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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86)

    宋子平正在羞愤着急,见萧何吏说他,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心里一时不很理解,却又不敢争辩,只好低下了头。

    宋子平尴尬,林举仁更尴尬,萧何吏明里是批评宋子平,但实质是在证明确实是有这首诗,而且改动了才四五个字,其实林举仁改了有十几个字,占了快一半,但是却无法与萧何吏较真,一较真就什么都清楚了,确实就是拿的人家的。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觉得林处最洋相的地方是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萧何吏笑呵呵的,完全是开玩笑的口气,说完模仿刚才林举仁的动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岸边说道:“三峡第一峡,又称夔峡,两山对峙,岩壁如斧劈刀削。”说完转回头望着林举仁笑道:“敢问林处,两山对峙,是哪两山?”

    “想考我?”林举仁看来是经常与人斗嘴的人,处变不惊,明明不知,却还一脸从容地反问。

    萧何吏也不以为意,笑笑说道:“是不是南岸的白盐山与北岸的赤甲山?”

    “你说呢?”林举仁笑着反问道。

    “要我说,好,那我就说说,你闪开。”萧何吏冲蔡宁笑笑,推推林举仁:“既然我说,那你就让开这地方吧?”

    林举仁冷哼了一声,对那群女同学说道:“唉,连个地方要争,小肚鸡肠啊,走,咱们去船尾看看。”

    萧何吏知道他心虚胆怯了,便也没准备继续追击,只是笑了笑。

    宋子平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见林举仁要逃,便冷冷地说道:“吓跑了?”

    林举仁回过头怒目而视,萧何吏见他已经开始有些试探,便冲众人朗声说道:“长江第一峡,又称夔峡,西起奉节白帝城、东至巫山县大溪镇,全长8公里,以雄伟壮丽著称,长江南岸的白盐山与北岸的赤甲山对峙,山雄水急,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峡内有铁锁关、古栈道、等多处景点。”说完笑了笑:“我说的对不对林处?”

    “怎么了?不就是比我说的详细了一点吗?我要细说,再多三倍也没问题......”林举仁有些不屑地说道。

    周围的人有些见气氛不对,便三三两两地到船尾去了,也剩下很多喜欢热闹的,围在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

    “还没听懂?”萧何吏一脸失望地摇摇头:“三峡第一峡是瞿塘峡好不好?瞿塘峡才叫夔峡,这里,林处,看这里。”萧何吏又摆出林举仁刚才的姿势指着两岸说道:“林处,请不要乱指,这里是西陵峡!”

    林举仁的脸皮还真厚,反问道:“我刚才说的是整个三峡......”

    “得了,子平,刚才林处乱指,你能给大家介绍一下西陵峡吗?”萧何吏问这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担心,虽然宋子平记忆力特别好,但谁也不可能万事全知。

    “行,”宋子平轻轻嗓子,朗声说道:“西陵峡,是三峡中最长的一个峡,东起宜昌南津关,西至秭归香溪河口。两岸怪石嶙峋,险崖峭立,滩多流急,以险出名,以奇著称,有三滩:泄滩、青滩、崆岭滩,四峡:灯影峡、黄牛峡、牛肝马肺峡和兵书宝剑峡。整个峡区都是高山、峡谷、险滩、暗礁峡中有峡、滩中有滩,大滩含小滩,自古就是行船险处,西陵峡中行节稠,滩滩都是鬼见愁.......”

    “好了,不用说了,再说林处该无地自容了,呵呵。”萧何吏也模仿林举仁的法子,不笑不说话,一笑就带着嘲讽。

    本以为林举仁会羞臊地离去,谁知他反倒不走了,笑道:“呵呵,还会拽上几句,那咱们就来拽拽!一人一首三峡的诗,谁先没有了,谁就认输!”

    宋子平一脸骄傲,冷冷地说道:“关于三峡的诗成百上千,就是背到天黑也背不完。”

    林举仁愣了一下,吃惊地看着宋子平,仿佛有些不太相信,犹豫了一会,说道:“三峡以猿啼有名,咱们就都背带猿字的。”

    “好,我先来。”宋子平变得极自信起来,语调平缓吐字清晰:“清秋三峡此中去,鸣鸟孤猿不可闻。一道水声多乱石,四时天色少晴云。”

    林举仁倒也不是白给之辈,肚子里也真有点墨水,朗声说道:“三峡闻猿,唐,慕幽。谁向兹来不恨生,声声都是断肠声。七千里外一家住,十二峰前独自行。瘴雨晚藏神女庙,蛮烟寒锁夜郎城。凭君且听哀吟好,会待青云道路平。”

    林举仁的话音未落,宋子平立刻接了上来:“三峡闻猿,唐,贯休。历历数声猿,寥寥渡白烟。应栖多月树,况是下霜天。万里客危坐,千山境悄然。更深仍不住,使我欲移船。”

    “巫山高,皇甫冉,巫峡见巴东,迢迢半出空。云藏神女馆,雨到楚王宫。朝暮泉声落,寒暄树色同。清猿不可听,偏在九秋中。”林举仁又说道。

    萧何吏有些佩服,两个人都是背些一般人不太熟知的,像李白的“两岸猿声啼不住”之类仿佛都不屑背一样。

    两个人速度越来越快,听得萧何吏心里直发痒,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参与进来。

    再到后来,两个人几乎就不背诗人朝代了,只背带猿的那一句,你来我往的速度更快了,宋子平倒还没显得什么,但林举仁明显有些吃力了。

    “秋泊雁初宿,夜吟猿乍啼。”

    “哦,这个......哦......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锦城春色溯江源,三峡经过几夜猿。”

    “哦.......嗯........巴东.......三峡......巫峡长,猿......猿......”

    “猿啼三声泪沾裳!何忽啼猿夜,荆王枕席开。”

    “嗯......”

    旁人开始时听得有趣,也很佩服,但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变得乏味,许多人开始三三两两地指点着沿江景色谈论起来。现在见林举仁有些招架不住了,便又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好了,别背了,”那位女工会副主席过来替林举仁解围:“够多了,再背下去耽误吃饭了。”说完强拉着林举仁走了,一边还小声地责备着:“你也是,跟小孩似的,这么多年纪了,记忆力能跟年轻人比啊!”

    众人见没了好戏看,加上雨下得有些绵密了起来,便纷纷回船舱去了。

    在刚才别人的注意力都慢慢分散了,但萧何吏的心却一直是痒得更厉害了,这样机会真的很难得,因为这样的人或许在这个社会就已经不多了,在这一刹那,他甚至对林举仁有些好感了起来。

    “子平,过来,咱俩来几句。”见众人散了大半,萧何吏把宋子平拉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先来!猿声寒过水,树色暮连空。”

    “楚国巫山秀,清猿日夜啼。”

    “莫辨啼猿树,徒看神女云。”

    “去矣勿淹滞,巴东猿夜吟。”

    “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历历数声猿,寥寥渡白烟。”

    “溪花笑日何年发,江客听猿几岁闻。”

    .......

    两个人你来我往背了足足有几分钟,萧何吏终于招架不住,但心里却是无比的痛快,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局长,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个?”宋子平也有些惊喜。

    “也谈不上喜欢,或许是因为无聊吧,乱看的。不像你,记忆力又好,理解得也透,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不多了!”萧何吏由衷地夸赞道,他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假谦虚,以前喜欢看,主要是因为娱乐少,只好看书,而书也少,所以便没得选择,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读书了,也有钱可以买书了,却反而看得很少了。

    宋子平羞涩地笑笑,转身去找徐慕枫了。萧何吏心里非常的痛快,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竟有想长啸一声的冲动,等一转身,却不由愣住了,蔡宁正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而更让他吃惊地是,不远处,徐少姑正呆呆地望着他,这时见他望过来,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脸一红转过了身去。

    徐少姑脸红,真是难得!萧何吏先冲蔡宁笑笑:“宁姐,雨下得密了,回舱吧。”

    “嗯。”蔡宁点点头,仿佛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萧何吏。

    “呵呵,宁姐,是不是我也会背几首诗让你感到很意外啊?”萧何吏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这话也是说给不远处的徐少姑听。

    “何吏,我意外的倒不是你会背诗,而是你藏得太严实了,平时一点都看不出。”蔡宁轻轻地摇摇头,一脸的疑惑与欣赏。

    “哈哈,难道还得随时张口来几句啊。”萧何吏将手搭上蔡宁的肩膀,轻轻推着她向船舱里走去,一边笑着说道:“想听容易,我给你来一首,床前明月光…….”

    “贫嘴!”蔡宁回头地白了萧何吏一眼,但脸上却毫无怒气,甚至连萧何吏将手搭在她肩上这样的亲昵动作也反复并没反感。

    “飞扬,我先进去了。”萧何吏跟云飞扬打了个招呼,和蔡宁进了船舱。

    许久,徐少姑才慢慢回过头来,确定萧何吏已经走了之后,神情这才显得有些放松下来,刚才在萧何吏看她那一眼的时候,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在徐少姑潜意识里,对有学问的人,尤其是喜好诗词的人有种莫名的崇拜,这与她自小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和叔叔们都是动辄就拿刀的人,不是给牛放血,就是给人放血,一个女孩子对这些总是有些本能的厌恶,渴望能遇到温和高雅的男人。等长大后,也有意识有倾向性地认识了几个有“学问”的青年,可等一深入接触,却发现这些人望望敏感脆弱,情绪容易愤怒、消沉甚至绝望。她心里有些失望,觉得这样脆弱敏感又一身酸气的人根本算不得男人,甚至还不如那些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地父辈们更有气概。

    她其实早已经对男人绝望,可是却又偏偏碰到了萧何吏。

    萧何吏给她的印象本来就不错,公道正派,少有私心,不扭捏够男人,对自己,好像从没有非分之想,但那晚在小黑屋,表现得却又那么坏,绝对不是一根木头。

    本来就有强烈的好感,再看他出口诵诗的时候,她的心便莫名地怦怦乱跳,虽然最后萧何吏输了,但他那潇洒放情地大笑,对比起略显羞涩的宋子平,更是平添了一份从容自信的魅力。

    “呵呵,没想到萧局长对诗词还很有研究啊?”徐少姑慢慢靠近了云飞扬笑着问道,她很想多了解萧何吏一些,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她的口气和神态都与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云飞扬诧异地看了看一脸不自然笑容的徐少姑,笑笑说道:“谁知道呢,呵呵,萧哥。”

    他对萧何吏的敬佩已经很深了,对他来说,萧何吏几乎是全能的,所以他丝毫也不吃惊,仿佛很正常的一般。

    徐少姑也觉察了自己神态的不自然,笑了笑转身也回舱去了。

    油轮的餐厅在三层,中午的时候,整个餐厅坐满了人,绝大部分都是随团旅游的,各团的团费不一样,在平时很难看出来,但是在餐厅却尤为明显,有的桌饭菜非常丰盛,而有的桌饭菜就极为简单。

    萧何吏这批党外后备干部每人交的考察费事两千八百元,而随团的党校的人员和统战部人员是不交钱的,所以这两千八百元团费还要均给他们十几个人,这样算下来,每个人的团费就更少了。

    徐少姑一桌五个人的饭菜却很丰盛,席间,冯云翔要再添几个菜,被云飞扬等人制止了。

    萧何吏对这些菜倒也没觉得如何,但是有些人却受不了了,虽然平时对单位的一般人员,对老百姓都会教育些“牢骚有害”论,但是轮到自己头上,这些有一定职位的人往往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尤其是像徐居仁这样平时无职无权的,现在就好像是平时吃惯了禁欲大餐一样,皱着眉头难以下咽,口中牢骚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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