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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113)

    “哈哈,萧局长,哈哈你还能听出我是谁吗?”一个明显喝醉了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大笑着说道。

    “你慢点说!”萧何吏有些不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猜想应该是哪个养殖户打来的。

    “哈哈,听不出来吗?”对方还是哈哈大笑着,不过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爹,你别给人家萧局长添乱了,这都几点了!”

    “屁!我给萧局长添过乱吗?啊?我什么时候添乱了?!!!鸡场都给我扒没了,我放过半个屁吗?!!!我找过萧局长吗?!!!!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喝酒是添乱吗?!!!”醉汉仿佛忘记了还拿着话筒,大声地训起旁边的女儿来了。

    “老刘啊,怎么了?喝这么多酒?”萧何吏听出了来了,原来是刘大力打来的,心里不禁好笑,老刘这么老实巴结的一个人,怎么也会耍酒疯啊,不对!他几乎不喝酒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萧何吏心底升起,突然他记起刚才刘大力仿佛说“鸡场都给扒光了”之类的话,顿时有些警觉起来,忙喊道:“老刘,鸡场怎么了?老刘!老刘!说话!”

    “萧局长啊,哈哈,有空过来喝酒啊哈哈”刘大力看来是真喝多了,含含糊糊说不清话。

    “少他妈废话!鸡场怎么了?”萧何吏按捺不住火气,厉声骂道。

    “萧叔叔,我是小兰,您别怪我爸,他喝多了。”小兰仿佛硬抢过了电话,隐约还能听见旁边的刘大力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嚷着:“我草他们妈,不让我活,哼哼,谁也别想活我没骂萧局长,萧局长是好人,我知道”

    “小兰,你爸爸怎么了?鸡场怎么了?”萧何吏有些焦急地问道。

    “萧叔叔,我们这边搞土地流转呢,宅基地置换楼房,所有的房子都拆了,鸡场也被拆了”小兰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了。

    “扒了?谁扒的?”萧何吏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好像看他们车上喷着重点工程指挥部。”小兰换上了平静的口气说道。

    “都扒了吗?其他养殖户呢?”萧何吏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老刘的鸡场可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啊,怎么能说拆就拆呢?而且,他的场子萧何吏很清楚,有备案,有手续,有土地证和房产证,为什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扒了呢?

    “好多村都没动,就扒了五个村,听他们说我们这五个村是试点,说是先扒后建,以后建成花园式城镇,不再让养猪养鸡了。”小兰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忧郁。

    “妈的,这不是胡闹吗?农村农业农民是说消灭就消灭的吗?而且就算是消灭,也不能是这种消灭法啊!”萧何吏心里怒骂着,嘴上却显得苍白而无奈:“小兰,我知道了,你劝你爸爸多想开点,告诉他有空我过去看他。”

    回到家里,云飞扬和秀莲还在倒腾着咸菜,萧何吏有点闷闷不乐,坐在沙发上喝了杯茶,然后起身去阳台吸了几支烟,叹口气便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上班,萧何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国家有关土地流转的政策,发现这是大趋势,是国家号召搞的,只是也规定不能违背农民意愿。

    望着洋洋洒洒的大篇政策,却只有短短地这一句提示,甚至算不上警示,因为没有明确违背农民意愿而强行流转所要承担的责任,萧何吏无奈地摇摇头,单凭这么句话肯定是制约不了那些急于出政绩的官员的“干劲”的。

    呆呆地坐了一会,萧何吏摸起电话让云飞扬过来拉他去了牧羊乡,来到刘大力所在村口,果然景象已经不是往日,残砖断瓦,俨然已成了一篇废墟,只有几辆大型挖掘设备还在那里轰鸣着工作。

    萧何吏没有给刘大力打电话,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在回来的路上,他给陆春辉打了个电话,陆春辉已经是重点工程指挥部的第二副指挥长,因为指挥长是由周磊书记兼任,第一副指挥长是于燕副区长兼任,所以实际上是由他来主持整个重点工程指挥部的日常工作。

    萧何吏本来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话筒里陆春辉的声音显得忙碌而兴奋,简单地说了句“还忙着,回头聊”便挂了电话。

    萧何吏能想象出陆春辉此时的意气风发,是啊,这么大的工程,这么多的困难,那么美好的前景,而且又有那么多领导在时时刻刻地关注,干劲怎么会不十足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何吏在帮徐少姑实施产业化项目的同时,对区里的大事也开始渐渐地关注,矿山建设如火如荼,土地流转热火朝天,全区一片热气腾腾热热闹闹的景象,当然,其中也有太多的杂音。

    在萧何吏的内心里,对第二项工作其实并不太赞成,他总觉得这是对农民的第三次掠夺,经历了前两次掠夺后,除了土地,农民手里几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东西了,,而这次浩浩荡荡的行动,目标异常的明显,就是要对农民手中残留的土地下手。土地在以前并不值钱,但现在却变得异常昂贵起来。

    农民永远都是受伤最深的人,萧何吏时常在心里叹息,但他也清楚,以他的力量想阻止,那无异于是螳臂当车,更何况这是国家多少专家耗费巨大的精力研究出的结果,肯定有它的道理,只是他一时还理解不了罢了。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过去,唯一让萧何吏欣慰的,就是神农绿康的屠宰车间、冷库,以及那条国内先进的屠宰流水线都已经建设完成和调试成功。

    看着那片新建成的厂房,萧何吏心里总不免有些感叹,人活在世上,自己能决定的事太少,而不能决定的事又太多,命永远比人强!当年是为了方便审批而把养牛小区建设在了这里,也是被迫无奈的事情,因为这个位置并是不太好,但是现在看,却又因祸得福,免去了被拆迁的灭顶之灾。

    局里的工作也平平淡淡地进行着,比起国土部门、城建部门,农林局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让领导关注的事情,有些有企图心的单位一把手,也都拐弯抹角地与矿山建设和土地流转等领导关注的工程挂上了关系,而劳柳莽似乎更乐意偏安一隅,躲起来过小日子。

    萧何吏在淡淡地无奈中一天天地过着,插手执法大队和项目科的工作也渐渐变得自然而没有阻力起来。

    执法大队已经渐渐实际上重新分化成了两支队伍,一支由王峰带领,一支由云飞扬带领,云飞扬的队伍完全由萧何吏掌控着,而王峰的队伍也似乎越来越乐意听从萧何吏的意见。

    在萧何吏插手处理的几次案件中,王峰对萧何吏越来越钦佩,他经常对下面的队员们说:“我算是服了萧局长了,该软的时候软,该硬得时候硬,该不软不硬的时候就不软不硬,咱们都得好好学着。”

    从此以后,王峰一旦碰到棘手的案件,总是要跑来问萧何吏,而且慢慢地,把以前一些拖而未决的事情也重新提了出来。

    最让王峰对萧何吏五体投地的一件事还要属那次收消毒费和卫生费的问题,这两项收费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农林局的职权范围,但是在一次喝酒后,面对环卫局和卫生局局长的请托,劳柳莽大大咧咧地应承了下来。

    大家开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度,但是等一队的队员们真正去收费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区,住着的几乎都是东州市直部门的领导和亲属,跟周磊书记都很相熟,哪会理会一个小局的执法人员,或者不开门,或者开了门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

    惹一肚子气,钱一分也收不到,却还给这些住户垫付,劳柳莽自然不管这些,王峰只好愁眉苦脸地去找李青云,让他帮忙协调一下。

    李青云也清楚那些人的厉害,再者为了工作去得罪那么多领导也不划算,便一直敷衍着,后来王峰实在有些受不了,便对李青云说,李局长,如果实在难以协调的话,你就找找劳局长,让他把这事推出去得了,咱们每个月垫付那么多钱,吃亏不说,就是入账也不好入啊!

    找了几次,李青云不是模棱两可,就是不置可否,王峰心里憋着火,却又不能说,可是队里的人却不管这些,天天在他面前发牢骚。

    又一次,王峰跟云飞扬说起了此事,云飞扬笑笑说道:“我帮你去问问萧哥。”

    王峰开始也并没在意,他觉得萧何吏肯定不能揽事上身,而且这事还这么麻烦棘手。

    谁知萧何吏一听便应了下来,第二天便亲自带着王峰等人去了队员们反应态度最恶劣的三家住户家去了,结果不出王峰等人所料,萧何吏刚报完身份,便被在家的妇女给骂了出来。

    出乎大家的预料,萧何吏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甚至有些讨好的味道。

    面对队员的小声的议论和讥笑,受过萧何吏恩惠的王峰禁不住为他解释了几句,虽然他心里也很是失望。

    谁知刚从门里出来,萧何吏却说了一句让王峰瞠目结舌至今不能忘记的话:以后让清洁工上午打扫时把垃圾都堆放这三家门口,等全部打扫完了以后,下午再清理走。

    “这?行吗?”王峰惊呆了,这不是要引爆炸药桶吗?

    “没事,凡是有打电话的都往我身上推。”萧何吏笑笑说道。

    王峰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没等过两天,电话就真地来了,周磊书记亲自把电话打到了农林局:“乱搞什么?赶紧去把市城建局王局长家门口的垃圾打扫掉!!!”

    劳柳莽立刻训斥了李青云,李青云又训斥了王峰,王峰没敢往萧何吏身上推,独自揽了下来,赶紧带人去把垃圾打扫了。

    萧何吏知道后,把王峰叫了过来:“王峰,不是告诉你往我身上推吗?别有顾虑,尽管推就好!”

    王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萧局长,那怎么好意思。”

    萧何吏笑笑:“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那就把这项工作交给飞扬他们。”

    王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哪能把这种工作推给云队呢!”

    “那你就听我的,隔上一个礼拜,再去把垃圾给我堆上。”萧何吏说完,看看一脸迷惑的王峰,笑道:“你记住,凡是领导打电话来,你们态度必须要好,只能说好好好是是是,深刻检讨立即行动,去把垃圾打扫干净,然后过几天再堆上,我敢说,不出三次,肯定他们就会交钱的。”

    王峰半信半疑地答应了下来,但事情最后的结果完全与萧何吏的预料吻合,第四次打电话来的时候不再是厉声的呵斥,而是询问队里什么时候去收卫生费了。

    接到电话后王峰喜出望外,马上特意来了农林局找到萧何吏汇报,并问萧何吏是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萧何吏笑笑说道:“按平常人的心理猜就行,为了几十块钱,他们堂堂的市局局长总不会次次找周书记吧?说不出口啊,事情太小了!就算有个别局长不正常,咱们的周书记也指不定会烦,堂堂一个区委书记天天管这点小事?还没玩没了!他也不用说什么,只要口气微微一冷淡,对方心里就有数了。”

    王峰恍然大悟,不禁一挑大拇指:“萧局长,我服了,其实道理一说很简单,但是我们就没有想到!”

    “王峰,你们是执法的,最需要干的一件事就是要揣摩被执法方的心理。”萧何吏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就比如这次的事,他们不缺这点钱,别说几十块,就是几千块也拿得出,他们要得是虚荣,是特权,说到底他们是要面子,那咱们就冲他的面子下手,把垃圾堆在他家门口,他还有什么面子,丢人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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