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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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叶不沾

    萧何吏明白段文胜的话明里说乡镇,其实是说他,便站了起来:“文胜,如果非这样也不是不行,但领导小组的分工我觉得还是改成你负责全局,然后我和徐丽珍分开好些。”

    段文胜意味深长地看着萧何吏,足足有五六秒的时间,才笑了笑:“何吏,你想得太多了,名单的事你就别考虑了,把精力多放在牧羊乡的第二轮统计上吧。”说完站了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文胜,我保留我的意见。”萧何吏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段文胜这也太歹毒了,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不说,还把任局长也绕了进去,而他自己却是片叶不沾身。

    决不能让任局长蒙在鼓里!萧何吏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看看任永书的局长办公室,心想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越级不越级了。

    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前,看着段文胜驾车走后,萧何吏立即转身径直去了三楼。

    来到任永书办公室门前,先敲了几下,没有反应,用手轻轻一推,居然锁着。

    王叶秋正好从走廊那边迎面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任局长刚拿了几个材料去给刘区长汇报了。”

    “哦,”萧何吏失望地点点头,转身向楼下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又转回头对王叶秋说道:“我有点急事,等任局长回来你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行。”王叶秋点点头,柔和地一笑。

    “一定别忘了啊。”萧何吏临走不忘又嘱咐了一句。

    “呵呵,忘不了。”王叶秋脸上闪现着几年来一直未变的那种淡淡笑容。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王叶秋这样没有烦恼呢?几个春去冬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变了很多,陆春晖变了,段文胜也变了,陈玉麒更是变了,只有王叶秋仿佛还是刚上班时的样子,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话语,淡淡的动作,无不透着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萧何吏感慨地摇摇头,没回办公室,径直顺着小铁梯去了楼顶的平台。

    迎着风吹了一会,萧何吏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思绪也渐渐情绪,其实整个事情的关键就是一个钱字,如果资金充足,那么段文胜的做法也未尝不可,牧羊乡养殖户的思想工作也容易做通,只是晚几天而已。但是,如果资金不够,那问题就严重了。

    萧何吏甚至在心里隐隐地后悔当初自己的认真,养殖户多领点钱又怎么了?又不是自己的钱!如果当时都算上后备母猪的话,哪里会出现这些棘手的问题!

    不想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先落实一下资金情况吧。萧何吏掏出电话给陈玉麒打了过去,估计那边还在忙活着,打了几遍也人接。

    “妈了个比的,死在那算了!”萧何吏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很有种摔手机的冲动。

    刚想从楼顶下来,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陈玉麒打回来的,不由一阵惊喜,连忙接了起来:“喂,麻痹的你干嘛呢,连电话也不接。”

    话筒里面声音很乱,夹着着音乐声和女人娇媚做作放荡地笑声。

    “把音乐关了!”萧何吏冲着话筒怒吼着。

    很快,话筒里安静了,陈玉麒醉醺醺懒洋洋地声音传了过来:“干吊啊,净耽误我好事,要不你过来吧,小姐我还给你留着呢,现在我一人两个,哈哈……”

    “滚蛋!”萧何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陈玉麒:“能繁母猪补贴,区财政一共配套了多少?”

    “草,我哪记得住!”陈玉麒酒意虽浓,却依然迅速地给出了“答案”。

    萧何吏有点苦笑不得,管资金的居然连数目都不知道,便提示道:“按市里批复的文件,一共是一万五千头的指标,补贴资金应该是一百五十万,前期牧羊乡和清水镇发放了十五万七千三,对不对?”

    “早忘了,干嘛?”陈玉麒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给我大体算算,把段文胜的申请的资金拨付以后,还能剩下多少?”萧何吏强忍着烦躁,耐心地问着。

    “段文胜报了多少?你拿一百五十万减去你说的那个十五万多少来着,然后再减了段文胜的不就知道了!”陈玉麒虽然喝了很多酒,但居然还会算这么复杂的应用题。

    萧何吏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先做了两次深呼吸,这才控制好语调不带一丝着急地问道:“区财政要全部配套后,才是一百五十万,我问你区财政一共配了多少?”

    “早忘了,好像是二十万?不对,好像是四十多万,哦,也可能是一百多万……”陈玉麒仿佛在苦思冥想着。

    “麻痹的,还有点准头没有了!”萧何吏实在受不了了,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地赶紧回单位,给我查一查,我有急用!”

    “明天吧?好吧?”面对着急的骂声,陈玉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麻木不仁,精力都放在了别处,很快话筒里便传来了女孩的笑声。

    “今天吧,好不好?”萧何吏一脸的痛苦与无奈,开始软声细语地央求。

    “不好。”陈玉麒拒绝地非常果断。

    “麻痹的,你到底回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去纪委举报你!”萧何吏见软的不行,立刻又开始威胁。

    “不回,你举报去吧。”陈玉麒无动于衷,没有一点担心和惧怕的表现,而且看样子应该又动了那女孩的某个部位,话筒里立刻传来一阵做作夸张的尖叫。

    “陈科长,陈大哥,陈大爷,我求您了,回来吧,何吏真地需要你!”面对这个醉鬼,萧何吏真地无计可施了,就差对着话筒跪下了。

    “哦,”陈玉麒仿佛对萧何吏的态度感到有些新鲜:“我有什么好处?”

    萧何吏立刻听出了陈玉麒话里的那丝松动,赶紧说道:“我请你唱三次歌,一次给你找两小姐,行不?”

    “我草,真的假的?”陈玉麒的态度更加松动了。

    “真的!我萧何吏说话绝对算话!”萧何吏心里想,我可没说时间限制,让我请你找小小姐,等三十年以后再说吧!

    “行,那我一会就回去。”陈玉麒说完还不忘叮嘱一句:“你小子说话算数啊,我也不贪,请我一次就行。”

    “说三次就三次,绝对没问题!你抓紧!”萧何吏放下电话,小跑着下楼回了办公室,开始一分钟两次地给陈玉麒打电话催促,直到听到话筒里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叫,心里这才渐渐踏实下来。

    虽然心里已经踏实下来,但闲着也是闲着,萧何吏还是隔上两三分钟就给陈玉麒打个电话,一是及时掌握行踪,别半路又改变了主意,二是就当给他提提神醒醒酒了。

    在接通第六个电话的时候,陈玉麒气得骂了起来,就没见过萧何吏这么黏糊这么催命的。

    听着陈玉麒酒意渐消的声音,萧何吏心里又踏实了许多,这才停止了骚扰。

    十几分钟以后,陈玉麒主动给萧何吏打来了电话:“中央、省、市三级资金一共是112.5万,区里应该配套37.5万,已经足额配全,一共是150万,除去已拨付的15,73万,目前账户还余134.27万。”

    “段文胜申请的这批资金是多少?拨付完还能剩下多少?”萧何吏一边在张破纸上记录着,一边不停地问着。

    “133.23万。”回到办公室的陈玉麒恢复了以往的清晰:“也就是说拨付完这批资金,账户还能剩下一万零四百块钱。”

    我草,卡得可真准,诚心不给我剩啊!萧何吏心里一阵烦躁,又问陈玉麒:“徐丽珍以前的报表我看过,不是一百五十多万吗?怎么成了一百三十多万了,你再仔细看看!”

    “恩,”陈玉麒倒没因为被怀疑而不高兴,又查了一遍笃定地说道:“没错,就是133,23万。”

    “哦,”萧何吏心里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徐丽珍最近下一次乡镇回来脸色就难看一层呢,原来段文胜给她割肉呢。

    “如果再进行第三轮统计和补贴,资金还好申请吗?”萧何吏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

    “很难。”陈玉麒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今年财政的盘子很紧,光给教师涨工资这一块就用了六千多万,对其他的支出卡的很紧,上面有配套指标的还好些,如果超出指标基本上不太可能。”

    “哦,知道了。”萧何吏有些黯然地挂到了电话,他其实也知道申请超出指标资金的难度,因为带指标的,区里只需要拿25%,但超出指标的部分,则是完全由区财政来承担的,也就是说如果第三轮统计五千头的话,那区里就要拿出五十万,而不是最早的十二万五。很多兄弟县区的这项工作还没正式展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于庞大的数字让县区财政确实难以承担。

    正在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王叶秋打来的:“何吏,任局长回来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萧何吏没有迟疑,立刻拿上记着各个数字的纸出门向三楼跑去。

    任永书也是刚进门,正提着暖瓶往水盆里添热水,见到萧何吏,笑了笑:“何吏啊,文胜把任命文件给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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