生气地又捶了儿子一下:“又说脏话!”

    “娘,那咋办好?”萧何吏一时没了主意。

    母亲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娘哪知道咋办,你自己掂量吧,要是你能……”

    “好了娘,你去睡觉吧!”不用再听下去,萧何吏也明白母亲要说什么了。

    “唉!”母亲叹着气转身回房了。

    萧何吏回到房中,挤出一丝笑容对云飞扬说:“睡觉吧。”

    “嗯。”云飞扬点点头,眼睛却望着床上的两个被窝卷:“萧哥,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吧。”萧何吏强笑着:“抽烟方便。”

    “哦,好。”云飞扬脱衣上炕钻进了被窝。

    萧何吏坐在床沿上慢慢地脱着衣服,心里一团乱麻,就连钻进被窝时那刺骨如针扎般的疼痛都没怎么感觉到。

    躺在被窝里,萧何吏伸出一根胳膊套上一只棉袄袖子,这才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

    都怪他太大意了,上大学四年,加上工作这三年多,他已经在外面混了七个年头了,熟悉了,也适应了外面的一切,却忘了家乡依然是这么闭塞,这般保守。

    村里的习俗他是知道的,而且也不只一次的想起过,可是今天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

    在山里,自由恋爱是很少的。男女恋爱一般都是有亲戚朋友介绍,跟很多地方一样,这道程序叫相面。如果男女两个人都同意,介绍人通知两家以后,两个人就算正式开始恋爱了。虽然是恋爱,但不是想见面就见面的,要等到一些稍微重大一点的节日,男方才有借口去女方家邀请女孩,一般是骑着自行车或者赶着牛车,而女孩是不能骑车的或者赶车的,因为必须要男孩再送回来。这段时光也不完全是他们的,属于他们的只是往返于路上的时间和在男方家吃完饭后短暂的小屋坐坐或者出来溜溜。又因为女孩每次到男方家都必须得到礼物,或布料,或衣服,富裕且大方点人家也会给钱,所以一些很穷的男方,一般是不会每个节日都邀请女孩的,而这又使得两个人见面的时光更为稀少,也更为享受和值得珍惜。

    在萧何吏的印象里,元宵节是年轻男女最开心的日子,谈恋爱的可以见面,而且不必在家里吃饭,没谈恋爱的男女也会穿的漂漂亮亮地去镇上看灯。

    每年的元宵节都赏心悦目,女人们三五成群、花枝招展的看灯,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而年轻的男人们则美滋滋地欣赏着女人。谈恋爱的人们在拥挤的人群里,可以暂时放下羞怯,牵着手,幸福地慢慢走着,享受着不可多得的亲密。

    最近三年的元宵节,萧何吏都是在东州度过的,他也曾到街上溜达,也注视过恋爱中的男女,但却很难看到夹杂着羞怯的幸福和喜气洋洋的脸庞,因为对他们来说,见面,牵手,甚至是拥抱、亲吻都太普通了。没有了焦急、幸福的渴盼与憧憬,幸福感也就被无限地稀释了。

    萧何吏弹了弹烟灰,如果习俗依然没变的话,那秀莲的行为就真够出格的了,或许本来还是可以隐瞒的,但自己却又去把事情给她坐实了。

    山里人是很重视名声的,一个女孩,家里再有钱,人长得再漂亮,一旦与不正经沾上边,即便想找个中下等的婆家,那也是很难的。而且婆家、娘家都会脸上无光。

    一想到这些,萧何吏更加烦躁起来,在心里恨恨地说:“这些陋习什么时候才能清除啊。”

    其实真地是陋习吗?萧何吏叹了口气,或许也未必,山里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的,而男人也大多如此,不管和不和睦,极少有离婚的,都算是厮守终老。

    再想想自己,应该说比起一般人自我约束力还是比较强的,但即便是这样,还没结婚就已经与蒋小凤,丁艳,柳青香等好几个女人有了那种关系,这是人性的进步还是倒退呢?好像是进步了,思想解放了,但有时候好像又没有解放,因为大多数男人人还是不想找一个经历过很多男人的女人。

    矛盾啊!萧何吏晃晃头,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又用力地吐了出来。

    “萧哥,还不睡啊?”云飞扬不安地看着萧何吏。

    “嗯,马上睡。”萧何吏把烟扔掉,褪下了那只棉袄袖子缩进了被窝。

    两个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躺着。

    “飞扬,你为什么觉得秀莲好呢?”过了许久,萧何吏终于忍不住问道。

    “萧哥,我怕说了你生气。”云飞扬对萧何吏刚才的表情仍有点心有余悸。

    “呵呵,飞扬,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真的,我感觉咱们两个就跟武侠里的兄弟一样,能交心换命的。”萧何吏披上衣服坐了起来,随手又点上了一支烟。

    云飞扬裹了裹被子,只露出一个头:“萧哥,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也是非常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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