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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85)

    天色阴沉,过了一会,竟飘起了绵绵秋雨,如牛毛细丝,落在脸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再看江上,多了一层烟雨,更显空濛,如一幅绝美的山水画一般。

    萧何吏被眼前的景色所感染,深吸一口气,暂时放下单位的琐杂与隐忧,站在船头尽情地享受着带着江水气息略带寒意的拂面秋风。

    云飞扬也静静地站在船头,仿佛思绪早已飘飞到另一个时空。

    两人正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谧时光,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喧哗,男男女女笑笑嚷嚷的,萧何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举仁几个带着那帮女同学来了。

    果然,一个女人笑道:“林举人,你看这多诗情画意啊,作诗一首吧。”

    其余的人也随着起哄:“来一首,来一首。”

    “还来什么啊,法院的在,我可不敢,别犯了文字狱。”林举仁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萧何吏一惊,回头看了一眼,蔡宁果然站在一边,脸上有些羞愤,恨恨地说道:“你做你的诗,跟法院有什么关系,竟扯!”

    “咱就是江湖一散仙,说实话,也真不怕什么。”林举仁哈哈笑着说道。

    “但是也别违法.......”蔡宁说了一半,仿佛觉得不合适,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恨恨地望着江面。

    萧何吏心里有些奇怪,才刚上船,怎么好像发生了矛盾一般。

    那几个女人仿佛故意冷落蔡宁,又笑着缠着让林举仁做诗。

    林举仁谦让了半天,最终拗不过大家,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略略一沉思,便缓缓地吟了起来:“夔峡秀美十二峰,船头彩翠满秋空。朝云暮雨秋风起,一夜猿啼明月中。”

    众人一片叫好声,萧何吏差点笑出来,他昨天在火车上刚看到这首诗,因为只扫了几眼,并未完全记住,但却清晰地记得最后这一句,明明是宋代大词人陆游的一首三峡歌,而且好像主要是描写巫峡的,现在怎么套到西陵峡身上了。

    周围的人,也包括很多其他的团的旅游者都纷纷夸赞,写得确实太好了。

    林举仁见大家都是一脸钦佩,不禁有些得意起来,给大家逐句解释道:“三峡山峰秀美,十二是泛指,你看咱们的船头是绿色的,还带点红色,也就是彩色。”说完指指天上的阴云:“早上的云叫朝云,秋风就不用解释了,等到晚上两岸的猿猴在一片明月光中啼叫。”

    众人又是一阵赞叹,东州党校班的几个女同学们尤其脸上有光,仿佛这诗是她们做的一样。

    萧何吏伏在船头的栏杆上没有回头,他虽然也有点喜欢这些东西,却从不谈论,或者是说不敢谈论,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人们谈的最多的就是钱和房子以及女人,谁还有时间听这些酸溜溜的东西,一开口不但曲高和寡,而且势必有卖弄之嫌,徒引人讥笑。现在听身后众人对林举仁钦佩,倒有几分意外,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对风雅对学问还是有种尊重的。

    “林举人,你这么渊博,不如给我介绍一下三峡吧。”一个女同学表情灿烂而生动地说道。

    林举仁点点头,抬头远望天边,低首俯眺江水,缓缓地说道:“刚才诗的前两个字是夔峡,这是三峡第一峡,夔,何物?是种神兽,一般是身体残缺不全的神兽,好比夔龙,就是只有一只龙爪的龙,夔牛,相传是一种独脚的神牛,当年黄帝剥皮以做鼓,声震三十里。”

    众人正纷纷点头窃窃称赞,有人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场面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发出笑声的年轻人,萧何吏也回过头来,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却发现那人满色微红一脸羞涩,正是宋子平。

    宋子平被看得有些扭捏,目光躲闪,一抬头正好与萧何吏的目光相接。

    萧何吏微笑着把眼微微一瞪,示意他不要争论什么,夔牛的典故他听过,黄帝好像是用九天玄女的法子,用牛皮制成了军鼓,但声震好像不是三十里,而是五百里。这毕竟是传说,传说自然有夸大。

    “别理他,林举人,你接着讲。”市中区的工会副主席,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妇女不满地看了宋子平一眼,笑着对林举仁说道。

    “哦,”林举仁也有些不满宋子平的笑声,顿了顿,仿佛觉得没必要跟一个年轻人一般见识,便走到了船头来,用手轻轻地拨了拨萧何吏:“往边一点。”

    萧何吏的位置是船头居中,他喜欢在这个最靠前的位置吹风,让出来倒也无所谓,只是林举仁这种态度,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又加上见他刚才那样对蔡宁,一股促狭之心油然而生,便笑着说道:“我们大家都听得见,你讲就好了,又不是教授,还用给你架个讲台不?”

    林举仁虽然在供销社那种可有可无的单位,无权无钱无车无人,但毕竟是市里的处长(这期同学里正处的很少),以他的资历,再加上文人固有的一点清高,各县区的小小副局长还不放在他的眼里,便又用手轻轻一推萧何吏:“往那边靠一靠。”

    还没等萧何吏说话,几个女同学便先劝了过来:“萧局长,你往边上一点,让举人处长给咱们讲解讲解。”

    林举仁的大部分粉丝与萧何吏不熟,所以出言相劝的都是与萧何吏同组的同学。

    萧何吏摇摇头笑笑,心想一会再出你洋相,便往一边靠了靠,扫一眼众人,云飞扬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徐慕枫正和宋子平低声耳语着什么。

    郭岩本不是林举人的粉丝,现在见他们这样,心里有些气不过,便喊道:“何吏,走,到五楼打牌去,这里有什么意思?!!”

    “呵呵,看看风景。”萧何吏会意地笑笑,并偷偷地挤挤眼。

    蔡宁走了过来,挨着萧何吏旁若无人地指着岸边的景色说起话来。

    那些女人虽然一直对蔡宁有意见,但表面上却和气得很,这时见她旁若无人地聊着,显见得不尊重林举仁,却也不敢开口说她。

    林举仁也仿佛有些不悦,不过马上就调节了过来,红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嗓子,指着江边两侧用稍高地声调说道:“三峡第一峡,又称夔峡,两山对峙,岩壁如斧劈刀削,恰似一扇屋门,紧锁六江。江水在峡中咆啸奔腾,旋涡四起,山雄水急,气势磅礴,以雄伟壮丽著称。”

    这话一出,尽管大部分人还是听得聚精会神,不过扑哧笑出声的人却更多了,有几个小导游也笑了出来。

    萧何吏不大礼貌地拍了拍林举仁的肩膀笑了起来。

    “干甚?”林举仁有些嫌弃地把萧何吏手从肩上推开。

    “做人低调点,不懂可以,但不能不懂装懂!”不用细听,萧何吏也知道是徐慕枫忍不住了。

    “不懂?那你懂?你来说说!”林举仁对徐慕枫怒目而视。

    徐慕枫轻轻推了宋子平的背一把,宋子平被动地向前走了一步,征询地望望萧何吏。

    萧何吏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鼓励的笑意。

    “你讲的漏洞百出,没有一个是对的!”宋子平走了过来,一边伸着手指一边说道:“第一,夔牛皮做的战鼓是声传五百里,你说声震三十里.......”

    “哈哈哈......”没等宋子平说完,林举仁大笑了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家听听,还五百里呢,就是原子弹爆炸也传不了五百里啊!哈哈......”

    周围的人也发出一片笑声。

    “这本来就是神话,照你这么说,哪里来的夔牛......”宋子平脸色涨得通红。

    “小朋友,读书要活读书,光死记硬背是没用的,哈哈......”林举仁根本不给宋子平辩解的机会,像教育小孩拍拍宋子平略显单薄的肩膀。

    林举仁身材高大,宋子平虽然也有一米七四左右,但只到林举仁的耳上,又加上人才略显单薄,看上去在林举仁面前真的像一个小孩。

    “那,那刚才的诗呢?”宋子平明显得有些着急慌乱,声音提得很高:“刚才的诗就不是你做的,那是南宋大诗人陆游的三峡歌,十二巫山见九峰,船头彩翠满秋空。朝云暮雨浑虚雨,一夜猿啼明月中。你就改了几个字,就变成你的了?”

    林举仁脸色本来就很红润,所以脸红不红也不易看得出,只是眼睛有些大了,一脸夸张地笑道:“什么?陆游?你是说我做的诗跟陆游一样,我有那么厉害?哈哈哈.......”

    周围的人又发出一些笑声,不过比刚才明显少了一些,宋子平刚才背诵原文毕竟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这么熟练,看来确实应该有这首诗的。

    萧何吏见宋子平根本压不住场面,便冲宋子平笑笑喊道:“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会抄不会抄,我们林处起码改了有四五个字吧?而且还有顺序颠倒的,小伙子,这就不是抄了,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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